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仙胡同70號(25)

公主墳環島東北角立交橋下,一輛出租車邁著經典的酒後開車的步伐,終於停了下來.
大成抹了把頭上的冷汗,長出了一口氣:'老天爺,早知道這老哥讓這道符拿得五迷三道兒的,我就是花倆錢兒也鬧個安生不是.瞧我這一腦袋汗,水洗的似的.'
一邊兒的妞兒也鬆了口氣:'念好兒吧你,沒碰上警察就算便宜.現在怎麽著呀?'
大成下了車,走到前邊兒,伸手把那道符從司機手背上撕下來,嘴裏說著:'佘奶奶說了,靈符脫身,半小時後一切正常.隻是他不會記得這段時間發生過的事兒.'
妞兒眼珠轉了轉:'他就不想想自己怎麽就到這兒來啦?'
'那咱就不管了.'大成說著一貓腰,把雙兒扛到肩上:'興許這事兒成了他以後喝酒吹牛的段子呢.'
妞兒點了點頭:'嗯,還真就保不齊.哥,咱現在上哪兒呀?'
大成穩了穩肩上的雙兒,一指環島中間的公園:'先進去再說.'

環島中間,隱約約站定三個人,當中是高大而消瘦的佘老太太,身後一左一右是爺爺和那個魏老.
爺爺拱了拱手:'佘老,晚輩有一事不明,還望指教.'
佘老太太擺擺手:'我知道你要問什麽.是不是還為我剛才攔你的事兒堵心?'
爺爺一彎腰:'晚輩不敢.隻是依佘老的性子,晚輩不相信您會袖手旁觀.'
老太太笑了:'你知道,做我們這行的最忌諱有外人摻和.一旦有外人,定是凶險無比.以你的道行絕難破解.連我也沒有十成兒把握.可因為倆孩子是你的命根子,我也就隻能冒險一試.'
爺爺再次作揖:'佘老明示.'
老太太攏了攏一絲不亂的頭發,慢條死理兒地說:'因為吉凶未定,所以萬全之策就是取消這次行動.所以第一次,我用移形換影,使那外人不知不覺上了兩次院牆,希望他有所察覺,知難而退;第二次,我用偷梁換柱,讓大成抱出雙兒的奶奶,希望他們無功而返.可惜孩子們忒倔,到了還是把雙兒背出來了.無奈最後一招是調虎離山,那人已經離開大成他們了...'
爺爺聽得一身冷汗:這一切看似發生得順理成章,卻原來都在佘老太太掌控之下.
魏老插了一句:'佘老,現在應該沒什麽問題了吧?'
老太太右手拇指一刻不停地在其餘四指間飛快地點著,嘴裏應著:'好在沒出什麽事兒,現在大成他們該到了.隻是一事蹊蹺...'
老太太止住話頭兒,一伏身盤腿兒坐下,用手點指,地上'品'字型燃起三堆藍色火苗兒...

天快亮的這段時間往往是最黑的,有個詞叫什麽來著?對,'黎明前的黑暗',妞兒以前對這詞兒沒什麽感覺,這次是頭回體驗.看著四周彌漫的淡淡的霧氣,雙兒縮了縮脖子:'哥,我怎麽覺得那麽慎得慌呀.哥,哥...'
雙兒才發現,大成不知道什麽時候沒影兒了.妞兒的心一沉,知道要壞.
妞兒平時是個大大咧咧,敢說敢做的閨女,但心裏卻非常膽兒小,而且最擅長的就是自己嚇唬自己.偶爾一個人在家的時候,總覺著哪屋裏有動靜兒,要不就是哪黑影兒裏藏著人,越想越害怕.現在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外的,總覺著自己脖子後麵冷風嗖嗖,林子裏也是鬼影重重...
妞兒知道自己挺不了多長時間.想到這兒,妞兒撒腳就往前跑.
事兒就是這樣兒,不跑還好,越跑越害怕,越跑越收不住.除非受了新的刺激.

妞兒停住了,因為有新的刺激---她看見三團鬼火在前麵不遠的地方飄著,隱約還有三條黑影晃動.
要擱以前,妞兒一聲'救命'早就喊出來了.現在不同了,經過這些天的事兒,雙兒已經成長為一個'有神論'者了,她堅信前麵擋著的是仨鬼魂兒.
'救命'是嚇唬人的,對鬼魂兒管用嗎?
'救命'沒喊出來,一聲'媽呀'卻冒了出來.隨著咕咚一聲,妞兒就坐地上了.
妞兒眼瞅著一條黑影兒向自己飄過來,真象足不點地一般,她卯足勁盯著那黑影兒,希望能點個火什麽的.可妞兒現在連站起來的勁兒都沒有,就是手裏有火柴都不一定點得著了.
就在妞兒要暈過去的時候,聽見爺爺的聲音:'是妞兒嗎?'
妞兒'哇'地一聲兒哭出來了:'爺爺,好好的路你不走,你飄什麽呀.'
...
立在爺爺身邊兒,妞兒還是不由自主地拽著爺爺的衣角兒.爺爺摸著妞兒的腦袋,一個勁兒地解釋:'看見你的影子就趕緊迎上去,一著急帶上勁兒了...你哥呢?'
妞兒抽抽搭搭地說:'我也...也不知道,本來好...好好的,走著走...走著,就....就找不著了...'
爺爺還要再問,就聽佘老太太低聲說:'來了'

遠遠地,一個身影呼哧呼哧走過來,肩上扛著個大包.
身後,一條瘦小的影子緊緊貼著,一步不落地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