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的四季

“生命之難以承受之輕”
正文

轉貼:紅樓裏的林妹妹(1932.12.16-1968.4.29)

(2008-10-05 07:47:44) 下一個

(LIN ZHAO, Prometheus the fire bringer of China. The fire brings out both the bright side and the shadow in people. I worship her as my saint. - UL)

我的姐姐林昭

彭令範

北大

  1954年,姐姐林昭以江最高考分考北京大學中文係新聞專業。在座民主搖籃裏,她猶如投入了慈母的抱,她滿懷信心地希望成新中國第一代女者。她的寫作滿滿一大堆,她要寫《二泉映月》的瞎子阿炳寫傳記,要把迅的小逝》改影,她因參加土改,要寫一本《中國土改史》……她成了急待展翅翔的海。同,她也如同當的知分子一,麵了早春天氣的抑感,當她看到影《武訓傳》被批判,又經曆了批判反革命集的政治運,她生了一迷惘與不祥之感。到1957年的5月,她看到未名湖畔垂柳碧波,花兒在放,整的消息來。她在520日的日中寫道:這樣的春天,到處談論著整,我們懷興奮的心情,期待著……昨天出了第一張責問主席三大的代表由誰選出的大字,隨後出了用大字幫助黨整的建……夜裏,大飯廳前出了更多的大字可真是忽如一夜春來,千梨花’!”

  519日,由學生出《是候了!》的大字,用的形式寫道:

  我含著怒的淚,

  向我

  歌唱真理的弟兄

  快將火炬起,

  火葬陽光下的一切黑暗!!!

  首激情的政治,激了林昭,她沸了,當她看到有人反對這詩時,她,是這樣?不,不。她也忍不住寫支持《是候了!》。自此,她全身心地卷入了一民主浪潮。

  與此同,學生在廣表了演,並與人展開辯論。到是一團團的人群。林昭對譚的演說發生了趣,使她震驚,她認為他是一個能獨立思考、不墨守成、敢於提出自己的新解、敢於觸動權威、富有造性的人。她認為隻有這樣的人,才是祖國最需要的。她滿懷喜悅地注位同學的神采姿……

  至25日,校黨委書記江隆基做了講話認為基本上是健康的,要求全體黨虛心耐心地聽取群眾的意,不要沉不住氣,要繼續支持大大放。

  可是到26日,廣對惡意煽動誹謗!”“列主義衛道者萬!”標語,出了新的辯論

  68日,《人民日表了社?》,隨著運展,出了一些背離社會主的言,是右派分子乘機向黨……

  林昭失眠了。她眼看著一些敢的同學被成是神經錯亂,是狂人,是魔鬼。她在日中寫道:這樣?!不是!”“……黨啊,你是我的母,母親應當最知道孩子的心情!盡管孩子於偏激,說錯,怎孩子意呢?”

  然而任何怨言都無於事了,學會翔的海,一網,戴上了沉重的右派帽子。

  林昭於是像牛虻一樣瘋狂了。她把一切啟蒙她的人都看作了蒙泰裏尼。她向就學南新的一位老師發出了責難們為教育我要誠實、坦率,而沒有教我如何做人?”她由怨恨與悲在一起的情噴發為瘋狂,由狂而走向望。她在中表白:我的悲期的悲,人隻看到我流淚,卻看到我心在無聲地流血……”那些在次運中用人的血來麵貌的人是深的。她我不也不能所有的人,那些折磨踐踏我的人,願我的影子永跟著他遠記得曾出力把我拉生活,死我,身上永染著我的血。

  林昭自救後,她大聲我決不低頭認!”林昭望中的表白,在當自然隻能得到罪加一等的回答。 

痛定思痛

  1958年北大中文係新聞專業並入人民大學新係,林昭在新料室勞動,主要的工作是學校寫《中共刊史》收集料,整天查閱過去的舊報紙。工作由王前(劉少奇同誌前妻)領導有一位是人民大學學生、被戴上了右派分子帽子的甘粹。王前林昭等十分同情,沒有多加管理,她林昭身體不好,還時常送些食品她。一年多時間林昭的生活算平靜。

  可是林昭的心情並不平靜,她在思索,會出如此模的群體性的大冤案?好心幫助黨整提出的意統統都被成是向黨向社會主義進攻的罪行?

