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舞會 （6）踏破鐵鞋

寒假過後開學沒幾天，大學就組織全體新生到廣水的一個軍營去進行為期一個月的軍訓。

 

軍訓很枯燥，但是牟雨卻受益匪淺。

 

軍訓的統一著裝，一下子就把他和別人在穿著上的差異全部抹煞了，不僅如此， 他瘦高的身材穿上軍裝，忽然顯得健美起來， 相貌中正，軍裝彌補了牟雨氣質裏缺乏的硬朗和英氣，再加之訓練刻苦，一下子就被連長看中，選為示範班的排頭兵。示範班最苦最累， 但是對山豹子來說， 簡直好像是給了他一個求之不來顯山露水的機會。

 

比如遇到不聽話叫苦的男生遭到懲罰， 要做五十個俯臥撐的， 怨聲載道之後， 教官就會說， “哪有做不到的呢， 牟雨， 出列！做五十個俯臥撐示範一下！” 牟雨一五一十默默滴做完， 敬禮歸隊， 簡直像海報裏的真兵一樣標準， 引得大城市裏出來的男生們都羨慕嫉妒恨了。 牟雨在教官和老師們期待讚許的目光裏得到了諸多鼓勵。同學們也由開始的倒醋譏笑，慢慢變成後來的佩服。

 

其次， 地球物理和環境係兩個小係拚湊起來的男女方陣一起驗收的時候， 他還認識了環境係的排頭兵， 最高的那個女生章邇。

 

章邇和牟雨一樣，也是偏瘦偏高， 人群中難得有讓她仰望的人， 再加上臉上經常有一種沉思遊離的表情，不怎麽愛搭理人，據說有個外號叫冷玉觀音。 章邇作為女兵隊的製高點，當上兩係方陣的棋手似乎是理所當然，但是真到她護旗邁步行進的時候， 牟雨才覺得這個旗手的位子就是為她而設的， 骨感的身材， 清冷的氣質， 凜凜有點飄忽的眼神， 大長腿一邁，說不出的的颯爽帥氣， 也有種模特一般訓練有素的軒昂。

 

就在牟雨暗暗欣賞旗手風姿的時候，  令他大吃一驚的是， 有天他正在訓練間隙，連長忽然找他談話， 說女棋手“不合適“了， 要換他這個男排頭兵當旗手代替。

 

牟雨忍不住好奇心， 八卦的問，

 

“為。。。為什麽啊？ 那個章邇不是護旗護得。。。好好的嗎？ 她。。。出什麽事了？ 還是犯。。。什麽錯誤了？ “

 

連長欲言又止， 隻簡單地說了一句， “聽指揮吧， 有機會跟章邇交接一下， 盡快掌握護旗要領， 明天你開始訓練。。。“。

 

牟雨隻得馬上去找章邇，他穿過大大的訓練操場， 走到女兵團那裏， 發現最高的章邇旁邊， 竟是好久沒見的老“熟人“經濟係的莫莫。

 

“咦？莫莫， 你。。。。怎麽會在這裏？ “

 

莫莫熱情地打招呼， “哈，牟雨，是你啊！看起來好精神呐！都快認不出了！來來來，我介紹下，這是我的青梅獸，章邇。”

 

“青啥？”牟雨愣了一下。

 

“馬就是獸啊。青梅竹馬就叫青梅獸。就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我們從幼兒園的時候就是同班同學啦”，莫莫咯咯地笑著介紹。接著對章邇把漢大麵試那天牟雨遲到， 又撞上莫莫毛手毛腳猛推開的鐵門弄得頭破血流的情形簡短講了一遍。

 

章邇聽完想笑也不是，不笑更忍不住，臉上掙紮了一會兒，最後帶著同情對莫莫說， “原來你說的那個衰衰的鍋就是這個帥鍋啊！“

 

一句話把牟雨窘得麵紅耳赤，“我那天真的是。。。太。。。太衰了， 不過也幸好遇到莫莫， 她跟我透了最關鍵的一道麵試題呢”

