佯嗔薄怒、嘻笑嫣然,終於抱得瓜熟蒂落,方立儒和小翠,喜結良緣。
成家後的方立儒,進步很快,幾年後,就升任工程科的科長。這期間,雖然也傳出一些有關他的花邊新聞,到底不著實,影響不了他的前程,小翠見他大把大把地往家裏拿錢,隻顧著眉開眼笑。
睢淑媛將酒杯握在手裏,沒有喝。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拿到工資,給父親買酒的情景,那份理直氣壯的舒暢,猶在胸口激蕩,不禁感歎道:“自己掙的錢,用得才踏實啊。”
方立儒應道:“是呀。那時候我年輕沒頭腦,剛開始有點不安,時間長了,便心生僥幸,深信法不責眾。”說到這裏,方立儒舉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由於手抖得厲害,一滴酒從嘴角滑出……
有一天,突然來了幾個警察,把方立儒帶走了。當時工程部長出差在外,大家六神無主。原來是外地的警察越省辦案。部長接到訊息,匆匆趕赴警署通融,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情了,部長被告知:“人,你們可以帶走,該說的他也都說了。”原來,方立儒哪裏見過這陣勢?淨空很高、一人一桌一椅的審訊室,將他襯托得越發渺小,神情威嚴麵目剛硬的警官,目光一掃,就把他嚇傻了,1983年嚴打的場景立時浮現眼前,那時他興衝衝追逐著人群去圍觀槍決犯人,槍聲響過,他的脊背卻一陣陣發涼,那一個一個倒向河堤的軀體,再也不能站起,生命是如此脆弱,可以在瞬間消逝……頭皮一麻,渾身一顫,想也不想,竹筒倒豆子,有問必答,把他在工程中得到的好處費以及分配流向,幹幹淨淨招供了。
方立儒感歎道:“唉,小時候讀了那麽多寧死不屈的故事,也夢想過自己做英雄,機會來了,卻成了狗熊。”睢淑媛笑著開導他:“不能這麽說,因為帶走你的是同誌。如果帶走你的是敵人,那情況自是不同,你必定大義凜然。嗬嗬。”
雖然,經過交涉,沒構成更嚴重的後果,但方立儒的前程,也走到了盡頭,他能感覺到,科長的寶座發出了搖搖欲墜的聲響。這時出國潮開始湧現,小翠果斷地指揮他走出國門。到溫哥華後,方立儒仍舊心如止水,小翠眼見前途暗淡,她那風流倜儻的大學生哥哥方立儒,再也不存在了,慢慢地失了耐心,終於離婚。
方立儒退休前,一直以自雇簽約合同的方式,承擔一些城市汙水處理工作,在溫哥華和美國兩地轉悠,四處奔波、居無定所。
睢淑媛問:“你後來沒再結婚?”方立儒說:“女朋友一直都有,到談婚論嫁的,一個都沒有。”睢淑媛笑言:“是你自己提早花光了女人緣。”方立儒說:“可能吧。我年輕的時候,喜歡出風頭、跳探戈,確實招惹了好幾個姑娘,也有投懷送抱欲求於我的,都是逢場作戲,直到遇見一個實習生,才讓我深深體會到,沒有愛的性,等同於飲鳩止渴,真的很乏味,唯有兩情相悅,才會甘之如飴。我被警察抓走,雖然隻是查問經濟上的事情,已然嚇得夠嗆,再也不敢放肆,就斷了往來。如今想來,那個實習生,有點泰山仙姑的韻味,嗬嗬。”
睢淑媛沉默了一陣,說:“保持做朋友的距離,才能長久地喜歡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