  她常徘徊於天安英雄念碑前,她景仰革命的先,她也在求答案。她的她不要碰硬,蛋是碰不的。她立刻正地回答我就是要去碰,我相信成千上蛋去撞這頑石最也會被碎的!”她又在日中寫道:真正的解放,不是央求人家三麵,把我解放出來,要靠自己的力量抗拒衝決,使他不得不任我自己解放自己。不是仰威的恩典,上的鐵鎖;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把它打破,從那黑暗的牢中,打出一道光明來!”

  她在心力交瘁中不斷地求索,但是現實所回答她的卻是望。她痛苦莫名,她病了,病得不,孤身隻影在北京,雖說有朋友可以照,但在床治病中卻必有家人照料。我母得知消息後,急忙來到北京將她接回上海去。

  林昭的病經過調養後,有起色。她是一個不耐寂寞的人,常要出去走走,去圖書館、去公園。在日常去公園散步時,逐漸認識了幾個青年朋友,時間久了,相互不免要縱論時事,漫中外。1958年,中國大地上又出了一極大的折人有多大膽,地有多高一天等於二十年、砍盡木大煉鋼鐵等浮誇彌漫全國。他幾個人談論著那瞎指產風,是反社會律的。不多久他又眼看著生產蕭條的景象出,物迅速乏,什不到,街道上排滿長隊,人營養不良體迅速下降,浮和肝炎很快地蔓延,而到的大哄大依舊。林昭和她的幾個有共的朋友,率直地隨意性極大的左政策表示不滿。他山會彭德按照組織反映了情況後而受到批判和撤一事更得是非倒。他們懷著赤子之心表達著自己的共同看法,了一本名《星火》的刊物,述著他弊的文章,林昭在刊物上寫了長詩《海之歌》和《普米修斯受之日》。印未被批準的刊物,本是不合法的,但是他們純一股政治使,不一切地吐著他的衷之言。他看到了一本《南共綱領》的認為南斯拉夫的情況與中國有似之,很得參考借,於是也寫成了文章。以後他又將問題綜合起來寫成一篇告,準給領導,希望某些錯誤的政策有所改正。不消是一極危的探索方式,果他都沒有料到,他被以反革命小集的名被捕了。

  是噬莫及的事,然而林昭卻並不後悔,她認為為了申述自己思想的目的而付出代價是不奇怪的。她在以後的日中曾件事,她寫道:有一天傍,林肯駕車回家,看公豬陷於泥淖,拚命紮已下沉到一半,眼看快要滅頂。林肯想下把它救起,一低看到自己穿的是一套有的整衣服,不免疑,便匆匆走了。走上半裏,耳似乎一直聽到那豬在呼叫,調車找那泥淖。林肯了九牛之力,幾乎成了泥人,於把那豬救了上來。事後人們雖他的行,但都認為這樣做不得。林肯我不是豬,我自己的良心。’”伯拉罕·林肯一句短短的於成林昭信守的良知。她為對得住自己的良心而甘願付出一切。一次,她由一個右派教分子升到了行反革命罪犯。

中八年

姐姐是在196010月被逮捕入的,先拘留在上海第一看守所,一度音全無。母千方百想得到一些她的消息,多方奔走仍毫無果。一年多後,她到靜安分局押,才有信出來,可以送一些和她所要的西去,但是要麵就很困。母親每次送物回來,是很沮,因知道了姐姐在裏麵很壞。姐姐次來信,是要白被,我們實在百思不得其解。到後來才知道,送去的白被她都撕成條條用來寫血

  姐姐在1962年被準保外就醫。她回家後,了一些在看守所和監獄裏的情況,她有些看守人,尤其是在一所,有一個女警非常殘忍,姐姐稱她不中用的警犬,姐姐針鋒犯人生活上非人道的虐待行指,姐姐有整天大呼犯人也要吃飽飯等等,直到呼叫到聲嘶力竭,然後她就食。至一二天後他將她送往監獄醫院去吊

