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錯誤(原著)--林起立

推理錯誤(原著)--林起立
高中畢業後沒有工作是很難受的。尤其是母親嘮嘮叨叨說我沒用。好在我的個頭不
高，走在院子裏的時候象個幽靈一樣的安靜。而且常常穿著我深藍色的高中校服。
倒不是我對高中念念不忘，因為我實在沒有其它的厚衣服可換了。所以大家對我的
出現和離去都沒有什麽注意。天氣這麽冷了。我把校服拉了拉，用力裹緊了我有點
駝背的瘦小身軀。
我每天都沒有什麽活動。有一半的時間在家裏渡過。隻是早上人少的時候，會緊貼
了牆壁出去走走。大概一個小時左右，主要是從家出發，步行到火車站，然後再返
回。
我對火車站有獨特的感情。鄰居老劉講過一個故事。他年輕的時候是一個販花生的。
在火車站邂逅來他現在的妻子。他的妻子是個老幹部的女兒。也就是高幹子女。老
劉年輕時候長的一表人才。聲音宏亮，也許和賣花生吆喝有關。而且眼睛溜溜轉。
一百個女人看了一百個愛。老劉的妻子正好和他搭同一輛火車。老劉說那輛火車沒
什麽人，幾乎都是空的。老劉和他的妻子坐正對。兩個人無聊就閑聊起來。老劉談
吐不凡，把販花生的心得融進了生活裏。但是他的妻子卻認為他是在用比喻的手法
講高深的道理。兩個人講的講的就產生了感情。我對這點有懷疑。因為老劉的老婆
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年輕時候也不會太好。也許是一方產生了感情。兩人結果就在
火車上有了一夜之情。確實是一夜。火車因為壞在路上，修理了幾乎整整一天。老
劉說還管了一頓飯。雞蛋麵條。兩人分手後互留了地址。後來的發展也可以想到了。
女的大了肚子。等到男的攤牌說是個賣花生的。肚子已經大的無可挽回了。老劉就
這樣混到了城市戶口，還在工廠裏弄了個保衛科的工作。現在是銷售科科長了。老
劉說火車站就是人生的轉折點。所有的可能性都會在那裏發生。因為火車站就意味
著環境的轉變，環境的轉變就意味著人生的轉折。他說這有點看風水的道理。我信！

我也許也在火車站等待什麽轉機。其實每當看著忙忙碌碌和迷茫的人群踏上火車的
時候，我的心裏都會感覺到幸運。起碼我有我的終點，他們沒有終點。我懷著得到
撫慰的心情回到家裏的時候，母親總是很主動的問我死到那裏去了。我說去鍛煉身
體。她說我有病。母親是很少鍛煉身體的。唯一的鍛煉也就是肚子疼的時候在床上
滾幾下。我盛了碗稀粥在我的房間喝了幾口。我的心情漸漸開始鬱悶起來。因為我
還有一大堆的時間要打發掉。我深深的感覺到工作是一種需要。
在床上躺著的時候，我想起了鄰居老劉。他是我最熟悉的人。因為他和我聊過無數
次的天。其實老劉並不是很老，才五十幾歲。我的意思是他還沒有到了那種抓住一
個人就非要聊一天的年紀。我們聊天純屬投機和互相欣賞。他很欣賞我麵對母親的
嘮叨臨危不懼的神情。他問過我是不是耳朵有問題。當我堅決的回答不是的時候，
他的臉上浮現出敬佩的神情。我對老劉和他老婆相識的故事聽過許多個版本。我這
時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老的發黃的畫麵。就好像是我們家裏的老早前的照片。
一個年輕的後生背著一個裝滿花生的麻袋在火車站裏徘徊。也就是老劉年輕的時候。
頭發沒有白，背還沒有駝，也沒有口臭。臉蛋紅潤，光溜溜的沒毛。眼睛骨溜溜的
在尋找契機搭一趟免費的火車。老劉的大名叫什麽來著。我實在記不起來了。好像
倒是不俗氣。而且很奇怪的是大字不識幾個的老劉字寫的很漂亮。我記得宿舍區蓋
新廁所。老劉寫的那兩個字至今還是許多居委會大媽的臨摹對象。年輕時候的老劉，
我想起了一個稱呼---小劉。我躺在床上笑了。稀粥的怪味從嗓子裏冒出來，一陣惡
心。小劉機智的在人群中左右和檢票員玩捉迷藏。當檢票員發現有點不對頭的時候，
