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lance(六)
是大衛的一隻靴子立在那裏,立在雪地上,上麵覆蓋著雪。。。
不,那應該是大衛的一隻腳,靴子不會豎著放在那兒。。。是,是腳,不是靴子。。。那應該是大衛的一隻腳。我被濃濃彌漫著的血腥味兒和極度的恐懼吞噬著。。。
我最怕,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了。此時此刻,我完全窒息了,渾身的血液已經凝固。
大衛死了,他死的很慘,死於喉嚨被撕斷。他的頭部和右半身已血肉模糊。Lance已經用雪埋上。四周有Lance扒過的痕跡。
我讀大學的時候,選的是醫科,想將來以治病救人為己任。兩年後,我才明白,人的死因大多來源於心裏因素和因疾病而產生的恐懼。我便開始選修人類心理學,邏輯心理學,犯罪心理學和法醫基礎課程。沒想到呀,天意弄人!
人的喜怒哀樂是一種釋放,是你在親人或朋友麵前的釋放。可是當你完全孤獨,身邊沒有一絲生機和依靠的時候,無論你麵對什麽,你都是沉默的,因為你的任何舉動都是無謂的。眼淚,驚恐或歇斯底裏的哀嚎這時都不屬於我。如果此時的我還能擁有這些,那也是上帝對我的憐憫與恩賜。可我,連這點兒發泄的空間都沒有!
無奈的理智把我逼到了野性的邊緣。我必須理智的接受這眼前突發的一切!我的心被逼得開始慢慢走向平穩,死水一般。我,沒得選擇!
Lance不停的哀叫,終於沒有了力氣,癱軟的倒在了雪地上。
我從樹後麵走了上來,找了一塊能看到天空的空地,放了一顆求救信號彈,便來看疲憊不堪的Lance。
Lance四蹄冰涼,饑寒交迫,疲憊不堪。它悲痛的倒在雪地上,呼吸微弱,像在等死。
我迅速的用匕首坎了些樹枝給它墊在身子底下,又將幾個化學保溫袋續在它的身子下麵和胸前。此時我才發現,Lance的身上有三處傷痕,傷的不淺,都是一 寸多長被撕開的口子,上麵已經被凝固的血和毛粘蓋了。我認真檢查後,拿出急救包給它處理傷口。
接著我又砍了些大的樹枝,撒上燃料,燃起了篝火。一是為了給Lance取暖,二是指引警察的到來。我給Lance帶的食物,它因極度的悲哀,不能吃。我便把一些壓縮食物用杯子加上藥和水,燒的溫一些,慢慢給它灌下去,然後拍拍它的頭,示意讓它睡會兒。
我開始勘察現場,了解大衛的死因,希望能從現場了解和知道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林子裏的雪不大,現場鬥殺的痕跡還沒被完全覆蓋,基本情況可以辨清。
大衛的左手和左腿都露在外麵,衣服上都是被抓爛和撕咬過的痕跡;身體大部分還被撕爛的衣服包裹著;他的皮膚已經變得慘白了。我扒開他身上蓋著的雪,整個身子底部都是深紫色,看血液沉澱的情況和寒冷的氣溫推斷, 大衛死亡至少有12個小時。
二十步開外的地方有隻死狼,死於喉嚨被咬斷,重約有130磅,是隻兩歲左右的公狼。
從現場留下的痕跡看,大衛是遭受了四隻群狼的襲擊。從爪子大小的印跡看,其中一隻狼的體重應該在140磅以上,是隻相當凶猛的成年狼。它是從後麵襲擊大衛的。還有一隻是幼狼,體重在50磅左右,沒有太大的殺傷力。還有一隻我推斷應該是攜帶幼狼的母狼,體重也應該在120磅左右。從母狼撤離時的痕跡看,四肢行走距離不等,應該是左前腿有傷。我輕輕的扒開地上的一層雪,下麵的血跡證實了我的判斷。另一條就是死在現場的那隻,重有130磅左右的年輕公狼。
從大衛的槍脫手的位置來看,他不是棄槍,而是遭到了狼的後麵襲擊,被撲倒,槍才甩了出去。槍丟在大衛被撲倒痕跡的前方。
這四隻狼應該是將要被印第安族群獵殺殆盡的群狼裏,殘留的四隻。
我盡量的在現場撲捉一些殘留的痕跡,想象和詮釋著這裏發生的一切。我非常的了解狼的習性。
把大衛做為了獵殺對象,襲擊一個強壯的男人,一般不是狼的選擇。
狼若是想襲擊你,一般當你發現的時候,它們離你的距離會非常的接近。
但從現場的痕跡看,當大衛發現狼時,他前麵隻有三隻,兩大一小。可奇怪的是,從前麵這三隻狼的出現和停留的痕跡看,它們距大衛的距離並很遠,百米開外。從它們停留的痕跡又可以清楚的看出,母狼是側麵站著,像攜幼狼路過。這是狼在進攻以前,不應該有的現象。看來它們明顯是擺出一副不進攻的狀態。至少大衛的感覺是這樣。所以大衛判定前麵這三隻狼並沒有蓄勢待發攻擊自己的跡象,才選擇先用槍。可大衛萬萬沒想到,攻擊他的卻是身後隱藏著、非常凶猛的成狼。大衛再想拔刀,便遲了一步。如果大衛預知身後另有隻狼,搶占先機,棄槍先拔刀的話,應該有抵抗或逃脫的可能。刀丟在離大衛屍體不遠的地方。
就在大衛與後麵襲擊的狼惡鬥時,其它三隻狼也趕到。此時大衛也拔出了佩在右腿上的刀,重傷了一隻年輕公狼,混戰中又傷了母狼的左前腿。但因右臂肌肉被母狼撕裂,傷勢太重,棄刀後,被後麵的成狼斷喉致死。
現場有大衛被拖動的痕跡,不到20米。從這20米的距離可以斷定,是大衛死後,Lance才趕到。狼的習性是將獵物拖到它們覺得隱蔽的地方才食用。那麽也就是在狼拖動大衛的時候,Lance趕到,便又是一場廝殺。Lance身上的傷應該來源於此時。當時和Lance真正交鋒的一定是從後麵襲擊大衛的那隻成年狼,因為當時隻有它沒受傷,具有完全的戰鬥力。年輕公狼應該已經奄奄一息,完全喪失戰鬥力;母狼左腿有傷,幼狼的殺傷力不大。
當時的Lance應該是三麵受敵,與三隻狼僵持了相當長時間。慶幸的是,這三隻狼是強弩之末,又饑又餓,精疲力盡,傷痕累累,如若不然,恐怕Lance也難保性命。這應該是Lance身上留下傷痕的原因。現場死的這隻公狼,喉嚨是被Lance咬斷。
Lance定是舍命護主,因為它決不會允許它們動大衛的屍體,定殺紅了眼。狼不會將自己受傷的同伴丟下不管的,更不想將到手的獵物丟掉。可年輕的公狼被Lance毫不留情的斷喉致命後,另外的兩隻成狼不得不知難而退,帶著幼仔放棄了再度進攻。。。
Lance一夜都守著大衛的屍體不被侵犯,等待我的到來!
