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哲學認為:人性是一種建構,文明是一種建構,形象也是一種建構。那意思是說舉凡一切人類曆史,都是我們選擇和建構的結果。詩意的說,你選擇了太陽就可能建構光明,你選擇了黑夜就可能建構昏暗。
我一貫認為中國社會的種種醜陋現象其第一責任在於體製,第二責任在於權力者,而且兩者一而二二而一,屬於難解難分的有機體;第三責任者在於素質,第四責任才是文化。
但最近的一些現象確實讓我甚為鬱悶。最近的一個例證是北京什刹海舉行放生祈福儀式, 大約有100多斤魚被放入什刹海,這活動的意義無需多說,但就在放生的同時就有那麽一些圍觀者和惡意捕撈者,他們早有準備,準備好了魚竿等漁具,那邊在放 生,他們就截生,更為不雅的是還有兩位圍觀者掉入水中,又有兩個捕撈者相互廝打起來。這樣的情景說明什麽呢?這其實也是一種建構,但它建構的卻是中國人形 象的醜陋。
這樣的事情在海外也多有發生,早些時候有中國旅遊者在埃及神廟塗鴉,最近又有中國旅遊者在法國盧浮宮洗腳,更近的一則信息是馬爾代夫旅館貼出告示告誡中國人不要用熱水器煮螃蟹。
這些事情發生之後,網上也有種種議論,還有人說在金字塔上塗鴉的不僅僅是中國人何況 這次塗鴉的僅僅是一個孩子,又有人說在盧浮宮洗腳的也不僅僅是中國人,隻是那圖片的截圖突出了中國人罷了。唯有煮螃蟹這件事好像沒有找到什麽借口,這樣的 事件其實也是一種建構,遺憾的是它並非美麗形象的建構,而是醜陋形象的建構。
那麽,為什麽會造成這樣的情況呢?我們不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國家之一嗎?我們中國文化不是唯一的未曾發生斷層的偉大文化嗎?為什麽今天的中國人給世界留下的形象卻是這個樣子呢?以至於國家旅遊局都提出明文要求,要以行政權力改變這樣的行為。
我依然認為造成這種狀況的首要的還是體製和權力者,因為中國從來就不是一個宗教國 家,我們也沒有如基督教那樣的宗教性堅守,任你風吹浪打我自有信仰堅持,中國古來就是一個世俗國家但又不是一般的世俗國家,而是一個以儒學為主導的的以官 本位為核心的世俗國家。宗教不是人民的榜樣,官紳與士人才是社會的楷模,所以在這樣一個國度裏,政府的作用、知識階層的作用顯然居於一種非常特殊的位置。 所以我要說中國社會風氣的不好,中國各種腐敗現象的恣意橫生,第一責任在體製,第二責任在政府。
因為這樣的原因,我從來就不喜歡指責民間行為,哪怕這些行為確實有些不堪入目。早些 年北京的某個高校曾經提出一個口號,叫做從我做起。對這個口號我一貫嗤之以鼻。一個社會整體如此,你要求一個青年人哪怕是個大學生從我做起,他怎麽做呢? 他的導師都在作弊,他自己可以堅守清白嗎?他去找工作碰到的盡是“拚爹”現象,他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嗎?他的環境處處讓他感到不公平,他自己能做到心氣和平 嗎?我的結論是從我做起應該是對於官員的基本要求,而不是對於民眾的一種道德誘惑。
但現實是我們生活在這樣的文化和體製環境中,自己確實很難做好,至少我就無法做好。 回想青年時代我們做的好嗎?有時候看到電視上回放一些文革期間毛澤東在天安門接見紅衛兵的鏡頭多少青年人邊哭邊喊邊流淚,很多觀看者說那是一種曆史的瘋狂 和社會的瘋狂,我的觸動是在那廣場裏邊有一個人就是我;
到了中年時候孩子上學了,向著高考目標掙紮著奮鬥著,有朋友建議我可以給孩子講講如 何寫文章,本人一介書生沒有什麽長處,平生所會無非讀書寫字而已,但我對朋友建議的回答卻是:不可以。孩子隻能聽老師的,聽我的就考不上大學了。因為這是 應試教育,後來我看到原文化部長著名作家王蒙替孫子寫作業結果得了個不及格。還暗自慶幸呢。
現在我老了,我對體製內的各種所謂獲獎評優各種課題,嚴重不以為然。總體評價就是一個字:爛。花費多少人民資財,卻沒有做出相應的研究成果。然而,對很多年輕人的申請我還是非常支持,不但支持,還特別願意為之奔走遊說。
如此等等,說明什麽呢?說明我們生活在這個體製裏,屈從於這個體製。所以我常常感慨,如果柏楊先生講中國文化是個大醬缸,我隻是大醬缸裏的一隻蛆而已,我想做的一隻尚有良知的蛆。
回顧曆史我們這代人是這樣生活的,領袖號召學雷鋒,好,趕緊學雷鋒;領袖號召上山下 鄉,好,趕緊上山下鄉;領袖號召造反有理,好,趕緊造反有理;如此等等。這樣的愚昧時代似乎是過去了,但其實並沒有真的過去。現實的狀況是,中國人開始集 體走向另一端,不再接受欺騙了,但在情緒和行為上,並沒有完全改變自身的不成熟。現在的普遍狀況是,許你竊國,就許我竊鉤;許你大貪,就許我小壞;許你強 拆,就許我亂穿馬路;許你肆意揮霍國家財產,就許我隨地吐痰四處塗鴉……
由此聯想到現在有所謂左派右派之爭,對於極左的那一套,我們其實是熟悉的,經曆過或 者看到過的,對這個我極度不讚成。我對他們的奉告是不要和黑社會比黑、和壞人比壞,中國當代史上的很多所謂革命行為就是如此。表現是以暴製暴,你既然壓迫 過我,我就要翻過身來把你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甚至億萬隻腳。但對於自由派的主張,中國曆史上既包括古代史更包括現代史。古代史上沒有這樣的傳統和資 源,現代史上也沒有這樣成功的經驗和典範例如胡適,可以成為典範但絕對不算成功,換句話說我們從來沒有見過更從來沒有做到過以善製惡,以和平除暴,以文明 啟蒙野蠻。
但我近些年從一些年輕人身上確實看到了新的希望,在我非常佩服的一些年輕人的表現中 我看到了新的表達和新的生存方式。他們要以自己的理性去對抗暴力,要以自己的純潔去消解肮髒,要以自己的良知去啟蒙社會的不成熟與不公平。於是我想到構建 中國的現代文明就不要把那基礎放在仇恨之上,也不要把那前提放在體製的基礎之上,我相信唯有我們每個中國人都自覺意識到充分人格、自由精神、平等價值和文 明責任的時候,才算給我們期待的公民社會鋪墊下一塊塊牢固的基石。換句話說,善良、道德和理性是屬於我們自己的,我們無需看他人的顏色,更無須受種種客觀 環境的影響,太陽在天上走我們在地上走。
中國需要有誌之士真正地開始新文化改革。然而,沒有真正意義的政治體製改革,這種新文化改革就不可能實現,因為這些有誌之士沒有發言權!問題很嚴重!
這是中國問題之所在!
謝謝樓主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