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爾
亞伯拉罕離開本鄉、本國和父家之後,以色列百姓的故事就已埋下了伏筆。正如先知巴蘭在神的啟示下,就說他們是獨居的民,不列在萬民中。他們的服飾、儀禮、習俗、宗教規條,與周遭的外族涇渭分明,更加深了他們的孤立。也因為如此,他們能曆經數千年,仍保持並傳遞對神的信仰,成為人類的宗教詩人、先知和教師。
分別為聖的法規是這麽嚴格,所以彼得在踏進哥尼流的家門前,還得再三聲明猶太人到外邦人的家是不合例的。即使哥尼流名譽清高、有地位,這麽作仍有損他的名聲。等彼得再回到耶路撒冷,其他堅守割禮的門徒,仍指責他說:「你進入未受割禮之人的家,和他們一同吃飯了。」這些誡命一一有的是摩西設的,有些是後來的拉比、文土附加上去的一一一就像一道牆,把猶太人和外邦人隔離開來。
這些限製和障礙,以割禮最具代表性,猶太人將其重要性誇大到近乎荒謬的地步。有一位拉比還表示:若非割禮之故,天堂與人間都不可能存在。另一位拉比則認為割禮和所有的誡命同等重要。外邦人守割禮,遠比遵行摩西的律法,或愛神及愛鄰舍的誡命還重要。猶太人認為其先祖如亞當、挪亞、雅各、約瑟、摩西、巴蘭都在出生即受割禮,後來的偉大先知以利亞更特別強調重視這默,要求猶太人嚴格遵守。
這些繁文縟節在耶路撒冷是牢不可破的,但在外邦城市的猶太人,常常與外邦人經商接觸,自然就比較鬆懈,不那麽拘泥。不過一些基本的規定,如守割禮、不與異族通婚、肉食須經特別處理等,他們還是都須遵守的。因此,可以想見的,基督教所引入的任何革新,必然是出現在遠離耶路撒冷的地方,才不至於立刻被刻板保守的人士加以壓製除滅。所以安提阿成為前進運動的搖籃是不足為奇的,在保羅、巴拿巴的寬容接納之下,外邦人不必受割禮,也能加入基督教會。
這是劃時代的一大進展。在此以前,特別是在猶大地,基督徒被認為是猶太教的一派。隻要他們仍上聖殿去敬拜,遵守猶太的律例典章,即使他們相信耶穌是彌賽亞,也是可以容忍的。他們仍可參加愛宴,隻要在各方麵的表現都像敬虔的猶太人,即使向耶穌禱告也無所謂了。如果基督教在各地都是如此,那麽這股清流早就消失於沼澤之間了。不需幾年的工夫,它和猶太教就沒什麽區別了。而猶太教及其令人無法忍受的桎梏枷鎖,在世上仍會獨樹一幟,以純正信仰的惟一代表自居。外邦人將永遠被隔離排斥在信仰的門外,神的國度將遲延降臨,甚至在搖籃中即被扼殺。
這一切都因保羅、巴拿巴的開明策略而得以防止。從加拉太書第二章第四及十二節,我們可以瞥見安提阿的信徒在主裏是多麽釋放自由。無論受割禮或未受割禮,大家都濟濟一堂,彼此相交,同席共食。甚至到安提阿來訪視的彼得,看到他們美好、單純的團契之誼,都十分驚訝,而毫無拘束地也和他們融在一起,參加他們的愛宴及一般的聚餐。
但是在耶路撒冷的保守派人士,聽到這些消息,卻十分不悅,深怕這風氣會普及蔓延,損壞正統的權威,奪取他們的領導權。於是他們差派一批假弟兄到安提阿去監視新教會的內幕。等獲知實際情形,就正式派一些人來告誡他們:「你們若不按摩西的規條受割禮,不能得救。」
這是個重大的危機,造成無數的爭端,也使保羅連年遭遇無情的阻撓,但卻激發他寫成幾篇立論高超的書簡,闡明福音的基本原則。
一、引起爭議的問題。
例如:基督教是不是猶太教的一派?利未記中所規定的儀禮、典章、祭祀、飲食禁忌,是否屬於十誡及申命記之道德律的一部分,或者隻是暫時性、權宜性,為某一特殊目的而設,等這目標達成,就可廢除?更重要的一個問題是:人得救的條件是什麽?