小劉已經進了車站。小劉回頭一笑，仿佛一個機智的遊擊隊員。不對，我想到這裏，
想起了老劉說過搭那輛火車人出奇的少，才有了後來的一夜情。我的想象已經出現
了明顯的方向錯誤。我在已經在腦子裏成形的畫麵上打了個叉。老劉的老婆說過老
劉年輕時候是個身手敏捷的小夥子。按照這個邏輯，當年的小劉是翻牆進的火車站。
老劉還愛打籃球，這個推理應該沒問題。我把枕頭向上挪了挪，讓思想活動的腦袋
舒服點。小劉扛了一麻袋花生，先把花生撂在牆頭上，然後一個箭步，手搭在牆的
另一邊，借著衝力，輕輕鬆鬆的上了牆頭，然後象個俠客般輕飄飄的跳了過去，自
然麻袋在肩上穩穩的躺著。這很符合老劉平時喜歡臭屁的個性。他就是喜歡上個廁
所也要瀟瀟灑灑的。我想起了老劉上廁所的時候，健步不緊不慢的樣子，往往手裏
還有一條雪白的衛生紙。雪白不是吹的，而且老劉的白襯衫也是雪白的。褲子燙的
平展展的。樣子倒象是要去參加什麽宴會。他臉上有著一種很耐人尋味的微笑。好
像其中夾雜著淡淡的憂傷。也許是憋了屎的緣故。那時的小劉應該也是很瀟灑的扛
著裝花生的麻袋。臉上更多的是自信的微笑。對了，就像是電視劇裏的楚留香。想
到這裏，我覺得高抬了老劉。老劉的香也頂多是花生香。小劉看了下四周空蕩蕩的
車站，心下叫了聲不好。俗話說的好，人多好辦事。人這麽少，小劉可是真的有點
擔心了。但真可謂藝高人膽大，擔心卻一點也不心慌。 小劉憑借著多年來不買車票
的經驗。知道這時重要的是放輕鬆，不要撞上多管閑事的車站管理員。小劉是個膽
大的小夥子。他主動找上一個車站管理員聊天。這一段可不是我的杜撰。老劉親口
說過他曾經沒買票還故意和車站管理員搭訕，這叫做空城計，以心理戰取勝。車站
管理員作夢也沒想到這個理直氣壯的小夥子既然是個逃票老手。小劉走近一個年輕
的女車站管理員。小劉使出了對待情人般的口氣和迷倒一切女眾生的眼神。老劉說
過這招很有用。但是他說我的天賦不是很好，不適用此招。說的我有點悲哀。後來
他安慰我說我可以利用身體瘦小的優勢穿插在人群中，要不就裝成個小孩子躲在個
頭高大的乘客後麵。我後來用過一次。但是被抓還罰了二十幾塊。因為人家以為我
是個小偷反而跟上了我。小劉假裝問些有的沒的。女管理員有點飄飄然的和小劉打
屁。兩兩三三的人就在他們麵前走來走去的等車。畫麵很溫馨。小劉高大的身影成
了這副畫麵的當然主角。音樂響起。是愛情歌曲。老劉說過那天的那個女售貨員很
醜，遇上小劉這樣的風流角色早已經把車票置之度外。就算是小劉當時要求買張去
上海的車票對方也會毫不猶豫的買給他。火車來了。轟鳴聲把小劉的臭屁打斷。女
服務員依依不舍的目送小劉上了火車。小劉回頭又展現出遊擊隊員般的微笑。沒辦
法，那個時代浪漫水平也就能達到那個高度了。女服務員把檢票的夾子揣在懷裏繼
續微笑著作夢。這些都是老劉的臭屁原文。我沒有經過什麽想象。故事的鋪墊就基
本完了。
我鬆了一口氣。母親又開始嘮叨。說我碗也不洗。我這才發現碗裏還剩了一口稀粥。
我一口氣喝完。稀粥在肚子裏開始起作用。我開始冒出了淺淺的汗。我端了碗到廚
房裏洗了洗，疊在碗櫃裏還在滴水的碗堆上。母親借機殺到，說我太不聽話，就知
道睡覺看電視，沒有一點用。我沒有答話。我知道這是對母親最好的回答。她隻會
更加的無聊。我深深相信，她比我無聊。因為她沒有思想。
回到房間我繼續我的故事。小劉順利瀟灑的上了火車。而且又騙了一個女售票員的
心。這是所有逃票的男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小劉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當然裝花
生的麻袋就躺在他旁邊。這時一個穿軍裝的年輕後生上了車。年輕後生手裏提著個
滿高級的帆布包。所謂高級也許就是很新，上麵印了上海北京之類的字樣。這是我
的想象。那個時代會有什麽高級貨。小劉就是提著個麻袋也沒有人覺得檔次低。小