 

章邇這才大笑起來， “是那個畢業舞會的腦殘題嘛？ 你血濺考場， 透點題也是應該的。。。“

 

章邇一笑， 臉上的冷氣頓時散了個幹淨， 牟雨趁熱打鐵， 提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那什麽， 真不好意思， 不知道為什麽， 咱們兩係地護旗手換成了我。。。。代替你， 為什麽啊。。。“

 

冷玉觀音繼續保持著笑意，沒有任何怪罪， 隻溫和地說，“別擔心， 謝謝你臨時救場， 不換你的話， 我就慘了。。。。“

 

莫莫在一旁很不客氣地對章邇說，  “這麽拋頭露麵的事你也敢去！發現了不是找死嗎？ “

 

牟雨心裏打了一連串問號，看到章邇神情驟變轉淡，不敢接茬繼續詢問， 隻得拿了護旗匆匆走了。   

 

軍訓之後，莫莫好像忽然想起牟雨這個在校園裏失而複得的人一樣， 重新撿起了友誼。 她來他們這半個校區找章邇的時候， 經常會順便看看牟雨。 開始主要是出自於一番歉疚，一想起上學期剛開學那個失魂落魄頭破血流的牟雨，善良的她就有點心酸。她總能想出些巧妙的辦法，在不傷害他的自尊心的情況下幫助他一下， 或者通風報信一點消息。 對莫莫的幫助，牟雨當然知道，開始很不適應。到後來，熟了，發現莫莫真心把自己當成朋友，也就不去計較細節了。

 

莫莫告訴牟雨， 章邇平時落了個“冷玉觀音”的稱號，其實一點也不冷，說冷，隻是沒有多少人夠得著她的溫度罷了。她家住在省委大院， 看似侯門深巷， 也有著難與人分享的苦楚。 比如她被漢江大學錄取的並不是自己想上的環境科學係， 而是老媽安排的會計係。 章邇做了很多抗爭， 自己進校後輾轉去了環科係， 但也是跟做賊一樣， 紙包著火。

 

莫莫喜歡植物，她很快就發現牟雨是個植物通，他教莫莫區分罌粟與虞美人、連翹與迎春、紫花地丁與苦菜、打碗花與田旋花， 校區裏種的各色花，牟雨都能叫得出名字。更神奇的是，牟雨隨便扯片樹葉卷吧卷吧就可以吹出牧羊曲，讓章邇和莫莫羨慕不已，加上他的聲音渾厚好聽，兩人不斷讚歎他有音樂天賦，不要埋沒了。

 

來自章邇和莫莫的誇讚和友誼， 給了牟雨巨大的信心提升， 他總算能和女生不那麽緊張地說話了。 連周圍的男生都很稱奇， 酸酸地說， “你小子， 竟然和冷玉觀音都能混這麽熟絡， 啥豔福啊！“

 

這學期牟雨的經濟情況有了很大改善。第一學期的努力，沒有白費。牟雨拿到了三等獎學金。對於他這個基礎比較差的農村學生來說，在高手如林的同學群中躋身前30%，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漢大的獎學金非常豐厚，加上他作為貧困學生的補助金，牟雨的生活問題基本上解決了。每周三打一個晚上的工，照看圖書館，那就是外快了。

 

他還悄悄去報了一個吉它班。
 

教課的是輔導員常老師。常老師是個吉他高手。業餘給有興趣的同學們教琴為樂，基本上就收一個場地費，還提供礦泉水。每期報名的很多，他隻選最先報名的6，7人以保證教學質量。牟雨報晚了，可是看到他的名字，常老師心下一動，還是把他收了。沒幾堂課， 常老師就開始教學一首英國民謠， “綠袖子”，和牟雨的綠裙子就差一個字。 就這麽一首簡簡單單吉他曲子，在常老師溫溫和和的手裏彈得卻是撩撩撥撥，滴滴點點心弦扣著琴弦，心音連著琴音，這首表達對戀人無望等待的民謠， 總能讓牟雨聽的心潮起伏黯然神傷。

