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寧呢?她怎麽沒來?”阿明恢複了平靜,關心地問。
“去和朋友告個別,她今天不來了。”江帆輕輕答道。
“告別?”阿明皺了皺眉頭。
“是的,我們後天走。明天我去看看海生的師父和李總。”
“不是吧,說走就走?”阿明感到很意外。
“這兒的環境不適合寧寧。”
“回大嶼?”
“不,旅遊。玩它個一年半載的再說,也許時間會更長。直到寧寧把一切都忘了,再回大嶼。”江帆喝了口茶。
阿明注視著江帆,心裏有些失落。
江帆拿起茶壺,給阿明滿了一杯。。。
“小江呀,你可真行。不讓我去看你,你卻在我的地盤兒上大吃大喝!”
江帆回頭一看,驚喜地叫了起來:“呀,李總,您怎麽來啦?”說著,連忙站起身。
“哎呀,快讓我看看。”李浩然高興地拉著江帆的手,仔細地端詳著:“真是不可思議!竟然一點疤痕都沒落!海生的師父可真是位神人哪!”
“您星期天還不好好休息?”江帆也高興地拉著李浩然的手。
海生和林庭笑嗬嗬地站在李浩然身後。
阿明趕緊起身。
“我剛安排了位新加坡來的客人,出來就撞見海生了。”
“那就和我們一起吧,如果您不累。”江帆馬上拉出一把椅子。
“那當然好啦!我要好好謝謝你的幾位新朋友。難得他們一直在身邊照顧你。不過,我就是怕打擾你們,掃了你們年輕人的興致。”
“李總,有您在,一定助興。我們今天一定會讓您看到您平時看不到的。”林庭眼珠一轉,不懷好意地插嘴說道。
江帆一看林庭那一臉的奸滑,還憋著壞,就知道他今天準得找自己的麻煩。“李總在,別惹他,免得尷尬。”想到這兒,她馬上客氣地說:“李總,這位是海生的師哥,林庭。”
李浩然微笑著衝林庭點了下頭:“這麽年輕就做了支隊長,一定有過人之處呀,少年英雄!海生剛才給我們介紹啦。不必拘束,坐,坐。”李浩然伸手示意讓林庭坐下,然後衝著笑眯眯站在自己對麵的阿明,問道:“這位是。。。”
“您不認識他,但一定認識他爸。公安局長陸一雄的敗家子兒,陸少明。”
在場的人都笑了。
阿明有些臉紅,衝江帆一瞪眼:“能不能給留個麵子呀。”
李浩然開朗地笑著說:“小江說話就這樣子。你們做朋友的,得多多包含哪。”
“何止包含哪?氣量不大的,在她麵前活不了幾天的!”阿明說著,趕緊上前和李浩然握手:“您好李總,您的大名我們可是久仰了。今日幸會,您快請坐,我給您斟茶。”
大家高興落座,李浩然看著這三位氣度不凡、沉穩有度的年輕人,端起了茶杯。還沒等他把茶喝到嘴裏,林庭便掃了一眼江帆,衝阿明說:“哎,你們倆今天怎麽不打啦?我和海生請了李總,你們可不能冷場。”
江帆轉身,彎腰從旁邊的袋子裏拿出兩個包裝非常精致的方盒兒,一大一小,放到了李浩然麵前。
江帆心虛地溜了一眼身邊的李浩然。
李浩然喝了口茶,杯還沒放穩,就急著問:“他們打架?”
林庭剛要開口,就被阿明給攔住了。他一指林庭,對李浩然說:“他喜歡開玩笑的啦,”然後看了一眼江帆:“我們怎麽會?”
