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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蟲:成都,我不做你的情人(十一)

(2005-01-09 09:15:30) 下一個

第十一章  二十年的距離

 

距離可以讓愛情火熱,也可以讓愛情冷卻

更多的,卻是讓愛情恐慌

六千多個日子,要走多久才能趕上

都累了,都累了

沒有力氣

 

曉彬迷迷糊糊地還躺在床上睡覺,電話響了。閉著眼接起來,文琴的聲音氣若遊絲:“乖乖,他曉得了。”

“什麽啊。”曉彬還沒清醒。

“他曉得我們的事了。”

曉彬一下子睜開眼睛,對著話筒啞口無言。那感覺就像是做夢,一場美麗的夢,卻是個悲劇。

電話嘟嘟地響著,文琴早已掛掉。曉彬卻遲遲舉著話筒發呆。直到電話裏發出刺耳的鳴聲,他才把電話掛好。他覺得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什麽地方搞錯了。

 

文琴進門之後一下子癱軟在曉彬的懷裏,曉彬把她扶到床上。他的思維還在呆滯著。他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僅此而已,至於發生事情之後會怎麽樣,他還恍惚著。他需要文琴把他拽回到現實中。

一夜未眠的文琴明顯的憔悴,眼睛是紅的,有重重的黑眼圈。曉彬給她衝了一杯咖啡,又遞給她一支煙。他從未見過文琴這個樣子,他有些害怕,怕文琴忽然倒下了。那樣他的整個生命便會徹底崩潰。

文琴靠在床頭,曉彬抱著她,看她一口一口地把香煙吸完。

“寶貝,怎麽了?”

“他曉得了。”文琴一直在重複著這句話,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該怎麽對曉彬說。

“然後呢?”曉彬淡淡地問,他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相比之下,他更擔心文琴的身體。

“然後?”文琴看著曉彬:“乖乖,他要和我離婚,或者,讓你消失。”

曉彬忽然清醒了,清醒之後他依舊不覺得有多麽可怕。隻是當文琴說要離婚的時候,他的心裏很難過而已。雖然他希望文琴離婚,可他知道,文琴離婚之後,一定不會和他在一起。他始終記得文琴的話,失去家庭和你,我都不會幸福。

可是,這兩者她必須要失去其中之一。哪個該去,哪個該留。已經不言而喻。但是文琴不會主動說出來,她等著曉彬說話,可是曉彬就是一聲不吭。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沉默了一會兒,曉彬問:“怎麽辦?”

“乖乖,我累了。”

“那你休息。”

“是心累。”

曉彬看著文琴,他忽然明白了文琴的意思。為什麽心累,因為曉彬。她怎麽樣才能休息,離開曉彬。很簡單的道理,曉彬的胸口一陣陣地抽搐著,意料中的結局,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寶貝,我……”曉彬忽然流下淚來。心裏的那種痛,就好像失去母親的時候。他終於明白,自己是多麽地愛著文琴,愛著這個比他大一倍的女人。如果不是愛,又怎麽會疼。

“乖乖,抱我。”文琴的淚水奔湧而出,打濕了曉彬胸前的衣服。曉彬抱著她,用力地把文琴壓在自己的胸口上。那種擁抱,如此決絕,如此無奈,如此心痛。

就仿佛是世界末日的到來。他們瘋狂做愛。撒旦說,當世界末日來臨的時候,就讓我們在情欲中死去。文琴的手機不停地響著,她知道是丈夫打來的,可她不接。此刻的她,隻想和曉彬糾纏在一起,如果在這一刻死去,她也無怨無悔。

隻是,她忽然想到了女兒。唯有女兒,才能讓她理智起來。她說:“乖乖,我不想離開你。”是不想,而不是不要。曉彬的胸口又一陣猛烈地抽搐。他什麽都不說,用力地要著文琴。

終於累了。整片床單被汗水浸濕。曉彬有些哽咽地說:“寶貝,我不要離開你。”是不要,而不是不想。文琴的心裏又何嚐不疼。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已經麵目全非。即使離開曉彬,也不會回到從前了。那個富麗堂皇的家,讓她覺得悲哀。

“乖乖。”文琴說:“我再回去和他談談,這些日子我就不來了。你身上還有錢嗎?”

