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樂文摘

開篇不談《紅樓夢》,讀盡詩書也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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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二爺的年少輕狂幸福時光(周姨娘回憶錄)9

(2009-08-18 14:34:41) 下一個
(九)私語
將中秋節事忙完,上頭體恤我們連日辛苦,重新排了班兒,好讓我們輪流歇假。這日二爺一早就帶了小廝出門拜客,說是晚飯後才回來。孫嬤嬤遂將我調在這日歇假。竹姐姐她們都還當著班,我獨個在下房悶坐無聊,便攜了如虹姐姐交待的彩絛絡子到了花園裏。揀了一處僻靜的角落,見假山前麵有一塊平整方石旁點著一叢蟹爪金菊,煞是可愛。我便鋪一方錦帕在那石上,靠著假山坐下,周圍無人來往,隻聞鳥語花香。我慢慢打著丁香結子。約莫做了大半根,忽聽到山後傳來窸窣人聲。我待起身招呼,細一分辨卻有如玉的聲音。未敢造次,隻得暫時停在原處。

隻聽如玉音調急促:“太太叫你去上房,跟你說的什麽事?我憋了好多天了,今兒一定要問你個明白。咱們姐妹從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說。我自己沒有親姐妹,一直當你親妹妹一樣。你從來都說將來要跟父母回去的,如今還是這樣想頭不是?”

我便知道同來的是如虹。果然便聽如虹反問道:“那如玉姐姐你是盼我去還是留?”
“你要真去了,我心裏自然舍不得。可你若是要留下,也該早些讓我知曉你的心思。才剛太太叫你去問話,是不是要留你下來服侍二爺?”

“太太才叫我去,又問及我爹娘的近況,確是為了這事。不過。。。。。。”
忽聽得輕輕“哢”一聲。如虹輕呼:“呦,姐姐好容易養的指甲怎麽給折斷了?”
“別管它,你隻告訴我,太太怎麽跟你說的?是先收房還是直接封姨娘?”
“唉,你隻猜對一半。不是姨娘,是作偏房。”

“什麽?”如玉大吃一驚,聲音都尖了:“偏房?怎麽能夠?二爺還未娶親,豈有先置偏房之理?”
“所以咯,不是二爺,是赦大爺。他跟太太說大奶奶不生養,要討我作二房。”如虹語調苦澀。
“赦大爺?”如玉的反應較剛還大,一疊聲問道:“赦大爺怎麽能跟太太開口討兄弟屋裏的人?這不是荒唐麽?而且,他同大奶奶成親還不到半年,就已經新納了兩三個小妾了!怎麽就說大奶奶不生養?這算是哪門子的事情啊?”

“赦大爺說我爹早已脫了籍,他從來也沒當我是丫鬟,況從小兒我們也是一起玩過的,論年歲也相當。還說這回太太要是能讓他稱了心如了意,往後必不再隨便討小老婆了。”

“那太太就依了他不曾?”
“太太隻說須問我本人是否願意。”
“那你怎麽回的太太?”

“我父母通共就我一個,年底他們回來,便是想明年開春帶了我一起西邊去的。既然見問,我趁勢求太太開恩讓我去和父母團聚罷。太太想了想,已經允了。”
“這麽說,你明年開春就要走的了?”
“嗯。”

如玉的聲音突然哽咽起來:“我聽說到了西邊過日子可不像這裏,再有錢的人也沒房子住,住的都是帳篷。冬天風又大,能把人耳朵生生給吹掉了。你能過得慣麽?”

“有什麽過不慣的?我呀,打小兒就聽我爹講我們的家鄉如何如何的好。那裏的奶酪有多甜,那裏的羊肉有多香。春天的時候,雪山上融下來的冰水沿著九曲十八彎的河道潺潺流淌,太陽一照,比上好的銀緞還閃亮;到了夏天,草兒長到一人高,要風吹彎了才能瞧見裏頭藏著的牛羊。我爹還說過,我們家鄉有些地方長了一種樹叫做胡楊,傳說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每到秋天,就全作金黃,映著碧藍的天空,絢爛至極。你還記得我常跟你說夢裏見到家鄉的情景?我從小就向往那樣的日子,天高地闊,牧馬放羊,縱歌長馳,重要的是,每一天自己都能做得主。”如虹的話叫我聽得也入了神。

“那你和我從小而到大這麽些年的情分呢?還有二爺,這麽些年我冷眼看去,他可真沒拿你當丫鬟待。不瞞你說,我有時心內還挺不是滋味的。老爺太太也一向看重你,我滿以為他們想你以後伴著二爺呢。”如玉頓了頓,一字一句地問道:“我再問你一句,你認真回答我,如果今兒跟太太討你的不是赦大爺而是政二爺,你還走麽?”

“唉,我是一直都跟你說我是要跟父母走的。”如虹頓了一頓,似有未盡之意,“我心裏真正的男子漢,應當是帶著女人騎馬仗劍闖天下;是能為女人打架流血拚命都毫不含糊的。二爺人品醇厚,待我不薄。這些年咱們時常一道飲酒彈琴,偶爾還去騎馬射箭,彼時我也十分快活。真到了要走的時候,這些情分也難割舍。我也確曾想過,要是將來二爺實心留我,我當如何?”

“對,若是那樣,你當如何?”

“唉--”如虹長長歎了一聲,“不必再想了。如今這樣也好,大爺這麽一鬧,以二爺的秉性,礙於情麵,是一定一定不會再挽留我的。我反倒可以走的安心了。可是如玉姐你,這麽些年了,誰都知道你的心思全在二爺身上。有句話我過去不好說,如今橫豎就要走了,少不得提醒你:你比二爺要大上三四歲呢,萬一老爺太太他們並無此意,你也該早早為自己做打算哪。”

“我的心思,並不瞞你。我從九歲上就開始伺候二爺了,那時候他才剛斷奶呢。我何嚐不知道自己的年紀到了該做打算的時候?可是這多年我心心念念全在他身上,哪裏說舍就能舍得下?我還對自個說,誰說大三四歲就不能收房,咱家現就有例:老爺房裏的李姨奶奶就比老爺還大四歲不止呢,大姑娘二姑娘都是太太進門前就有了的。。。。。。 ”如玉的聲音越說越低 ,漸不可聞。

這年冬底,如虹的父母果然回來了,次年便帶她一道回了家鄉。二爺果然並沒有留她。隻是記得在年裏一個下大雪的日子,二爺和四姑娘說是要單獨給如虹餞行一回,向太太要了一塊新鮮的獐子肉,二爺帶了如玉如虹和我,四姑娘帶了霓裳、錦衣和竹姐姐,大家在染碧亭裏架起炭盆邊喝酒邊燒烤。那日,二爺喝了很多酒,彈了很多曲子,如虹也喝了很多酒,跳了很多舞,他們都像是有很多話要說,可最後什麽也沒說。

又過了半年,如玉也走了,她最終還是沒有如願,沒能像李姨奶奶一樣被收房。太太把她配給了李姨奶奶的侄子李閏生。頭胎就得了個大胖小子,起名李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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