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鍾響起的時候,天還是黑的,瞿陌鬆摸著黑坐起身來,他不能再耽擱,動作要快一點,昨天回來的太晚,實在沒有氣力將學校的PROJECT做完,這次的企業經營管理課,他和汪濡正好被安排在一組寫報告。瞿陌鬆每天穿梭在學校和打工的地方,根本無暇顧及其它,或不期然地見到汪濡著實吃了一驚,一貫精神抖擻的汪濡整個兒都蔫了,頭發和衣服都是亂糟糟的,雙目無神,一臉睡眠不足的疲憊,完全沒有了過去的不可一世。
原來汪濡的媽媽這次下了狠心,使出了冰凍療法,真的對汪濡不理不睬不過問,汪濡沒有車,沒有信用卡,想吃餐館沒錢,想看電影沒錢,想喝罐啤酒還要被廈天嘮叨幾句,富少爺過窮日子憋屈得夠嗆。他和瞿陌鬆不一樣,汪濡向來眼高手低,一般的工作看不上眼,嫌工資太低,可是薪資好一點兒的工作又沒有資格,他煩悶起來就和廈天吵,最後幹脆自己一頭紮進遊戲世界裏砍砍殺殺,日夜不分,荒度光陰。
瞿陌鬆和汪濡坐下來討論功課,可是一看到汪濡哈欠連天的樣子,就感覺汪濡是指望不上的。PROJECT占到課業30%的比重,所以絲毫也不能馬虎。按老師要求,小組成員應該一起完成企業調研,整理收集資料,然後完成研究報告。瞿陌鬆的時間緊張,於是跟汪濡商量著列出大綱,各做一半,汪濡負責提供企業調研的資料,瞿陌鬆負責寫報告。可是過了約定好的期限,汪濡也沒有把調研結果和數據拿出來,瞿陌鬆急眼了,心想汪濡考試不及格還可以複讀,自己卻隻有父母最後給予的這一次機會,他憤怒至極跟汪濡大吵一架,汪濡向來是不肯認錯服輸的一個人,竟然也被瞿陌鬆罵得詞窮。汪濡有苦說不出,氣得肺都快炸了也沒法告訴瞿陌鬆自己是因為情緒不好,每天躲在遊戲世界裏,才將PROJECT的事情給忘在了腦後。
窗外陰慘慘的,這樣的景象真讓人沮喪。瞿陌鬆坐在桌前奮筆疾書,東拚西湊寫了2頁紙算是開了頭,天知道汪濡那邊情況怎樣。瞿陌鬆站起身來覺得今天比起昨晚更累了,腰酸背痛的厲害,要是能睡個回籠覺就好了!不過想歸想,他半閉著眼睛走到洗手間,機械地洗漱,然後回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兩片麵包就著冷冰冰的牛奶,靠在廚房的水池邊吃完。然後再從冰箱的最上層取出兩盒周末的時候做的炒飯塞進書包裏,這個方法是超市裏的大媽教的,周末一口氣做上三鍋飯,加上雞蛋,青豆,玉米,肉腸,拌在一起就成了炒飯,然後他將這些飯分裝進12個飯盒,凍在冷凍箱裏,每天中午一份晚上一份,就可以節省下每天做飯的時間,還省錢。
忙活完,瞿陌鬆匆匆離開家,開始了又一天的辛苦征程。昨天和今天沒有多少不同,明天也會上演雷同的節目,日曆是唯一的改變,一頁又一頁被撕掉,瞿陌鬆覺得自己像極了學校老師講到的希臘神話中那個叫西西弗斯的巨人,日複一日的將巨石推向山頂,可是每次巨石未來得及到達山頂就又滾下山去,讓西西弗斯前功盡棄,據說諸神認為再也沒有比進行這種無效無望的勞動更為嚴厲的懲罰了,西西弗斯的生命就在這樣一件無休無止的勞作當中慢慢消耗殆盡的。
老師感慨地說,人類的欲望就是那塊巨石,每個現代人都和西西弗斯一樣永無止境地為欲望而辛苦勞作,可是一旦欲望被滿足,人就會又一次陷入饑渴,於是不得不繼續推動著新的欲望爬上山頂,生命在日複一日的煎熬中流逝。瞿陌鬆悶哼了一聲,心想人們日夜勞作也不完全都是為了滿足物欲,也有很多人是為了生存,為了活下去才不得不日複一日的推動石頭上山的。
時間過的飛快,距離上次租房一晃又是一個月過去了,豪華公寓越來越像那塊巨石,吃掉了瞿陌鬆辛苦工作的大部分工資,瞿陌鬆不得不考慮準備搬家了。
房租太貴是一方麵原因,而且這個公寓對於他而言利用率太低:每天深夜當瞿陌鬆一臉疲憊地走出嗡嗡作響的電梯,身體好像是個超重的行李箱,他吃力的拽住生命的拉杆,拔腿走進迷宮一樣的長廊。厚厚的地毯,和裝飾著壁紙的樓道隔音效果非常的好,大樓裏每家每戶都亮著燈,卻一點兒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到處靜得讓人窒息。一門之隔,鄰居們都是誰,他們過著怎樣的生活?人們隻是偶爾在過道中相遇,匆匆問好,似乎害怕被打攪一樣的快速擦肩而過,將身後的門重重合上,用一間間分割的房子將自己與周邊的世界隔斷。
瞿陌鬆打開門,看到的永遠是同一個場景,黑漆漆的房間,冷清清的家,房子裏的每一樣東西都和早上離開時一樣,臨出門的慌亂如同CSI裏的犯罪現場停留在那個時刻,拖鞋一邊一隻隔得老遠,忘記合上的衣櫃門,丟在沙發上的襪子,落在洗衣機蓋子上的髒衣服,還有桌子上沒有來得及拆開的賬單,水池裏常常還地堆著過了一天的髒碗筷。