曉彬點點頭,看著文琴憔悴的容顏,他忽然也覺得累了。親吻文琴的額頭,他說:“我們以後是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我愛你,乖乖。”

“如果我走了,你的生活還能回到以前。那麽,我走。”曉彬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前一陣暈眩。

“你終究是要走的。”文琴低聲道:“你不會屬於我。”

“離婚好不好,寶貝。我們一起生活,我會把小茹當親妹妹一樣對待。”曉彬忽然激動了,他似乎抱著一絲幻想,幻想著文琴能夠放棄家庭。

“不行,乖乖。”文琴搖頭:“我要不到小茹。有哪個法官會把女兒判給一個出軌的母親?而且出軌出的這麽離譜。”

曉彬不說話。文琴又說:“為什麽你不早出生二十年。如果我和你同齡,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你。”

“沒有如果。”曉彬喃喃地說:“沒有小茹的話,你會離婚嗎?”

“會的。”文琴回答:“女兒是我的命根子。”

“後悔認識我嗎?”

“不後悔。”文琴看著曉彬:“不管你以後是不是離開我了,我都不會後悔認識你。乖乖,你讓我在四十歲的時候又經曆了一次刻骨銘心的愛情。”

刻骨銘心有什麽用。曉彬想,再刻骨銘心的愛情也還是要灰飛煙滅。那一瞬間的華美,隻是幻覺。

 

晚上。文琴和丈夫麵對麵地坐著。文琴上去抱他,被丈夫推開了。其實男人並不比女人堅強,這個在商場上叱詫風雲的男人,仿佛在一夜之間衰老了十歲。文琴心疼。

“我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文琴看丈夫不說話,首先開口了。丈夫還是沉默,悶頭抽著玉溪。文琴又說:“我和曉彬差了二十歲,我隻是把他當孩子看。我們年齡都大了,需要一些活力。曉彬的家事很慘,剛死了母親,我可憐他。”

“別提他的名字!”丈夫終於開口了:“文琴,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把你當做是最好的妻子,這十幾年,你做的是那麽好……”他說不下去了,淚滴順著蒼老的臉龐滑落,文琴早已泣不成聲。十六年來的點點滴滴,全部在她眼前呈現,丈夫給她買早餐,熱好了再去上班。晚上的時候,文琴會把飯菜準備好。見到丈夫的時候,總是溫柔地笑著,上前擁抱。曾經的甜蜜,如今卻成為過眼雲煙。

“他是不是想要錢?”想起袁誌德的時候,張哥問。

“不是。”文琴馬上否認:“他不是為了錢。”

“那是什麽?”

“他把我當媽。”文琴用這個理由搪塞。其實丈夫不想離婚,她看得出來。而她自己,同樣不想離婚。

“有這樣對待媽的?”錄像帶裏曉彬親吻文琴的一幕又重新出現。一股怒火直衝頭頂:“上床了唆!”

“沒得沒得。”文琴擺手:“我發誓。”她頓了頓,又說:“我真的把他當孩子,就這麽簡單。”

“當孩子用得著跟我扯謊跑去他那邊去耍?”丈夫知道事情不僅僅是這麽簡單:“就兩條路,要麽讓他走,要麽,我們離婚。”

文琴沉默,她知道目前是無法和丈夫再談下去。她的目的是讓丈夫相信她和曉彬是清白的,可這談何容易。丈夫看她不說話,就又點了一支煙:“文琴,你陷進去了。”

是的,陷進去了。丈夫的一句話說到了文琴心坎上。她真的陷進去了,可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陷進去的,是因為曉彬特殊的身世,還是因為曉彬年輕的身體,要不就是因為曉彬身上彌漫著的那種不同於同齡人的憂傷。文琴終於明白婚外情為什麽如此折磨人,深陷其中,卻又無法自拔。靜下心來,她想,我愛曉彬什麽?