劉以常年在老幹部住宅區賣花生的經驗，斷定此人的身份也就是個提包的。事實也
正如他所料。一個大媽氣鼓鼓的進了車廂。等到了近處才看清，大媽的年紀實際不
大。她就是老劉後來的老婆。其實當年老劉的老婆也就比老劉大個三歲。也就是二
十七八歲的樣子。但是老劉說過他老婆幾十年都是一個樣。所以我斷定他老婆當年
也就是個大媽樣。老劉的老婆生氣的對警衛員說，就是剛才進了車廂的穿軍裝的年
輕後生，“我叫你別送了，你怎麽還跟著我？”警衛員一臉尷尬的說：“但是首長
叫我送你到邢州，我現在回去會挨罵的！”我記起來了，老劉說過，他老婆年輕時
候叫小紅。我就稱呼她為小紅吧。小紅罵到：“跟屁蟲似的討厭死了。”警衛員陪
了笑，說：“坐下吧，我們的責任就是照顧你安全到邢州。兩個人坐到了小劉的後
麵。小劉回頭悄悄看了一眼兩個人。那女的可真醜。這是老劉的原話，我沒有把個
人感情夾雜進去。沒過了幾秒鍾。小紅又開始嘮叨起來：”我告訴你，下一站你就
下車。我是去看個同學，你跟來算是個什麽？“”警衛員說：“首長知道你們的事
情了。小紅，雖然我是個警衛員，但是我想有些話還是要說。那個男的是個無賴的
鄉下流氓。”小劉聽到這裏，心裏一凜。小劉打心底裏討厭人家看不到鄉下人。小
紅抿嘴一笑說：“他不是和你是一個老家的嗎？”警衛員紅了臉，珊珊的說：“他
在家鄉的時候就是個無賴！”小紅冷笑了幾聲，沒有在說什麽，把頭扭過去看窗外。
這一段是老劉的一小段敘述，許多是我加進去的。火車咣當當開始摩擦著鐵軌。車
廂裏很安靜。大家都好像是獨行。看不到三三兩兩一夥的。老劉講到這段的時候，
喜歡喝口茶水，然後晃晃脖子。好像要勾足了我的癮頭才要慢慢的接下去。但是我
很冷靜的等他在那裏搖頭晃手。最後倒是他沉不了氣，接著講下去。我其實不在乎
老劉的表達能力，我可以靠想象力把故事更加的生動和真實。老劉總是喜歡把許多
有利於自己形像的東西夾雜進去。不幸的是，我卻要把那些東西付之一笑，從我的
故事裏丟出去。
小劉閑的無聊。從麻袋裏摸出幾顆花生剝著吃。也許是小劉的聲音帶動了許多人的
食飲。旁邊的一個大媽從袋子裏掏出了半個燒餅啃起來。警衛員拿出了一個紅豔豔
的蘋果，遞給小紅，說：“吃個蘋果吧！”小紅並沒有領情，扭著頭說：“別和我
賣好，下一站馬上就到了。你下車。你不下，我就下。”警衛員嘻嘻道：“別開玩
笑了。我的車票都買到邢州了。”小紅瞟了他一眼說：“下去退票回去呀。”小劉
本來是有點同情那個警衛員，但是一想起他剛才說的鄉下流氓的字眼，就恨恨的說
了聲活該。火車開始播音：前麵就是某某車站了，下車的旅客請拿好您的行李，往
車廂門口走。小紅看了眼沒有下車打算的警衛員，氣鼓鼓的站起來。警衛員開始緊
張了，問：”你真要下車呀。’小紅罵聲廢話，就快步向車門走去。警衛員連忙拿
起行李架上的包跟了小紅，還連聲說：“你要回去，那我也和你回去。”小紅瞪了
他一眼。火車停了。小紅第一個下了車。幾個人急於上車的人，把要飛步跟上去的
警衛員堵了回去。小劉繼續在磕花生。突然一個敲窗戶的聲音，小劉向外看去，是
小紅。小紅慌張的叫到：‘大哥，快開窗，把我拉上去。小劉剛才也聽到兩個人的
對話，沒有想就拉開窗戶把小紅拉上來。小紅身子很瘦小，嗖嗖嗖的幾妙鍾就回到
了車廂。這時奔上來的警衛員在月台找的滿頭大汗。小紅依偎在車角落裏，笑看著
警衛員。直到火車又開動了。小紅才坐直了身子，對小劉說：“謝謝你，大哥。我
是躲那個人，不是逃票。我有票。說完，小紅掏出了口袋裏的車票遞給他看。小劉
笑笑說：”看你的樣子也不是逃票。那個人是誰，你男朋友？“小紅啐了一口說：”
他配？！“其實小劉是故意問的。他隻是想把話匣子打開。”噢噢
，小小夥子看起來滿老實的。“小紅笑道：’他老實，他要老實天下就沒有壞人了。”
小劉假裝驚訝道：“他，不會吧。”老劉的假也是有名的。這些都是我根據老劉平
時的舉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