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Darren愛看的連續劇《The Sopranos》裏的心理醫生在停車場被人強奸的場景。夢中,我就站在不遠處看,眼睜睜看著她被拖走,我卻邁不動步子上去幫忙。我的雙腳似乎被釘在地上,揮動雙臂用最大的嗓門喊“來人!救命!”
Darren把我拍醒,說:“I’m here babe,it’s just a bad dream.”
黑暗中,他跟我手指交錯相握,用最熟悉的方式揉捏我的指關節。摸到空空如也的無名指,Darren側身在我耳邊說:“I’ll buy you a new one.”
“先不要買,”我抱著他的胳膊,說:“我都不敢戴了。”
“Sorry,you have to,”Darren用輕鬆而困倦的語氣對我說:“I want people to know you are taken, you are mine, you belong to me.”
我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腦海裏不停地演練明天我該如何把便衣警察帶去Grand Sichuan,然後如何穩住Q讓他承認他搶劫了我。幾乎朦朦朧朧地睡過去,直到最後一個鏡頭,我清晰地看到我對著Q狂喊:“Run!!!”
等我真的坐在餐館裏和Q麵對麵,看著他靈巧地用筷子撥動辣子雞丁,我問他:“你怎麽知道我不會報警?不會帶警察來抓你?”
Q微微一笑,給我夾了一筷子肉,含蓄而霸氣地說:“When a woman is talking to you, listen to what she says with her eyes.”
“我沒有對你說話。”我否認。
“Of course, sure, ”Q順從地說:“You DIDN’T talk to me.”
我問了一個傻問題:“你能不能把我的戒指還給我?”
“No.”Q毫不猶豫地拒絕:“Don’t even think about it.”
晚餐的錢是我給的,然後Q帶著我去了旁邊的豪華酒吧喝了一杯,當然也是我給錢。最後,我還給了他20塊錢坐車,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幹的事。
臨走的時候,Q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水晶玻璃杯來,遞給我。
我大驚失色,這是剛才酒吧裏喝酒的杯子,頂尖品牌BOMMA的水晶飲具。我正和Darren一起尋找我們結婚要準備的各色餐具酒杯,所以對牌子略有了解。
“你瘋了嗎?”我問他。
Q用手背輕輕擦我的臉頰,說:“I saw the way you were looking at it. Don’t you forget, I make my living by reading people’s mind.”
說著,他逼近我,低語:“Take it, you know you want it.”
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氣:“Fuck you.”
“Is that an invitation or promise?”Q笑嘻嘻地對我唱:“Don’t lie… don’t cheat…don’t make promise that you can’t keep!”
這餐飯後,Q消失了,而幾天後我家門口來了個包裹,裏麵裝著水晶杯。
秋天很快過去,冬日來了。
Darren裝起了聖誕樹,對我說:“How about we go skating at city hall plaza? Christmas eve there will be a charity event. A light concert. A little bit dancing, a little bit skating, a little bit drinking. You and me.”
我當然喜不自禁,連聲道:“要!要!要!”
空氣清冷的夜晚,市政府廣場上熱鬧非凡,張燈結彩。晚會是慈善性質的,每人500元入場券。有晚餐酒水,有現場演奏,有歌手獻歌,還可以在夢幻般的噴泉池中滑冰。
我們吃過飯後不著急滑冰,Darren帶著我在舞池裏慢慢隨著音樂舞動。他把我的帽子嚴嚴實實遮住耳朵,低頭在我嘴唇上吻了吻,說:“Your eyes, they are beautiful, sparkling under the lights.”
“Excuse me,”在我還沒有來得及回答的時候,突然有人拍拍Darren的肩膀,彎腰行了一個英式禮,看著我問他:“May I have this dance?”
當然是Q,沒有回頭我就已經知道是Q。
Darren有些意外,但是整個會場氣氛祥和而溫暖,到處都有紳士請女士共舞。他很快後退了一步,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後對我說:“I’ll go get some drinks.”
Q把我摟入懷裏,他的手臂捆住我的腰,幾乎把我當餃子餡一樣裹入他這張皮裏。我突然想到一句小說裏常見的話,叫做“恨不得揉入骨血之中”。
“Is that him?”Q貼著我的耳朵問我:“That’s him, right?”
我手上用力,想把他推開一些,Q飛快地咬了我一口,威脅道:“I’m not in a good mood, don’t tip me over the edge.”
我停止了掙紮,問他:“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I don’t really know.”Q有些無奈地說:“I just want to see you, I guess.”
“為什麽?”我看了看他,清瘦的側臉依舊漂亮得不像話,嘴臉有著一股小狐狸似的狡詐,我再問:“為什麽想見我?”
“I think, maybe, I had become addicted to you.”
我無言以對,總不能告訴他,我也常常想起他。
我們默默地跳了一會兒舞,Q忽然再次把我摟緊,語速很快地說:“Listen, listen very carefully, next Monday, 9 o’clock, meet me at the corner of 73rd and main st.”
“幹嘛?”我警覺地問他:“什麽事?”
“Look, I can’t afford 500 dollar plate dinner, ”Q說:“But I can take you to the park. It’s free.”
我正要說話,一曲已經終結。
Q退開了幾步,很快就有四個保安圍過來,盡量不惹眼地把他押出了場地。臨走之前,他扭頭用嘴型對我無聲地說:“Merry Christmas!”