  在一所,大都是所政治犯,所以都一一獨囚禁始林昭的鬥爭影響不大,由於她的不安分,個別獄她恨之入骨。姐姐常在他當班高唱革命歌曲,大聲要求囚犯革命的人道主的合理待遇,如果他不理,她會整夜敲打獄門

  在判刑後,有一度她到提籃橋監獄。她仍獨囚禁,但比之一所與其他人的隔離情況似有改善。有一次中夥食忽然少了,也根本沒有所二周一次的改善生活,她就發動其他人拒用餐,並帶頭喊口號,跟她喊口號的並不太多,於是她立即引吭高唱《國歌》,一下所有的犯人都高聲附和,中仿佛沸起來了。後來當局立即以借口將姐姐送進監獄醫院

  姐姐第一次被送醫院主治大夫就大了一通:哎,你位醫生,是救人的人的?像你這種人會有人道主義嗎?你不要碰我!”回第二次來,她主治大夫的看法漸漸了,大夫姐姐輕輕你安靜些,在裏多住幾天,竟是醫院。完就悄悄地走了,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以後他是暗中法在一定範內照她,盡量地予方便。林昭的名字從一所到靜安分局監獄都是赫赫有名的,監獄中的人都知道。在分局監獄中,有一位警老人,林昭也非常好,起先她同他,他等她作完後一麵搖頭一麵你何必生這麽大氣呢?留些精神吧,已經夠你受了。林昭遇到醫生和位老人,少受不少痛苦。

  麵對對自己施行虐待的官,她自然是冷眉怒,她除了放聲大外,血管寫血,例如她在一首《獻給檢察官的玫瑰花》中寫道:

  向你

  我的察官下,

  恭敬地獻上一玫瑰花。

  是最有禮貌的抗

  無聲無息,

  溫和而又文雅。

  人血不是水,滔滔流成河

  ……

  她常以血胸中之怒火。另一首用血寫的中寫道:

  將一滴注入祖國的血液裏,

  將一滴向摯愛的自由獻祭。

  揩吧!擦吧!洗吧!

  是血呢!

  殉者的血跡,

  能抹得去?

  姐姐一度保外治療時,我們問這麽多的白被,她支吾其辭。當我看到她手腕部血跡斑,母立即把她衣袖拉起來,手臂上也全是小的切口疤痕。母放聲大哭:這樣自己?也是我的血肉呀!”

  林昭在中以呼口號、寫血、蔑法庭來表達良心的抗,她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就出了她在中的一製服與反製服的鬥爭。一再警告她:我不製服你黃毛丫就不相信!”林昭在日中寫道:原來你們還有一條黃毛丫製服的條例,那也好,黃毛丫除了奉陪以外,有什其他?”

  方確小看了黃毛丫。於是批判的武器改武器的批判。林昭寫道:這麽地,一製服反製服的鬥爭就始了。而事情也跑不了兩可能……(以下字跡模糊不清)非刑虐待光是以鐐銬,人不知玩了多少花。一副反,兩副反,不行,而交叉等等,至今臂肘之上,痛猶在。最最慘無人道、酷無人性的在我食之中,胃炎病,痛得死去活來之,乃至在女生理特殊的情況之,不從未我解除鐐銬,從未我減些,譬如暫時除去一副。天哪,天哪,是真正的地,人何世?”

  姐姐在提籃橋監獄時,有一次母和我曾去探經過一道道戒的大,警都以奇特的眼光打量著我。最後在一沒有窗的小房到了她,她慢地走出來,身體十分虛弱,隻有眼神炯炯有光。當公安局希望母服她坦白認錯,他也就借此下台。母親對姐姐得口幹舌焦,姐姐什都聽不去,什都不接受。她親說你怎麽這樣天真,他是不會放我過門的,我一定會死在他手中。親說你可以不自己死在他手中,眼光放得些。”“是不可能的!”姐姐斬釘地回答。母又氣又急,提高了聲音蘋男(姐姐的小名),你子放清楚一些,你死後也不會追烈士的,你死在溝壑中,無聲無息……你的所作所,隻會家庭來無無盡的災……”親還完,姐姐毫不猶豫地接著那也隻能不起了,我真理不惜任何代價!”