他甚至想過要到中南大學那個窗口下去彈一首綠袖子，他的綠裙子會不會打開窗戶， 再次探尋地向他張望呢？ 他想過很多次和綠裙子初次相遇的情形， 但是奇怪的是，他再去中南大學， 綠裙子就好像知道他在找刻意躲著他， 玩起了捉迷藏，再也沒有現身過， 不管是周末還是周中，牟雨看牢的那個陽台和窗戶都是悄無聲息， 綠裙子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牟雨隻好一次次默默滴練習他的綠袖子吉它曲， 他沒想到一個已經找到而鎖定的坐標， 也能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個綠裙子仿佛除了在吉它曲裏向他揮一揮夠不到的綠色衣袖， 真的是要飛走了

。。。   。。。

 

有一個周末，牟雨同寢室的墨亞沒回家，本想找302的幾個快活人打牌。不料那幾個活寶早就八仙過海，紛紛搞定了女朋友，一個抱一個，躲在沒影的地方快活，找不到人了。實在沒辦法，墨亞拉牟雨去學校舞廳。 牟雨從來沒跳過舞， 也沒有興趣， 看在墨亞難得落單一回的份兒上， 就答應陪他去看看。

 

舞廳燈火通明，音樂震天。牟雨不會跳舞，跟著墨亞進了舞廳， 找溜邊一圈的椅子坐下來， 準備欣賞墨亞和舞伴快活。

 

周末的舞廳人很多， 牟雨2.0的視力，還是很容易瞭望到幾個打眼的，要麽是見過的熟人， 要麽個子很高， 要麽穿著入時， 要麽舞姿很棒。

 

還沒到幾分鍾， 牟雨就望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天哪，綠裙子！“ 他差點叫出聲來，

 

腦袋嗡地一下子，差點暈厥。他先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那明明就是綠裙子，真真切切轉到了他的眼前， 這回她穿著一襲更成熟雅致的紫色長裙， 百分之百的她沒錯！雖然個子不高， 但恰恰是舞姿和穿著都很優美的打眼的交集， 最後一次見到的馬尾巴， 已經隨意換成了齊肩的蓬鬆卷， 在夜燈下深黑的眸子一閃閃，有一種迷蒙的風情。 她專心的和一個人在跳舞，應該是大名鼎鼎的舞王馬丁，牟雨不會跳，但他可以看得出來，他倆舞跳得很好，配合默契， 時而在擁擠中小步挪移時而在人縫中迅疾地轉開，綠裙子都顯得又輕盈又開心。這還是牟雨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到綠裙子， 相比遠看的驚鴻一瞥， 近看似乎更加耐看， 彎彎長長的笑眉， 翹翹的嘴角， 玲瓏的小鼻子， 柔和的鵝蛋臉上沉靜確有說不出的生動， 牟雨覺得畫裏的人， 街上的雕像也就隻能美成這樣了， 難怪每次見到綠裙子都覺得被她吸住了無法離開。

 

牟雨的眼睛就這樣一直粘在綠裙子身上， 心一陣陣地狂跳，一直跳到快抽搐。 錯了， 錯了，完全錯了。她怎麽會出現在漢大？ 怎麽會在這裏？ 從去年七月份開始，他就吭哧吭哧地在挖通向中南大學的地道， 以為那裏就是光明， 而且幾乎都挖到了， 還看到了地道盡頭的光亮， 怎麽一個恍惚，綠裙子就出現在漢大了呢， 綠裙子竟然就在他身邊。。。

 

太不可思議了， 這是個多大的玩笑，踏破鐵鞋無覓處的的燈火闌珊， 差點把他閃暈擊倒！

 

（總算和後麵接上了， 抱歉， 順序貼亂啦。 下一集在這裏  https://bbs.wenxuecity.com/origin/960914.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