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穿過鋪著石頭的街道和大橋,就到了盧浮宮。一麵看過去是騎兵凱旋門和玻璃金字塔,三麵環繞著盧浮宮建築群。另一麵是匠氣工整的杜勒麗花園,依稀可見遠處的協和廣場。
我站在一片空曠的砂礫上,兩座雕塑孤零零站立兩頭,遙遙相對。
拆得真幹淨呀。
有著帝王雄風、奢華輝煌的杜勒麗宮,在1871年的一場燒了幾天的大火後,隻剩下了外殼。這是巴黎公社失敗前最後的瘋狂,這隻是公社社員要摧毀的舊製度之一。
沒人願意再去修複這君主製和帝製的象征,杜勒麗宮,就這樣徹底地從原址上抹去。
消失了的,還有杜勒麗花園盡頭協和廣場上的斷頭台,和那些在陽台上數算著落地人頭的家庭主婦,那些斷頭台下等待挑起頭顱的嗜血民眾……
協和廣場因此成為我最提不起興致拜訪的景點,雖然廣場上有著貨真價實的三千多年的埃及方尖碑。現在那兒還豎起一個隻有遊樂場才能見到的巨大轉盤。不知要怎樣鎮定的心情,才能不敗興地端坐空中,而腳下,是曾經浸透血汙的泥土,有難以合目的冤魂遊蕩,還有那"自由自由,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而行?!"的歎息。
經過多少革命暴動、恐怖獨裁、帝皇複辟、外族入侵、無政府混亂,多少妥協的鬥爭、理性的反思,法國人才學會不用激進的暴力解決問題,才終於有了今天第五共和國幾十年的平穩繁榮。盧浮宮前悠閑信步的鴿子,新人嫵媚嬌羞的笑靨,襯得清晨和夜晚的天空越發詳和靜穆。
而當你迎麵撞見身著迷彩服、荷槍實彈的士兵,在警惕地四處巡邏,你就會沮喪地想到,那黑暗中無處不在、蠢蠢欲動地要挑戰秩序和文明的魔鬼。
(寫於2016.7.14 尼斯遇襲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