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隨心動筆而已。】
從哪一天的淩晨號哭著來到這個渾濁的世間,我好像已經走過將近人生四分之一的歲月了。隨著這份認知漸漸無法由於自我催眠與安慰而消散,一種強烈到甚至在壓榨骨髓的責任感和緊迫感日益從深不見底的意識海裏如同Scylla一樣以猙獰的麵貌浮上來。
於是我懷抱著scylla扭曲腐爛的笑容,惴惴不安的拎著一個看上去很低調的黑色旅行包走出了門,希望一路上能有一片足夠大以供我放逐這獰笑的無底深潭。離家快兩個月了吧。在不同的地方遇見不同的人,磁場合得來便相約搭下一班火車,然後在另一個火車站用一個擁抱結束這種切成一段段的蒙太奇式的旅途。有的人已經忘記了名字,隻記得她們笑起來那一排白月亮一般的牙;於是有些惶恐的想寫下尚自幸存在腦海中的其他人,卻覺得一筆一劃認認真真的記錄與自己生活相交過的平行線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一路上我沉浸在熄滅的炕上睜大眼數著晨曦靜謐的腳步來計算日出的時間。在芳木繁蔭的野長城上被沁人心脾的紫丁香環繞而險些落淚。在潮濕肮髒的被褥裏盯著你熟睡的容顏和長發上的飛蛾來轉移注意力。在青旅院子裏的藤木椅上抱著膝蓋邊看世界杯邊看你們吐煙圈。甘肅的田野,落霞與孤鶩,柳樹中的月亮,紅磚土牆,以及近乎偏執的看星星。敦煌的日落,細若粉絮的白沙與雅丹,迦葉像的衣褶充盈著下垂感又靈動的似乎一陣風吹來就可以飛旋飄舞。
時光荏苒,經書流散,戈壁荒漠中的獵獵風沙,鐫刻著一生和千年的回憶。那地平線上永遠連綿的黑色山脈,仿佛一道矮矮的牆橫亙天與地。頭頂的天空陰沉而低矮,渲染著水墨畫一般深淺不一的懸垂烏雲。近西邊是一道道輝煌燦爛的雲被陽光鑲金,在蒼穹的盡頭迷幻的匯集、再神秘的消隱,卻愈發遼闊與悠遠。這是我看著相機裏的照片時寫下的,試圖重新尋回當時站在大漠中風沙打在臉上的感受。
及至此刻在成都,在遮光性能極其良好的窗簾後麵,我毫無緣由的突然想起John幫我吃完的在第二個學校要的第一碗麵。
可還是沒有找到想要的那個深潭。
scylla在我的黑色旅行包裏露出微笑,提醒著所剩無幾的時間又再次從指縫中漏下去那麽多。我跟她沒有瞳孔的眼白對視著,覺得我還是很多年前的那個自己,遙望著越來越遠的夢想。
看過伊藤潤二的漩渦麽?
我竭力睜開一隻眼透過已經糾纏在一起無法解開的四肢中向外看去,見到無數人揮舞著太空象一般細長的不成比例的四肢,臉上掛著荒誕的喜悅的笑容從身邊飛速躍動過去。索性隻是了無生氣的團成一團,躺在路邊看野花,看穿著燕尾服匆匆跳過的螞蚱,或者緩緩移動的得了眼翳角膜灰白的樹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