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遊補記-瑞金飯店前身與它身後的家族

 

 

2016年的最後一天，終於擠出時間把欠下的文字債補完，為自己點個讚先。

 

因為一個朋友老頭Alan 的關係，十一月在上海的時候，特特去了瑞金飯店（現在是洲際酒店第二百家）走了圈，拍了點照片。認識Alan是非常偶然，當時隻是聽說老頭家族原來是在中國發的家，現在的家也很大。他自己退休前是開飛機的，也參加電影特效演出，比如與斯皮爾伯格，布拉皮特等都合作過電影。但第一次去他家還是把我們驚著了，沒想到他占了整個一個大山頭，從門口進去要再開五分鍾才看見主樓，一下子就讓我想起了亦舒師太在《喜寶》裏的描述。俺當時很鄉巴佬地說終於明白old money是怎麽回事了。後來聽老頭自己介紹說他家走一圈要4英裏，莊園裏光鹿就三百多頭，為了控製種群，不得不請人殺了兩百多頭，為了眼不見為淨，統統賣到比利時。上個世紀時有一年風災，大樹一下子刮倒了五千多棵，把他和兒子都愁壞了，請人忙乎了很久才收拾出來。現在為了開源，家裏的地租給國防部作為坦克訓練基地，他還豪言讓我們什麽時候過來可以開開他車庫裏二戰時的坦克過下癮。

 

今年無意中提起我要去上海，他突然冒出來說，上海瑞金飯店原來是他家族的，問我有時間是否可以去那裏拍點照片給他們看看現在的樣子。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馬裏斯家族的後人！怪不得！瑞金飯店是他祖父在上海的宅子，當時的上海應該開埠沒多久，他年輕的祖父頭腦敏銳，在那裏做生意做的很大，還開了一個賽狗場。據Alan說，他祖父和叔叔還曾專門跑到烏蘭巴托去買了蒙古那達慕賽馬的冠軍馬帶到上海去參加上海的賽馬，結果場場都贏，最後讓火冒三丈的上海馬會的人給禁賽了！

 

他祖父還買下了位於上海的North China daily，報社位於當時外灘最高的樓裏麵，一直辦到二戰才停刊。可惜現在人們大概隻知道South China Daily （南華早報），對於這North China Daily的點滴曆史，大概隻有在wiki中才能尋出些痕跡。據Alan說當時上海匯豐銀行的總部也是他家的， 但他的祖父不太喜歡蔣介石，對共產黨卻感覺不錯。他的叔叔還曾救過劉少奇。所以49年的時候，家族對於是否應該從中國撤資分成兩派，一派覺得共產黨來了，應該趕緊賣了產業跑路。另一派自覺和共產黨關係不錯，仗打完了正是賺錢的時候。結果親共派贏了，也最終導致了他家族走向末路的開始。Alan說直到八十年代他們家才收到一些中國政府的補償，但僅僅剛夠買輛小汽車的錢。不過據說飯店承諾，如果他來入住，一定免費，可惜他再也沒有踏入中國的土地。

 

瑞金飯店可以說是上海曆史的縮影，蔣宋在那裏訂的婚，陳毅剛進上海時在那裏辦公過，毛澤東周恩來等無數名人政要在那裏下榻過，尤其是英國來的。飯店的牆上掛著一溜兒基辛格，威廉王子，卡梅倫等人的照片。可惜這些都和現在的馬裏斯家族沒有任何關係了。

 

第一次去他家的時候正是春天，Alan指著院子裏的紫藤花驕傲地說那是從頤和園裏移植過來的，身後的一對石獅子據說也是。八十多的他穿著件很普通的一件羊毛衫，如果扔到人堆裏，完全不打眼。他的太太渾身上下也沒有什麽看著很值錢的首飾。但可以看出年輕時是個blond美人，一雙如郝思嘉般的綠眼睛，曼聲細語，讓人非常著迷。我們感歎地說這是典型的assets rich, cash poor的老錢做派，即讓人羨慕，又讓人替他發愁等他們去世，這兒女得交多少遺產稅。

 

聖誕節期間再次拜訪Alan，站在客廳外的露台上遠眺，對麵的山頭曾經是亨利八世的狩獵場，現在隻看得見一道道坦克的車轍，恰如人世間的白駒一線。亦如我怎麽也不曾想到會在英國與這樣一個與中國近代曆史有著深厚淵源的家族來一次淺淺的交集。

 

人間之事不可測，不如憐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