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五個月記事(之二)
太陽風
年過半百到大學教書,我豈止是半路出家,簡直是“末路出家”。不過中國文人有晚年當教授的傳統,寫不出作品了就跑到大學去混飯吃。我大概也屬於這一路。年輕時候就獲得了藝術專業的正高級職稱,因此接到教授聘書也不覺得受寵若驚,反倒有點名至實歸的感覺。能把我大半生的藝術經驗傳授給學生,心理踏實。
學生每個班40多人,濟濟一堂,人丁興旺,以往藝術院校是不可想象的。師範院校女多男少是傳統,一個個都青澀,牛高馬大,亭亭玉立(都是獨生子女),一問都才20歲,我才暗自驚歎周郎老矣。
最讓我開心的,是學院的自由空氣:我的教材是自編的,上課內容由我自定,學院、係上不幹涉。簡直是大合朕意! 兩個係的課都是寫作課,一門講小說寫作,一門講動漫劇寫作。上課一半講課,一半講故事,天南海北, “下筆千言”,離題萬裏,有時下課鈴響了,學生們還渾然不覺。我深信作家不可能從學校培養出來,就像讀遊泳教材學不會遊泳一樣。我的方法是“解剖作品”和做課題。小說就分析紅樓夢,一上來就做秦可卿的課題,把這個“生得秀麗纖巧,行為嫋娜風流”,紅樓夢裏的魅力之星裏裏外外,明裏暗裏分析了個透。稍帶著把劉心武的謬論臭了一通。動漫劇就解剖日本鬼子宮崎駿和美國佬迪斯尼。
回來五個月忙於教學,因為在北京耽誤一周,九月底秋涼到成都,學校開學一個月了,每周要給傳媒係、藝術係共5個班上兩天正課,還要補一天課。忙得昏天黑地。不過學生很可愛,我天馬行空的教學似乎受歡迎,期末兩係都冒出一批高足,出了一批高水平的作品,有幾篇短篇小說和幾個喜劇小品才華橫溢,生氣勃勃,堪稱上乘之作,江郎才盡的專業作家絕對寫不出來的。上春晚都綽綽有餘(哈! “人家的婆娘,自己的文章” 可能我敝帚自珍的老毛病又犯了啊!那就讓它犯吧。)。到了年前,兩係教師團拜,總結工作,受到係當局的好評,特別是藝術係把我狂誇一通,大概主任是畫家吧,說話很誇張,很煽情,搞得我無地自容,又不好當著全係教師麵鑽桌子,隻好傻呼呼的瓜笑。
上課其它感覺都不錯,唯一痛苦的是早起。第一天就記錯了上課時間,正引著晨風架車在路上不慌不忙兜時,手機響了,係秘小桃的,頓知不祥!銀鈴般的聲音:周老師你在哪啊?我在高速上啊,怎麽的?學生都坐在教室等你了。哇!第一節課不是八點半嗎?不是,是八點呀……從此警惕性大增,設了三四個鬧鍾:有鬧鍾,有電話報時,有手機叫醒……每天天不亮,床頭四周凶鈴大作,驚心動魄。發展到後來,會提前醒來,就成了不是鈴叫我,而是我等鈴。最搞笑的是有個鬧鍾是公雞叫,經常是在枕頭上忐忑不安的等待:怎麽雞還不叫呢?戲劇定理:喜劇是什麽?錯位。凡是錯位就產生喜劇。嗯,教喜劇的人常常喜劇。(未完待續。放寒假了,有時間寫隨筆和補博客了)
我老了希望也能回去教教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