 

我愛琴姐什麽?曉彬直直地瞪著天花板,思索著這個問題。一支煙抽完了,兩支煙抽完了,一盒煙都抽完了,曉彬還是不知道他到底愛上了琴姐什麽地方。可是他確定,自己想文琴了。自從母親去世之後,他想的唯一一個人,便是文琴。事情來得太突然,在青島還平安無事,一回來就天翻地覆的感覺。好像一腳踩空,墜入漆黑的無底洞。

 

文琴打電話悄悄對他說明天早上一早過來。曉彬問和張哥談得怎麽樣了。文琴應了一句明天再說就匆匆把電話給掛了。曉彬無法入眠,又從抽屜裏拿出一包煙來抽。

 

天空漸漸泛白。曉彬一夜沒睡。拉開窗簾看著剛剛蘇醒的成都,安靜的好像嬰兒。吃了一包泡麵,不想抽煙了,嘴裏全是麻的。就這麽靜靜地躺在床上等著文琴。除了等,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天空越來越亮,曉彬看看表,已經八點半了。文琴對他說的是早上八點來。曉彬有些坐立不安,想給文琴打個電話,卻又不敢。文琴的手機上有他的名字,曉彬怕張哥看到,又鬧個天翻地覆。他把電話抱在懷裏,期待著它的聲音。

又半個小時過去了,文琴還沒來。曉彬實在忍不住,跑去樓下在公用電話亭給文琴打手機,聽到的卻是您撥叫的用戶已關機。曉彬心裏開始發慌,他四處張望,希望能夠尋到那輛紅色的保時捷,可是沒有。擔心、失望、焦慮讓曉彬無所適從,就好像兩個月前的那個夜晚,曉彬等文琴,她卻遲遲不來。最後曉彬跑去文琴家裏,又冷又餓地在門口昏昏睡去。然後文琴來了,叫他乖乖。

曉彬重新回家,他明白,他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樣跑去文琴家裏。再也不能了。

 

九點半的時候,文琴終於來了。看起來比昨天還要憔悴,曉彬什麽都沒有問,隻是緊緊地抱住了她。這兩天,曉彬總是抱著文琴,仿佛隻有擁抱才能留住最後一絲溫情。

“乖乖,他不相信我們。”文琴說:“我跟他說我把你當孩子,我隻能這麽說,可他不信,他還說咱倆上床了。”

“然後呢?”曉彬靜靜地聽著。其實這些事情他知道與否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可他還是想問。

“他以為你為了錢,想給你些錢把你打發了。”

“你們有錢人就是這樣,什麽事情都要和錢扯上關係,你去告訴他,我什麽都不要,我就是要他老婆!”曉彬很氣憤,張哥的話顯然侮辱到他。不知為什麽,和文琴在一起,錢總是一個很敏感的字眼。

“乖乖,我和他說了,你不是為了錢。你就是把我當媽。”停了一會兒,文琴又說:“你是不是把我當媽嘛,不幹。”

“我把你當我寶貝。”曉彬輕輕地吻著文琴:“我去跟他談談好不好?”曉彬覺得,男人之間也許會容易溝通一些。沒想到文琴卻說:“他不會見你的。殺你還差不多。”

“他殺了我,我還是愛他老婆。他殺了我,他老婆也不愛他。”曉彬有些自豪,他擁有了另一個男人的妻子的愛。

文琴說:“先冷一段時間,過幾天我再和他好好談一下。其實他也不想離婚。”

“你們都沒感情了還在一起幹什麽?就是因為小茹?”