“我們?”林庭驚訝地皺了皺眉頭。
江帆看了一眼阿明,又瞟了一眼林庭。
林庭一看江帆那心虛的表情,馬上興致勃勃地一指阿明和江帆,對李浩然說: “他拿凳子砸她,她就把他的店給砸了個稀裏嘩啦,海生可以作證。”
“小流氓!成心是吧?”江帆一出口,馬上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
“哈哈哈,小江呀,你叫這位支隊長什麽?”李浩然好像來了興致。
江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身邊的海生馬上圓場,給李浩然和江帆滿上茶。
“李總,這還都是好聽的呢,”林庭說著,又一指江帆:“您可別看她現在這麽乖,那是因為您在。您可不知道她平時有多狼。不信您問問他倆。”林庭指了指阿明和海生。
“該死的小流氓,出我的醜!吃完飯我再收拾你!”江帆心裏想著,氣鼓鼓地看著林庭。
林庭隻裝沒看見,更加得意了。
阿明瞥了林庭一眼,一搖頭對李浩然說:“嘿,我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海生低頭笑了。
李浩然看著這些年輕人,高興地對江帆說:“小江呀,難得你一個月結識了這麽多的好朋友,看來你是因禍得福啦。”
阿明臉色一沉,無奈地說:“她沒您說得那麽好。我們這些人在她眼裏,什麽都不是。她後天一早就離開雲海啦。要不是為了等明天和您道個別,早不見人影了!”
海生和林庭一聽,突然楞了神兒。他倆知道,阿明不會空穴來風地冒出這麽一句。二人盯著江帆。江帆低頭不語。
這時一位服務員走到李浩然身邊:“李總,要點菜嗎?”
“不用啦,你讓劉師傅把我給新加坡客人定的那桌酒席照單上就行啦。我們換到‘一覽滄海’。”李浩然的表情有些嚴肅了起來。
阿明的話對李浩然來說,不算意外。在他認識江帆的這兩年裏,他完全能察覺到江帆那張笑臉的後麵,有種壓抑很深又能呼之欲出的酸楚與孤獨。可自己畢竟和江帆年齡代溝,再加上江帆的父親江天翊並沒和駱遠山有特別的交代,所以不便插嘴多問。今天聽阿明這麽一說,他知道這不是玩笑。
李浩然有些內疚地看了一眼江帆,臉上掠過一絲憐惜與疼愛。海生他們三人,也都注意到了他刹那間的神情。
“小江呀,我知道你沒有做長期留在雲海的打算,但你後天不能走。你駱叔叔還有三天就從北方回來了,我得親自把你交給他。”說完,李浩然看看大家:“等他駱叔叔回來,你們如果不忙,就一起過來給他接個風,讓他也高興高興。你們都是小江難得的好朋友。”
“駱叔的事兒辦得怎麽樣了?”江帆馬上問道。
“半個月前我和他通過電話,他說一切順利,正籌辦運輸。前幾天又通過電話,好像事情有些變化。他說等回來再說,我估計問題不大。”
“好,我等他回來!”江帆說道。
“走,今天我和你們這些年輕人好好聚聚,讓自己也年輕年輕。”說罷,李浩然站起身,示意大家一起去“一覽滄海”。
海生讓江帆去陪李浩然,自己去拿椅子上的東西。
林庭剛要幫手,阿明就走了過來:“你要有事兒就先走,我去解釋。”
“我今天沒事兒,都是唐隊的活兒。剛才我隻是趕上了。”林庭答道。
“一覽滄海”,是望海樓最大的豪華包房,視覺開闊,景致最佳。江帆來到窗前,望著窗外,心中有些依依不舍。
李浩然看著雙手提滿東西的海生,開玩笑地和江帆說:“小江啊,這都是你帶來的吧。該不會是給大家的告別禮物吧?”
江帆轉過身,微笑著坐在李浩然身邊:“是的,也有您的。”
剛剛走進來的林庭,馬上開口說:“那就趕快給我們分了吧,免得你改了主意,再把我們這點兒東西給免嘍。”
江帆看著林庭就心煩。她瞪著林庭:“吃完飯的!”
“不行,現在就看,不然總掂著,飯都吃不香。你甭瞪眼,我們不急,李總還急呢,是吧李總?”林庭說著,和阿明一起坐了下來。
“李總,您別理他,我們明天再看啊。”江帆知道林庭故意找茬,趕緊哄著李浩然。
“是不是給李總的東西比我們的貴重呀?”阿明也笑嘻嘻地跟著林庭,一唱一和的挑釁著。
“你說對了!”江帆一點頭。
“那我就更急著看看啦?”李浩然也開始推波助瀾。
“李總,您跟他們一起鬧什麽呀?不學好!看人海生多乖!”