Darren一臉驚詫地走過來,拿著兩杯裝飾精美的雞尾酒。
我接了一杯,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
周一的早上,我很無恥地對Darren說要用車,他便自己去搭了地鐵。
9點整,Q坐上了副駕駛座,手裏摟著兩副大大的踏雪板。
“Let’s go snowshoeing!”他興致勃勃地說:“Let it snow, let it snow, let it snow!”
聖誕前後,大部分人還在溫暖的南方度假,公園裏人影稀疏,一地素箋無人驚擾。
我們倆換上踏雪板,沿著紫色的Snowshoe trail標記漫步在樹林裏。踏雪板比我想象得重,Q伸手牽住我的手,走一步拽我一步。
盡管是隆冬季節,枝頭依舊時不時有小鳥兒們的喧鬧,也許是嫌樹枝冷,它們不多做停留。
Q仰頭看著它們來來去去,忽然就停下腳步,從身後摟住我,下巴擱在我肩膀上緩緩地念道:
Be like a bird who,
Pausing in her flight awhile on the boughs too slight,
Feels them give away beneath her,
And yet sings,
Knowing she hath wings.
“再念一遍,”我說:“沒有聽懂。”
“No.”Q倔強地說:“You don’t get to tell me what to do.”
說著,他把我轉過來麵對他,低頭吻到我嘴唇上。
我能肯定我是精分了,因為我很快就奪過主動權,並且用力把他推倒在雪地裏。踏雪板蹬脫了,甩在一邊。我們倆就在雪裏滾來滾去。
Q把我的舌頭吸吮到他的嘴裏去,在這個過程中,我適當地做了一些思想鬥爭。最後發現,無論是感性還是理性,統統歸到一個結果,那就是我非常誠懇,非常渴望被他吸吮。
於是,我不鬧心了,安靜下來把一切都交給他,愛怎麽吸愛怎麽舔都由著他。
Q突然推開我,雙手掐住我的脖子,紅著眼睛問:“Are you married? Are you?”
“還沒有。”我望進他眼睛裏,說:“不過,快了。”
“I’ll tell him about us,”Q說:“I know where his office is.”
我抱著他的腰,淡淡地說:“Fuck you.”
“Wow, you and I, just like one mind!”他興奮地掐住我,說:“I want to do that… the very first time I laid my eyes on you.”
我笑了:“我們都知道,這不會發生。”
Q重新趴回我身上,定定地看了我好一會兒,什麽都沒有說,低頭重新含住我的嘴唇。
公園踏雪之後,Q又消失了。
我和Darren,按部就班地結婚了。
我們在湖邊買了房子,有一個小小的碼頭,栓著一條很小的船。月色好的夜晚,我們泛舟湖上,點一個Ikea的小蠟燭,喝一杯葡萄酒。
小小的火苗在我們的眼底跳動,Darren看著我,說:“You are glowing.”
“因為我有你,”我感慨地說:“我有了一切我想要的。”
我們沒有賣掉Downtown的公寓,也沒有出租。一周裏總有幾天,我們倆過去住,生活到底還是比湖邊方便很多。
夏日的一個夜晚,我和Darren去看了電影後散步回家。走到唐人街拐角的地方,突然有人從身後抓了我的挎包,扯脫了一路狂奔。
Darren被我的驚叫聲嚇了一跳,隨後立刻反應過來,拔腿就追出去。
小毛賊運氣很糟糕,剛過了兩個路口,就有一輛停在路邊的巡邏警車,兩個警察站在車邊喝咖啡。聽到Darren的高聲叫喊,他們丟開杯子就撲過去把小毛賊按住了。
很快我也趕到現場,隻望了一眼,心頓時漏跳了一拍。
Q被兩個壯實的警察按在地上,戴上手銬之後拽了他起來。他側頭瞥了我一眼,仿佛是陌生人。
我直愣愣地看著他,那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讓我恨不得上手替他整理一下。
警察把包遞給我,問:“See if anything missing.”
我機械地打開小包,看了一眼,什麽都沒丟,Q還沒有來得及動裏麵的東西。
我搖搖頭:“沒有丟東西。”
Darren摟住我的肩膀,給警察做例行筆錄,講述過程。
隱約間,我似乎聽到警察在低聲交談,挺高興的語調。說是終於拿住了,這小子身上掛著好幾起搶劫案。
我使勁盯著Q看,他不肯看我,卻始終看著我手裏的包。
我悄悄打開再翻了一遍,在角落裏摸到一張折疊的紙,紙裏有東西。
最終,警察安慰我道:“Lady, I can assure you, he will be locked up for a long time.”
Q也聽到了,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他被裝入了警車的後座,我看著他最漂亮迷人的側臉,整個人都茫掉了。
Q突然轉頭,視線和我相遇。那是怎麽樣的一雙眼睛啊,燃燒鳳凰涅槃的絕望之火。
最後,他對我一笑,用嘴型說:“I love you.”
洗澡的時候,我打開了包裏的紙,裏頭裹著我的鑽戒。
紙上歪歪斜斜寫著中文:千山萬水,萬水千山,這樣去和你說再見,隻有我能做到。
(完)
激情的夢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