“是的。”文琴點頭:“乖乖,女兒比我的生命還要重要。”

“那我呢?”曉彬忽然覺得悲哀,他不是在和張哥搶老婆,而是在和小茹搶媽媽。

“我也愛你。你是我心尖上的肉肉。”

 

文琴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丈夫是怎麽知道的,沒有絲毫跡象,忽然之間就曝光了。她和曉彬也不經常出去,都是在家裏呆著,難道會讓熟人看見了?就是看見的話,也不會看到她和曉彬做了些什麽。事情來得突然又蹊蹺,讓文琴整日惶恐不安,她甚至懷疑有誰在曉彬這裏安了監視器。曉彬說文琴太敏感了,又不是007,怎麽能想到監視器呢。

 

“要不要搬家?”曉彬的話提醒了文琴,搬家,讓曉彬換個地方住,然後對丈夫說曉彬走了。讓曉彬躲起來,文琴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曉彬自己也知道,他不是一個光彩的角色,他沒有資格把對文琴的愛,光明正大毫無掩飾的呈現在陽光下麵。

同樣是愛,而且他自以為對文琴的感情絲毫不比張哥差,憑什麽自己就像個老鼠那樣躲躲藏藏?憑什麽,就憑你是情人。這個理由已經足夠。還需要其他嗎?曉彬苦澀地笑,躲起來也比離開好。

 

幾天之後,曉彬離開了那座電梯公寓。文琴給他找了一個挺偏僻的地方,但是環境不錯,交通也方便,隻是沒有市中心那樣繁華。曉彬是一個人把行李家具搬進去的,文琴付了房租之後始終沒有露麵,偶爾給曉彬打個電話,說了沒幾句就匆匆掛掉。曉彬每次都說,寶貝,我想你了。文琴每次都說,好了,我掛了。

 

一個人的夜晚,變得特別漫長。那張新買的大床看起來無比空洞,曉彬尋不到文琴的體溫。睡覺的時候習慣的隻睡一半床,另一半習慣的留給文琴,雖然文琴不在,可他還是空出來。把枕頭抱在懷裏,當作文琴輕輕親吻。吻著吻著眼睛就潮濕了。冰箱裏塞滿了食物,最終發黴扔掉。除了買煙,曉彬從不出門。他怕就在出門的一瞬間,與文琴擦肩而過。

 

生活看起來似乎平靜下來了。袁誌德又找到張哥,說曉彬搬走了,一個人走的。也沒有再看到文琴。張哥有些厭惡他,沒說幾句轉身就走。袁誌德一個人在後麵樂嗬嗬的,三十萬他下輩子也賺不出來,能不樂嘛。

曉彬走了,張哥也沒再提什麽。可是沒提不等於忘記,不等於事情沒有發生。他和文琴的關係明顯僵持起來,隻有在女兒麵前,說起女兒的時候,他們才會有話題。其他時間裏,都是沉默。文琴看書,丈夫看電視。先後上床睡覺,文琴背對著丈夫。

同床異夢,文琴卻不敢做夢。她怕在夢中無法控製地喊出曉彬的名字。

 

轉眼到了四月。成都的四月春意濃濃。禮拜天上午文琴和丈夫帶著女兒去郊外曬太陽,其實文琴不想去的,但為了緩和家庭氣氛,她還是去了。一路上女兒很開心,不停地說話,丈夫看起來也很高興,在女兒麵前,文琴沒有理由沉默。在外人看來這是富足溫馨的一家,在曉彬看來也是。他還是忍不住偷偷跑去那片高檔住宅區,在角落裏靜靜地看著那輛紅色保時捷。他還看到文琴,張哥還有小茹一起上了黑色奧迪。他們都在笑,尤其是文琴,看起來笑得那麽甜蜜。

 

那一刻,曉彬覺得自己什麽也不是。

轉自他鄉明月:http://www.usmingyu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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