這個問題自古以來就是辯論的焦點,也許細節不同,但爭議的激烈情形都是一樣。人們常說:除非你受洗、行堅信禮、被我們的教會接納,你不可能得救。猶太教中,也有人主張儀禮律例取代教義及割禮的。在莫衷一是的爭論聲中,我們必須和馬丁路德一樣,從保羅的辯證裏找到防衛的武器,藉著這些堅定的原則,年輕的保羅與強勁的對手交鋒,始終屹立不動。
人得救不是靠遵守一套規條、教義、儀式。即使他樣樣都作到,仍然活在神的震怒之下,而且仍受罪性及情欲轄製。得救的惟一條件是信,相信使罪人稱義的耶穌,接受他成為新生命的源頭。與真誠的信心比較起來,外在的儀文實在瑣碎微未。雖然它有其作用,代表約的標記,但若與心靈誠實脫節,就毫無意義了。
可是人心的傾向,總喜歡強調外在儀文的重要性勝於其屬靈的價值。其實外表的儀節隻是表彰或附屬靈意的象征,隻因為它看得見、摸得著、可以被人操縱、可藉理性解釋,而屬靈的境界卻是肉眼不能見,也非意誌、理念操縱得了,於是規條禮儀就容易喧賓奪主了。今天的基督徒重視洗禮、聖餐的儀式勝於其屬靈的意義,就像當年的猶太信徒強調割禮的重要性一樣。信仰一旦流於形式,就變得僵化,沒有生命。
受割禮、不受割禮都無關緊要,要緊的是作新造的人、遵守神的誡命、本著愛的信心。效法使徒保羅的榜樣:「我們就是一刻的工夫也沒有容讓順服他們,為要叫福音的真理仍存在你們中間。」
二、雙方的論點——分爭甚大。
耶穌成就了摩西的律法嗎?他有沒有受割禮?它是否嚴格遵守聖殿各節日的儀式和法規?甚至納了該獻給聖殿的稅?
「當然!」保羅和巴拿巴回答:但你們也須記住,在耶穌斷氣前他說:「成了!」聖所裏的幔子從上到下裂為兩半,表明猶太教也完成了神授予的使命。從那一刻起,他不僅是猶太人的救主,而是普世的救贖主。當神藉著十字架的寶血與人立了新約,以前所立的舊約就過時了,趨於陳舊無用。
但摩西傳下的律法是永恒的,耶穌自己不也聲明律法上的一點一劃都不可廢去的嗎?
不錯。但我們必須區別外在和內在的、儀文和倫理道德、形式和實質的不同。我們難以相信利未記中那些為特殊目的而設的儀文,與關乎道德良心的十誡,是同等重要,具有相同的約束力。
但假設你廢除律法的約束,不也撤銷了一切道德的限製,而導致國家、社會!家庭的綱紀倫理蕩然無存嗎?