“沒大沒小!竟敢說李總不學好。你行!”阿明嬉皮笑臉地點了下頭,端起茶杯。
“哎,我說小。。。小丫頭,你這禮物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呀?沒見你這麽拿捏過呀?”林庭也差點兒叫走了嘴。
“小江呀,難得今天大家這麽興致。既然是送給大家的,就讓我們一起開開心也好。”
江帆猶豫了一下,無奈地說:“那就把給您的那份打開。”
“這包裝真是精致,都不舍得打開了。”李浩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庭和阿明抻著脖子,好奇地等著。
海生看了一眼江帆。
李浩然輕輕地打開上麵那隻盒子的外包裝,一個非常精美的小木盒子從裏麵露了出來,盒蓋上一隻燙製的煙鬥圖案闖入眼簾。李浩然的臉上頓時洋溢著驚喜,他凝視著那個圖案,將盒蓋慢慢打開。
李浩然看著那隻煙鬥,開始皺起眉頭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忙從衣兜裏掏出花鏡帶上,端詳起來。。。看著那粗獷的織紋,他用指尖兒輕輕地觸摸著,然後終於情不自禁地驚歎道:“死亡之根?。。。真是死亡之根!”
江帆開心地笑了。
林庭皺了下眉頭,阿明出口說道:“哇,聽著這麽可怕!”
李浩然剛剛把手伸到煙鬥旁,又縮了回來,他和握起雙手,舍不得去碰。他再次輕撫並緩緩地感覺著煙鬥上的花紋,然後輕輕地將煙鬥放在手心裏,觀賞著。。。
沒人知道他想起了什麽,他凝視著煙鬥好長時間。。。
阿明被茶嗆了一下,輕輕地咳了一聲。
李浩然摘下鏡子,小心地將煙鬥放回盒中,站起身來。。。
江帆見李浩然向自己張開了雙臂,也起身,擁抱著李浩然。
李浩然抱著江帆,拍了拍她的肩膀:“慚愧呀,小江,難得你這麽有心。可你來雲海,我對你的關心不夠,真是慚愧呀!”
“李總,您別這麽說。我來雲海,有您和駱叔,我心裏踏實。我知道您為我操了不少心。您不說我也能感覺到。”
“那你的問題都解決了嗎?”李浩然和江帆慢慢地坐了下來。
“解決啦。一切都很如願。”
“那就好。”李浩然有些自責地歎了口氣。
“快說說這個什麽‘死亡之根’的名字,怎麽這麽奇怪?”看著李浩然如此強烈的反應,阿明更是急不可耐了。
李浩然看看海生:“海生見識廣,讀書多,給大家說說吧”
海生有些靦腆地微微一笑,看了看那隻煙鬥,又看了看阿明和林庭,說道:“‘死亡之根’是高原石楠木根係上長出的一種特殊根瘤,以250年的為最佳。最珍貴的是:它不能人工砍伐,必須要等到石楠木自然死亡,樹瘤天然進入一種自我幹枯的加工狀態,‘死亡之根’便由此而來。喜歡煙鬥的人以得到‘死亡之根’為驕傲,可遇而不可求。”
“哇,原來是這樣,那可真是難得!”阿明恍然。
“海生很有見識。小江呀,這東西可不是一兩天能找到的,太珍貴啦!” 李浩然將煙鬥遞給海生,大家一一地欣賞著。。。
阿明從林庭手裏接過煙鬥,看著說:“這要什麽樣的煙絲才能配上這煙鬥呀?”
