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曾經當過模特兒的女子,目前持家育有兩個孩子。
她喜歡她的一個知心好友的丈夫,他對她表現出亦莊亦諧,奉承的時候,總喜歡讚美她出色的身材,用半玩笑半正經的口吻歎息他始終無緣一識它的真貌。有一次在派對上,酒酣耳熱,他倆互相傾訴彼此婚姻的缺失。過了一星期,兩人各自帶孩子看周六下午電影時巧遇。他倆比肩而坐,胳臂在手把上不小心接觸,隔了一下才挪開。
有天下午,他順道去她家把他在派對上拍的一些照片給她,問她下星期願不願意一起去海邊遊玩。當然,她知道他太太不願坐船,從來不去。她心生警覺,但又提醒自己他是她摯友的丈夫,而且他從未有過任何非禮之事,她接受了邀請。多年後,她坦陳當初期待而且願意當天在船上發生那件事。
S城一所戲劇學院內,戲劇係主任和音樂係的一位年輕女子合作無間地排演學生製作的那部《人生戲劇》。晚間十點半,學生們已經離去,他倆仍坐在他滿地紙張的雜亂辦公室內聊天,喝著用電濾器重新加熱的苦咖。起初他倆談論那出戲,不知怎的,漸漸地又聊起了自己,他們的興趣、願望、婚姻。這種情況發生過五六次,之後在聖誕假期當中,他倆彼此深切感受到沒有見到對方,覺察出發生了什麽事情。假期過後頭一回排演,他們彼此在對方臉上看出了內心的期待。排演完畢,他倆騎車到一座公園,狂熱相吻,商量是否該立刻分手或是成為戀人,他倆沒最後達成決議,說好次夜再進一步談。
我們選擇情人,相當程度要歸因於近水樓台。我們以為自己陷入某種特殊的、未曾有過的熱情中,其實是在身邊的某種東西上找到了理想。但是鮮少人肯承認這一點,他們那些感受的起因似乎比近水樓台和心甘情願要堂皇美妙得多,他們覺得自己是被一種強過自己的力量所操縱。
夏蒙和田甜
夏蒙任職的廣告公司失去了H城淺水灣的旅館生意,而他的工作多半來自這筆生意。廣告公司規模小,因此這筆生意損失慘重,但到了最近,公司找到了一個客戶,是一家大型出版商。草擬規劃案的夏蒙奉命擔任這筆生意的廣告撰文。這使得他立刻得與出版公司廣告部經理田甜小姐密切接觸,幾乎天天見麵。
“初次跟她見麵時還有她上司,業務經理羅亦明。羅是個咻咻喘氣的胖子,田是個修長優雅的年輕女子;他遲鈍,手心出汗,不斷地揩麵,上了年紀;她把頭發燙成當今時尚的棕色,摩登大方。臉上長了雀斑,嬌小調皮,年輕;對幽默風趣的他不為所動,或者隻是不讚成;她機智,具有懂得接受幽默的本能,善於口舌交鋒。初次見麵後,才得知她是他的太太,我驚訝,內心納悶,她跟他在一起有多快樂?”
頭一回會麵是為了討論春季廣告活動事宜。時間緊迫,尤其是月刊廣告,夏蒙決定靠他跟出版公司職員親自討論來取得春季廣告的相宜資訊。羅亦明參與了初期的會談,但鮮少發言。夏蒙和田甜突如其來說起笑話,他也會放鬆地嗬嗬一笑,但經常是一臉正經,或是求他倆正經點。
經過兩小時的討論,一些重要決定已經確定,需要做的工作也有了雛形。夏蒙提議因為時間迫在眉睫,他們應該做若幹次長時間討論,必要時包括晚上,以便解決關鍵問題。羅先生同意,當時說他本人不會參與,田小姐負責廣告細節,可以代勞,再說他即將動身出差三星期,走訪書店和批發商。
初期的討論很辛苦,但刺激而且成效斐然。我們決定討論延至晚間。在餐廳用晚餐時,我們仍舊談著公事,但周遭都是出來約會的男女,當我替兩人叫了法國紅餐酒時,我覺得仿佛我倆也在約會。奇異的、熟悉的、久已遺忘的心情,對過往時空的遺憾重又襲上心頭。不知她如何看我,是個廣告撰文者,還是個男人?覺得自己想這些真蠢,也納悶她和羅的親愛關係。
晚餐用畢,我們的談話已不知不覺遠離了出版廣告。我啜飲著紅酒,她突然非常輕柔地說:
“你是非常感性的人,對吧?”