這層憂慮是多餘的,因為藉信心與主聯合的人,罪已蒙潔淨,從主獲得聖潔的新生命,因此也比以前更純潔、清高、神聖。人因著信會使律法完全失效嗎?不,神也不準許。相反的,重生得救的人反而建立了律法,成就了律法的義,因為他們不依肉體的情欲行事,而是靠聖靈。在基督耶穌裏的生命、聖靈的律,使人脫離罪和死亡的律。
三、上耶路撒冷去申訴。
保羅、巴拿巴與那些保守分子大大爭辯,雙方都堅持自己的立場,不肯讓步妥協。眼看這場論戰似乎無休無止,最後教會就決定派保羅、巴拿巴及教會中的幾個人,為所辯論的上耶路撒冷去征求使徒及長老的意見。
他們一路上並不急著趕路,途經腓尼基和撒瑪利亞,每到一處基督徒社區,就傳揚外邦人歸主的情形。等他們抵達耶路撒冷,教會的使徒和長老特地召開了一個聚會,歡迎他們。在席間,他們述說神同他們所行的一切事一—換言之,他們的工作甚蒙神的悅納,神甚至參與其事,賜福他們所采行的傳福音策略。但會中有幾個信徒原是法利賽教門的人,起來質疑,堅持「必須給外邦人行割禮,吩咐他們遵守摩西的律法。」
於是使徒和長老又再聚會,商討這問題,各方的爭執辯論僵持不下,最後彼得站起來說話了:「這件事神自己已有定論,在哥尼流家,神的靈降在未受割禮的外邦人身上,就像當初降在我們身上一樣,神既然不分彼此,都一樣施恩,我們是誰,竟攔阻神,把我們祖宗和我們所不能負的軛加在他們身上呢?」
眾人都靜默無聲,聽保羅、巴拿巴繼續述說神藉他們在外邦人中所行的神跡。這次,他們強調自己隻是神的器皿,神藉著他們大大祝福那些未受割禮的外邦人。
最後,雅各為這場辯論作了總結,列舉幾樣他認為必須堅持的注意事項,加禁戒拜偶像、奸淫、吃勒死的牲畜和血等,但他並沒提及割禮的規定,或要求外邦人守摩西及利未記的一些規定。他這段明智合理的建議,獲得使徒及長老們一致的同意。
耶路撒冷的使徒,所以支持這兩位引起爭議的福音翩土,很可能是由於保羅會私下與他們先交通過。許多解經家都認為加拉太書第二章第二節指的,就是這段時間。保羅表明他是奉啟示上耶路撒冷。很可能這件事除了出於教會的要求之外,還有另一股來自神的壓力,催促他必須去為外邦人的事辯解。到了耶路撒冷,他暗中先去會見有名望的教會領袖,陳述他在外邦人中所作的福音事工,惟恐他所作的均歸徒然。令他安慰的是,他們非但不反對批評他所作的,也沒有勉強與他同行的希利尼人提多行割禮,而且還承認神將傳福音給未受割禮老的使命托付給他們,叫他們作外邦人的使徒。那些稱為教會柱石的彼得、雅各、約翰,還與保羅、巴拿巴行右手相交之禮,差遣他們往外邦人那裏去,而他們自己則往受割禮的人那裏去。複活之主的能力在其仆人身上彰顯,以致他們對保羅、巴拿巴的使命毫無疑議。
在雅各下了定論之後,法利賽派似乎是敗下陣來,但從那一刻起,一場無情的戰爭也因而爆發了,以後的十年,一直尾隨著保羅荼毒遍地,使他流淌了許多痛心的淚水。他每到一處慘淡經營地建立了教會,立刻就有一批其敵對者派來的密探滲透進來,從事破壞中傷的工作,一方麵灌輸割禮的必要性,一方麵詆毀保羅不是真使徒,因為他隻在異象中看見主,並未在他受死前隨行身側。他們還對他作人身攻擊,誹謗他的人格,汙蔑他不願收納信徒贈禮的誠意,惡意攻訐他個人的缺陷,並離間信徒對他的敬愛和情誼。
這些殘酷無情的打擊,加拉太書及哥林多書屢屢涉及,令保羅有錐心刺骨的沉痛。但他並沒有破擊倒過。藉著流淚、禱告,藉著辯論規勸,甚至藉著警告責備,這個英勇的國士把這場美好的仗打到底。從他晚年的書信,我們看見他在這場論戰中終歸是占了上風。他的口氣是那麽斬釘截鐵:基督教會的新酒斷不能裝在猶太教的舊皮袋裏。
今天我們能毫無疑慮地定義稱義的條件為悔改歸向神,信靠主耶穌基督;救恩如春天的花,到處彌漫的空氣,可任憑人取用;我們能站在自由的地位,向萬人傳大好的信息一一一這些實在要歸功於這位偉大的外邦使徒那大無畏的勇氣,為了托付給他的真理,他爭戰到底,有一次甚至當麵抵擋使徒彼得,隻因他確實有可責之處(加二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