看來這隻相當智慧並具有非凡的戰術經驗,將大衛置於死地的後襲者, 應該就是狼王!因為它具備狼王的一切特征。
狼王是狼群中唯一可以交配、並最具智慧、身手敏捷、可一招致命的猛獸。狼王可以非常高超的使用偵察、布陣、奇襲等戰略戰術,以及對氣象、地形的巧妙利用,來致人於死的;狼王尊重每一個對手。它每次攻擊前都會去了解對方,不會輕敵。所以狼一生很少攻擊失誤。
此時我能感覺到,狼王離我不遠了。它,應該就在我的周圍。
查看了現場,我清楚了我要麵臨的對手。我再次走到那隻死狼的身邊,心裏說:“別急,你的三個同夥兒,會很快來陪你。我,決不會讓你孤單!”
昨晚那兩個警察講述的兩起餓狼傷人事件帶給我的陰影,到此時,已被我全部消化了。“即便我也像死去的那個女人,被你們飽餐後,剩了個空殼的頭顱,可狼王,我不在乎!因為我,看不見也覺不到。死對我,隻是一瞬間的事兒。可我要是不死,我殺你全家!”
Lance機警的站了起來。我聽到了前麵的信號彈。看來警察快到了。
我加大了篝火,希望他們能盡快找來。
Lance的精神看上去好了些。我收拾了東西,帶著Lance朝另外一個方向,迂回警察的視線,消失了蹤跡。
走了好一陣子,我停下腳步,蹲下身子,摸著Lance的頭,看著他的眼睛,和他說:“Lance, 我還有事兒要辦,你先回去照顧小凱文,等我辦完事兒就回去。你要聽話,小凱文更需要你!”
Lance坐在那裏沒動。我輕輕把它攬在懷裏,依依不舍。Lance突然很警覺的在我懷裏聞我身上的氣味。是在大衛房間灑在身上的燃料包的味道。它又機警的圍著我轉了兩圈兒,便頭也不回的向回家的方向狂奔,義無反顧,沒再回頭。
看它毫不眷戀我的神情,我的心裏隱約的有些失落。想必Lance是因大衛的死,有些責怪我吧?!我沒多想,便向山穀的方向行進。我知道,出了這片林子,就是山穀了。 狼距我的距離不會太遠了,我了解它們,也能感覺得到。我更知道,饑餓將會讓它們作出什麽樣的瘋狂選擇。
我丟了帽子,把頭發在頭頂上高高的紮起了一個馬尾辮子,隻為告訴那隻聰明的狼王,我,是個女人。女人和孩子才是它們最喜歡的獵物,我不能讓它失望。我學著狼叫,學著受傷的鹿那痛苦而急速的呼吸聲,我開始和聰明的狼王交流了,希望它早點兒出來,會會我。
一轉眼,我便走出了這片樹林,前麵是白雪皚皚的山穀,周圍還有些小片的樹林。我知道,這是狼王最喜歡選擇的攻擊地形,也是我等待它出現的最佳地段,它一定會喜歡。
狼王真是不負我所望,它很快的出現了。因為我看見,前麵不遠處的那棵樹後麵,出來了一隻,距我很近。我停下腳步,原地沒動,隨手丟了槍,拔出了刀,反握刀柄,將匕首貼近手臂。前麵的狼仍然沒有進攻我的跡象,要進攻的狼沒它這麽平靜。它很穩重,沒有青麵獠牙的神態,但身子的重心明顯有些右傾,雖然她很刻意的掩飾。如果我沒猜錯,她應該是左腿受傷的母狼。此時我更知道,那隻讓大衛丟了性命的猛獸--狼王,此時就在我身後。我,非常冷靜,沒有一絲膽怯。但我知道,我離死不遠了。
狼王沒像攻擊大衛那樣和我老生常談。我隻感覺到我的右肩,有東西搭了上來。我明白,這是狼王的爪子。(待續)
作者:張帆(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