瞿陌鬆反手輕輕關上門,如同一個走進油畫的人,他盡可能的減少對畫麵的任何無謂的改動,隻保持在自己經常行進的線路中。艾媛媛不再光顧,也使他失去了清潔房間的動力,到處都是灰塵撲撲的,直到他清理房間準備搬家的那一天,才發現自己這幾個月來一直生活在油畫中的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落裏,任憑大幅大幅的畫麵依舊保持在幾個月前的樣子,那裏全是和艾媛媛一起度過的時光,盡管它們正在被漫無邊際的塵埃覆蓋。
瞿陌鬆想幹脆讓時間也把這個地方也一起埋了吧,換個住處也好!那樣至少可以多存下一點錢來生活。
搬家的事情是何嫿安排的。瞿陌鬆跟何嫿提到過出租屋看房子的事情,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何嫿就把瞿陌鬆在找房子搬家的事放在了心上。前幾天利用休息時間,何嫿跟瞿陌鬆說住在自己家地下室的房客跑掉了,欠了近3個月的房錢。
瞿陌鬆沒有接話,他現在很少說話,越來越習慣一言不發,能說出來的事兒都不是事兒,真正的痛是說不出口的,它們緊緊地貼附在自己的胸口,心頭,如同細胞血管一樣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何嫿似乎並不在意瞿陌鬆有沒有回應,隻要她知道他不是個聾子,而且自己聲音的大小一定可以讓他聽見就行。她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就算是談論著這麽倒黴的事情臉上也看不出一點兒煩惱,還傻嗬嗬地笑:“想想也還不錯啊,幸好他自己跑了,如果他賴在哪裏不肯走,房租交不上,趕也趕不走,報警也沒有用,我們還真沒有辦法了呢!”
何嫿就是這樣一個人,積極樂觀,凡事都往好處想,她有一對漂亮的小酒窩,笑起來尤其可愛,可是瞿陌鬆總是低著頭不看她,不是看著電視,就是看著麵前的桌椅板凳。
最後何嫿看似隨意地問瞿陌鬆:“我記得你說過要租房子的,找到合適的了嗎?”
瞿陌鬆不想去看房子,他的理由是沒時間,沒精力,沒心情。何嫿就用手機把地下室的照片拍下來給瞿陌鬆看,瞿陌鬆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本來是隨便看看,可是那照片上溫馨的氣氛,整潔的房間還是打動了他,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嗯,挺好的。”
怎麽能不好呢?何嫿特意將地下室重新裏裏外外收拾了個幹淨,又專門去商店裏租來商用的蒸汽吸塵器清洗好地毯,窗簾換過,沙發套上了新的坐墊,電視是何嫿自己房間裏的,直接搬到地下室,書架和書桌都是妹妹的....何嫿的弟弟看出了些端倪,告訴媽媽說,姐姐打算把地下室租給男朋友,還搶走了我最喜歡的轉椅。
這事就算定下來了。 即便是個瞎子也能夠“看到”何嫿的心意了,但是瞿陌鬆選擇繼續視而不見,他看不見何嫿的愛意,也看不見何嫿的撒嬌和委屈,瞿陌鬆好像在艾媛媛身上把力氣都用光了,再也沒有心情去勸慰女孩的小脾氣,他傷的太厲害以至於再也不肯為其他女孩花費哪怕多餘的一丁點心思。
為了搬家,瞿陌鬆開始收拾屋子,忽然間曾經發生在這裏的一切又都鮮活起來。
這裏曾經是他們的愛巢散發著無窮無盡的溫馨和喜悅,那是屬於他和她之間的溫柔。櫥櫃裏還有她用過的杯子,是一起去維多利亞島時買的,當時她一看見杯子上那隻帶著領結的粉紅小豬就喜歡的無以複加,他二話不說,隻要是她喜歡的就買了兩個,自己的是藍色的,她的是粉紅的。她的杯子已經很久沒有被碰過,幹燥而光亮好像是新的一樣。瞿陌鬆拿起她的杯子接了一杯水,湊近鼻子聞了聞,太久了,早已沒有了她唇齒間的清甜,他將嘴湊到杯邊,將嘴唇印在她喜歡用的那一側,模仿著她喝水的樣子,水咕嘟咕嘟地滑入胸膛,冰冷的感覺一直抵達肺腑,沒有她,也沒有了那曾經的愉悅,水也沒有了味道。
瞿陌鬆環顧著房間裏的一切,默默地用目光記住這個即將永遠離開的地方。 隨著成長,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越來越多的房間,收藏著一個又一個與自己相遇相知又相離的人,或許曾經悲傷曾經痛恨,但是終究有一天,回頭望去,才會發現那些讓你受傷的人不過是幫助你成長,他們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了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劃痕,所以你才變成了現在的你。
瓶子的小說我也是追著在看,不過我沒有瓶粉們熱鬧,我潛水,嗬嗬
每天都要跟著刷屏,讀著各個性格鮮明的人物, 跟著他們喜怒哀樂, 也經曆他們的悲歡離合。。。
謝謝!
順便一提,我是瓶粉,是瓶子誇你的文才來追的。真是好介紹。
人往往是送到手邊的幸福不珍惜,自己苦苦求來的才當作寶貝,世事弄人!“回頭望去,讓你受傷的人不過是幫助你成長......”,小瞿,堅強地邁過這個坎,你也許會感謝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