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眼白 海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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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納斯的春天(13) 星巴克相遇

(2018-07-03 16:37:31) 下一個

中篇小說《維納斯的春天》2014年獲得台灣道聲出版社征文獎。

來自北京的女孩王薇尼是位時尚達人,與男友馬克生活在溫哥華海濱的高層公寓。平靜的生活在某天被母親的一個電話打斷……

 

 

 

第二部  複調

 

 

(近半年後……)

 

四月的天明朗而又稀薄。榆樹、楓樹、橡樹們光禿的枝椏擺脫了冬季的寒索,綻出眾多微小的黃綠新葉,茂簇著一團團安靜的喧響。在灰綠色高大冷杉的映襯下,黃綠星點微弱而又輕俏。城市裏四處是洋洋灑灑的粉紅、桃紅、紫紅的櫻花和李花,在街頭巷尾綻放著繾綣而慵懶的笑容。柳絮迎著風,將柔軟、嫩綠的呼吸吹入人的胸懷,將腳步和話語都變輕了。

 

街麵上不多幾個人,時而有一輛巴士卷動風聲昏沉沉地開過。湯姆·桑德森低頭翻弄小桌上的《太陽報》,一隻手隨意敲打桌麵。午後的陽光透過咖啡館的窗戶灑在報紙上。門外柵欄裏是一排洋傘和露天桌椅,這時還空落落的沒有人。湯姆將報紙翻來翻去,一麵伸手在濃密的絡腮胡裏摳著臉頰,嘴裏低聲咕噥。又抬頭看門口。門口掛著一串風鈴,叮叮當當不斷在響。一會兒進來一對相互摟抱的情侶,一會兒走出去幾個嘰嘰喳喳穿牛仔短褲的女孩。

 

湯姆把眉頭微皺起來。他出了一會神,將報紙推在一邊,站起身,忽然睜大眼睛叫道:“薇尼!”

 

風鈴在薇尼身後餘音不絕,她左手扶著挎包,右手拎著三四隻購物紙袋。還沒看見誰在叫她,一雙大眼略微驚慌地掃過屋子。

 

“啊——湯姆。”古奇袋子險些掉在地上。薇尼半蹲身軀,將幾個袋子一股腦拎起,拖拖拉拉走到湯姆的桌前。說:“——啊,你好啊,在這裏會遇見你?”

 

“你好。薇尼。我和人有個約會,可是,她沒出現。”湯姆撓動灰白的絡腮胡,笑道:“我正想著你呢,上帝的安排!”說著坐下,轉動著桌上的空咖啡杯。

 

薇尼將袋子留在湯姆身旁的座位上,四周看看,說:“我來杯咖啡。”不一會兒在湯姆身邊坐下來。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咖啡還有些熱。

 

“天氣多好啊。是嗎?”湯姆快活地說。

 

“唔……是啊。”

 

湯姆拍拍綠色T恤衫上鼓起的肚皮:“雨季結束了,多好。我喜歡春天,每個春天都讓我心動。你呢?”

 

薇尼輕抬嘴角,眼角閃過幾道粗紋。她看著窗外露天座椅上一把歪斜的洋傘——一個冬天沒人關照,頂上落滿了幹結的泥漿——慢慢說:“……我不怎麽喜歡春天。但是,總比冬天好。

 

“是嗎,為什麽?”

 

 ……我又老了一歲。但是,到底比冬天好,我說過的。我花了好久才意識到,春天來了。不,好像是一夜之間。”

 

湯姆嗬嗬笑:“像一頭冬眠的熊那樣,不情願醒來? 別怕。溫暖的季節到了,你需要出來走走啦。”

 

薇尼搖頭不語。

 

嗯……購物總是讓女人們興奮的事情 ,”湯姆看著她身旁的紙袋:“是吧?”

 

“當然——哪有女人不喜歡購物!不然掙錢做什麽?”薇尼想說:你太太不購物嗎?不知為什麽,對於在這裏遇見湯姆,薇尼有些不自在。如果他不叫她,也許她會裝作沒看見他。以往在湯姆的辦公室裏,坐在棕色桌子後麵的湯姆,和躺在橘黃躺椅上神思過去的她,是輔導師和他的病人。總是她不停地說。他可是從來不說自己的事,當然,也沒有那個必要。

 

他這麽老了,薇尼撇了一眼他的手,無名指上光禿禿沒有婚戒。他沒有老婆,或者離婚了。總覺得這個人有故事。但薇尼一點也不想問,她對他沒興趣。她嘬口咖啡,聽見湯姆問她:“今天心情好嗎?

 

“嗯… … 今天,還好吧。

 

“出門前照鏡子了?”

 

也許吧。沒有。”

 

“你今天很漂亮!”湯姆身子後傾,打量著薇尼說。

 

薇尼笑了,這種恭維話哪個女人聽到都開心,不管恭維者是個年輕的帥哥,還是五十多歲、禿頂凸肚、長著好像棉花糖一樣絡腮胡的老頭。“我減了一點。”她歪過腦袋,伸了伸仍舊滾圓的大腿。“還是太胖了。”

 

“你很美,別對自己太苛刻。我們說什麽來著?——”

 

薇尼歪了歪嘴巴,意思是:得了吧。

 

”運動嗎?”

 

“逛街,算嗎?”

 

“薇尼,這很不錯!我真的高興。你最近好多了。我們的療程很有效……你又快樂起來、漂亮起來。當然……你還會變得更好的。相信我。”

 

薇尼也笑了:“我可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你……還要付你輔導費嗎?這咖啡可太貴了!”

 

“你欠我一百塊呢。這樣吧,下次記得帶支票。哈哈。開玩笑啦。這次服務免費……”湯姆正色道:“薇尼,你知道,一般的輔導總要和病人保持距離。你知道的……但我不這麽想,我是個古怪的人,我願意和每個人做朋友,如果,如果合適的話。我不覺得那有什麽壞處。我不相信。”他搖搖頭,再一次翻動報紙。

 

窗外柵欄外麵,一個瘦高個,身穿灰綠色夾克的人正豎起一隻麥克風,一麵撥弄著手裏的吉他,顯然是要唱起來了。 “那家夥經常來,都好幾年了,沒人買他的碟片。我從來也沒見人給他錢。” 薇尼冷冷說。

 

瘦高個果真賣唱起來,歌詞聽得模模糊糊,大概是:“灰塵飛上了天……我不知道明天的故事……我走過了歲月……腳上沾滿泥土……

 

“你知道嗎,”湯姆興致勃勃地說:“幾年以前他們做過一個實驗,請紐約交響樂團的首席小提琴家,叫什麽來著?那個?我忘了……他在紐約地鐵站拉小提琴。對,就那樣,就站在路邊,人們從他身邊走來走去。沒有人停下來聽,大家都忙著趕路,把他當成普通的賣藝人。你可知道,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願意付幾百美元去劇場觀看他的演出。在輝煌的劇場,當他演奏完了,他們起立鼓掌。可是當他站在路邊免費表演,沒有人睬他,就那樣,看都不看他。”

 

薇尼站起身:“真的?這人,不會是個明星吧?”再看賣唱人,嘴裏說:“我要走了。”

 

“我們一起走。 你住哪裏,開車來的?……沒有?你住在哪,讓我送你吧。”他也站起身。

 

“不用了。我坐地鐵,很快的。”她很久不開車了,怕自己出事。

 

“我來送你,告訴我地址就好。”湯姆搶步上前替薇尼推開門。兩個人一起走在陽光下,一陣清涼的微風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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