  19684月,林昭於從有期徒刑二十年加判死刑,立即行。她在接到判決書時,留下了最後一份血寫的遺書史將宣告我無罪"  

史將宣告我無罪!”
  我家在1968430日付了子彈費以後,不久母的朋友朱太太來電話叫我到她家裏去一次。我去後發覺她家裏氣氛沉重而又異常。她先我有無姐姐的消息,姐姐在刑前有幾個月他沒有她的音。我就把付子彈費的情況告了朱太太,她聽後立即色灰白,沉痛地是真的了。在我追下,她告我,她的大兒子祥祥周二次在龍華飛勤工學,429日由同學送回家已麵無人色,神情呆滯,半晌不出來。朱太太追問發生了什事,那同學今天在龍華看到槍斃人,是個女的,祥祥看了立即色,認識她的。等那同學走後,祥祥突然哭了起來,大姐姐被害了!”他的精神受到了打,先要他休息。到第二天朱太太向他個究竟,祥祥一幫勤工學的在機內做些雜務工,天下午三左右束。那天束後,在機內多玩了一會兒。到三半左右,突然望有兩輛軍用小吉普來,停在機的第三跑道,接著由兩個武裝人架出一反手架的女子,女子的口中似乎塞著西。他向她腰後踢了一腳,她就跪倒了。那走出另外兩個武裝人員對準她了一,當她倒下後又慢慢地行爬起來,於是他又向她了兩,看她躺下不再動彈時,將她拖入另一吉普車飛快疾而去。祥祥,他當幾乎叫出大姐姐來。朱太太再三追他是否會看,祥祥說絕對不會,大姐姐有她的特點,隻是更瘦了。身上穿的像是醫院裏的衣服。我聽完後,我隻最好你們暫時不要告我母,她可能受不了。

  在回家的途中,我海裏浮起的隻是一幕血淋淋的慘相,龍華、四月、自由、五分彈費、母的淚……

  了幾天,有人告我,同一犯人在一次公大會上看到判林昭的經過。林昭是被拉到台上的,因林昭在中無人不,犯人們見到她出來都呆住了。林昭被出來,她的口中塞了橡皮塞子,這種塞子能隨著口的程度大小而伸防囚犯喊口號用的,因此她越想口,塞子就越大,整個麵都會鼓滿起來。另外可依稀看到她部的塑料子,是用來扣喉管,防止聲的。些都是監獄對的囚犯的法,不雙管下尚屬罕。林昭的臉發紅發青,她眼中燃著怒火,多人看了都感到十分難過

  按照常中公大會,隻要囚犯一押上台,下麵犯人便要大聲呼喊口號,但是那天林昭竟寂靜無聲。主持人立即大怒,吼道:們這些囚犯都死了?”然後就領頭高呼打倒反革命分子的口號,而和者卻並不很告我的那位得十分,我聽了卻無法表達我的感情,隻得一股寒冷而逼人的氣流注入我的心胸。

  林昭刑後幾天,我收到通知去提籃橋監獄物,我陪著神誌恍惚的母一起去了。在上通知,所有裏麵的警都又以奇特的眼神看著我。母很哀,抽噎不止,我的麵部一點表情也沒有。次取得包裹一隻,內有棉一卷已完全拆碎檢查過,血跡斑的被若幹和不少白布條上模糊的血有幾件衣服。我複尋查謂遺物,難覓隻字或林昭在中多年的的留存。

  姐姐早在60年代初就說過史將宣告我無罪,她的被反、恢名譽正是20年以後的事,如今又將去了近20年,林昭的故事才得到一些公的昭示,我定地相信,林昭的人格是永恒的。

  199811月寫於美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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