“下麵那隻盒子裏,應該是英國煙絲。”林庭看著李浩然桌上的另一隻大些的盒子。
“快打開看看。”阿明趕緊催促著。
李浩然直了直身子,拆開了另一隻盒子的包裝:也是一隻木盒兒。
李浩然會意地笑了。那木盒兒,帶著十九世紀倫敦街頭的深沉。李浩然輕輕地打開盒蓋兒,一股植物的甜香味撲鼻而來。
海生、林庭、阿明三人都不自覺地輕微嗅了下鼻子。
“哇,好特別的煙草,真是香!”阿明重重地嗅了兩下。
“試試吧。”江帆看著李浩然。
李浩然從盒裏拿出一包放到桌上,慢慢地打開。。。
看著那金、黃、黑、三色相間、油亮油亮的誘人煙絲,李浩然接過阿明遞過來的煙鬥:“久違啦,真是不舍得用。”說著,他又摸了摸那隻煙鬥。
李浩然裝完了煙,海生起身,隔著江帆給他點上,然後把煙灰盅放到李浩然麵前。
李浩然非常享受地抽了一口。那煙在口中飄渺,像一條上好的絲綢,緩緩地蔓延開來;那濃濃的煙草香,就像九重葛中慢慢升起的霧氣,浪漫中滲著神聖,飄著令人懷念的往日,愜意而溫存。
李浩然緩緩地吐了一口,停下來說:“這是英國黑色船長的金牌煙絲,香味兒是它自身的天然糖份兩次發酵自然成熟的。和美酒一樣,會隨年月而老熟,隨著陳年而改變風味。”李浩然又美滋滋地抽了一口,回味著往事:“幾年前,我和他駱叔去德國,也買了這兩樣東西給自己。那是我一生當中,唯一一次給自己買禮物。‘死亡之根’我是沒福氣染指,想都不敢想。後來,那隻煙鬥無意中丟失了,心疼了我好長一段時間。剩點兒煙絲,我還經常拿出來聞聞。每次味道都不同,會讓人更加懷念呀。”
“那您沒再給自己買隻煙鬥?”阿明問到。
“太奢侈啦!我的工資過日子還滿寬裕,這種東西嗎,享受過就行啦。”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望著李浩然那謙恭而親和的臉龐,各有感觸,不言而喻。
李浩然抽了口煙,沉默片刻,歎了口氣,目光深沉地說:“我們這一代人,好時候都過去啦!中國文革整整毀了一代人,當今現狀是國家缺乏中間力量,人才匱乏,青黃不接。小江呀,你得好好發展你自己,無論將來是否留在雲海,都要無愧於時代呀!”
江帆望著李浩然,心裏酸溜溜的。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李浩然話題一轉:“好啦,我們今天不說這些,都高興高興。小江呀,這禮物我收下啦。謝謝你!真是讓你破費。”
“那我們的呢?”阿明有些等不急了:“是不是也是事先準備好的?
“應該是!”林庭說道。
“你們的,明天再說!”江帆趕緊推脫。
海生看著江帆飄忽不定的眼神,趕緊解圍,給每個人斟著茶說:“我們還是好好地品嚐李總今晚帶給我們帶來的美味吧。”
“你小子別打岔,今天這禮物,我們非看不可。我們和李總可是難得一聚,不能掃他的興,是吧,李總?”林庭看著李浩然,對江帆窮追不舍。
“對對,這樣對李總才公平。李總的我們都看了,那我們的,也一定要給李總看。”阿明嬉皮笑臉地敲著邊鼓。
“這二位今天是成心和我過不去啦,想讓他們放自己一馬是難了。”想到這兒,江帆隻有勉為其難地說:“好吧,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呀小江,說說。”李浩然馬上接茬兒。
“我送你們的可都是意大利高檔男士用品,你們看完就得戴上,讓李總看看。李總的禮物你們可都見了。”
李浩然高興地合不上嘴說:“好呀好呀,這樣公平。”
江帆微笑著,看了一眼林庭。
林庭一看江帆這眼神,心裏馬上沒了底,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心裏嘀咕著:“一拿這眼神兒勾我準沒好事兒!又下什麽套?”
“意大利產品,你怕什麽!” 阿明好像看出了林庭的心思。
“你不了解她,就閉嘴。” 林庭壓低聲音。
海生看著江帆,江帆也溜了一眼海生。一彎腰從旁邊的袋子裏拿出三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一一擺在三人的麵前。
三個人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眼前的盒子,誰也沒動手。
李浩然迫不及待地等著。
還是阿明帶頭兒打開了包裝。。。
三人看著自己的禮物,擰起了眉頭
李浩然困惑地看著三人。
海生眨眨眼,摸了摸鼻頭,隻能沉默。
林庭一拍大腿,把頭扭到一邊。
阿明哼著鼻子,聳著肩,看著江帆:“女人呢,我見得多,像你這麽黑心的,真沒見過!哼,哼。”
“當著李總的麵,不許反悔!都給我帶上!”江帆不客氣地說。
片刻功夫,三人就將江帆送的“禮物” “穿戴整齊”。
李浩然看著,笑得直不起腰來:“哎呀,什麽飯都吃不下了,笑餐飽!小江呀,這些東西你都哪裏弄來的?”(待續)
接下集:血雨腥風(三十四)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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