一道閃光,心窩一陣怦跳,我的臉發燙。小心了,這可不是白日夢。但之後她問我為什麽直勾勾地盯著她的手,是不是她手勢太多了?而我突然間膽子大了起來,說了句她的手真美之類的話,她臉紅了。我自覺有點亢奮。打從認識自己的太太後,我就未曾公然跟任何女人調情。危險事?不,我愛太太,絕對沒有本事背叛她,沒有危險……
那天吃了晚餐,我們回到會議室繼續研究青少年活動項目。辦公大樓陰冷,她建議到她公寓工作,那兒暖和又安靜(她的先生羅先生又出差了,繼子勇聯正在寄讀學校)。我有點緊張,萬一她的屬下知道了會怎麽想。
“他們已經那麽想了,”她淡淡地一笑。
我興奮、戰栗,自覺可笑。我們在小餐廳裏工作,文件攤開一地,兩人的手經常距離咫尺。我打電話回家,撥號時,她經過我身後要去添飲料,修長的手指在我的頸背上停了一下,說:
“有你在這兒的感覺真好。”
強烈的欲望襲來,想轉身把她拉過來,摟在身上。但我隻是微笑了一下,摸摸她的手。之後,工作結束,我們又聊了一個小時自己的事。我發覺跟她在一起,感到無比的男子氣,機智詼諧,又有才華。接著事情發生了,臨走之際,她目光奇異地望著我,說:“恐怕這件事開始讓我煩心了。”說完她迅速關上大門。
田小姐,1米63的身高,59公斤重,柳腰、細踝、豐乳、線條清晰的臀部,一對明眸,染成淡棕色的頭發下一張微帶雀斑的臉蛋,甜甜的笑容。夏蒙認識她的時候她三十四歲。她是澳大利亞南威爾士大學藝術係一名差強人意的學士生。父親是一個貨運場調度員。八十年代中從H城赴澳留學住在悉尼時,因為寂寞,養成了周末到教堂去找朋友聊天的習慣。可如今,回到H城後,對信仰再也沒有感覺過興趣,假日做彌撒隻是逢場作戲。五年前她結了婚,兩年後離婚。一年半後又嫁給羅亦明,一年前認識了夏蒙。
我跟羅亦明交往了一年才結婚。那一年的後幾個月,我隻差沒有跟他兒子勇聯住在一起(子安堅持要有監護權,才肯答應他前妻離婚)。我跟勇聯相處得很好,羅可能認為我是個好母親,而我則把羅當作一個可商量、堅強、父親型的情人。跟一個感情不成熟的前夫相處了一年半,碰到羅這樣的男人正合我意。愉快相處近一年之後,羅和我結了婚,大約同時他把我晉升為廣告部經理。
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扼殺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但是自從結婚後我倆完全變了樣。我對出版這一行能力比他強太多。他受益於我的業績,但覺得我總是在貶抑他。而且婚後我發現,他根本不是什麽堅強的爸爸,而是個軟弱脾氣暴躁的男孩子。他希望我掌理一切,可是一旦我掌理了一切,他又氣急敗壞。兩人從婚後就開始爭戰。我倆的性生活一向還算可以,但這時也開始出現了疲軟,因為我對他性欲漸失,也因為就算他想要做愛也幾乎從不事先要求,粗魯地完事後就呼呼大睡。接著是夏蒙出現在我的視野中。他是我所認識的男人中第一個在才智上勝過我的人,有時他甚至不需要非常努力,也能把一件事情做得很好。這使我感到新穎,令我著迷。還在第二次共事後,我就發現自己心動得厲害。對羅失去了興趣後,我完全沒有了性欲,有時我真的懷疑自己在生理上是否起了變化,以為性欲再也不會重生。可是,現在一種異樣的感覺正在萌動,我無法置它不顧。我可以一眼就讀懂他:熱情但壓抑,熱望擁有我卻又抖抖索索,無法做出任何舉動。也許這就是東方人!我知道他不會有任何舉動,除非我給他暗示。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我隻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一天晚上,彼此做了各種言語挑逗後,我終於湧起了一股克製不住的衝動。他正要離開時,我說:“這件事開始讓我心煩。”說完我抱住了他。我看得出他的表情,知道自己並沒有錯。
由此看來,那些看似被命運誘惑或硬塞到懷裏的無辜者,通常並不是那麽無辜,他們縱容自己的挑逗是明知故犯,或起碼是若有所悟的。不忠者往往拒絕逃避或脫離高度危險的環境或情況。
文章摘自《婚外情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