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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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路生寫於1968年的幾首詩

(2012-10-04 12:55:48) 下一個

如果不加注明,很難想象這些詩寫於那個年代,這是超前的探索。其實自覺沒有資格掛這些詩在這裏,隻是想方便隨時向詩人致敬。1968年對我來說也是有特殊意義的。


相信未來  

當蜘蛛網無情地查封了我的爐台  
當灰燼的餘煙歎息著貧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執地鋪平失望的灰燼  
用美麗的雪花寫下:相信未來

當我的紫葡萄化為深秋的淚水  
當我的鮮花依偎在別人的情懷  
我依然固執地用凝露的枯藤  
在淒涼的大地上寫下:相信未來

我要用手指那湧向天邊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陽的大海  
搖曳著曙光那枝溫暖漂亮的筆杆  
用孩子的筆體寫下:相信未來

我之所以堅定地相信未來  
是我相信未來人們的眼睛  
她有撥開曆史風塵的睫毛  
她有看透歲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們對於我們腐爛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悵、失敗的苦痛  
是寄予感動的熱淚、深切的同情  
還是給以輕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諷

我堅信人們對於我們的脊骨  
那無數次的探索、迷途、失敗和成功  
一定會給予熱情、客觀、公正的評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著他們的評定

朋友,堅定地相信未來吧  
相信不屈不撓的努力  
相信戰勝死亡的年輕  
相信未來,熱愛生命

1968年
原載《今天》第二期 署名:食指


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

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
一片手的海浪翻動;
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
一聲雄偉的汽笛長鳴。

北京車站高大的建築,
突然一陣劇烈的抖動。
我雙眼吃驚地望著窗外,
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的心驟然一陣疼痛,
一定是媽媽綴扣子的針線穿透了心胸。
這時,我的心變成了一隻風箏,
風箏的線繩就在母親的手中。

線繩繃得太緊了,就要扯斷了,
我不得不把頭探出車廂的窗欞。
直到這時,直到這個時候,
我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陣陣告別的聲浪,
就要卷走車站;
北京在我的腳下,
已經緩緩地移動。

我再次向北京揮動手臂,
想一把抓住她的衣領,
然後對她大聲地叫喊:
永遠記著我,媽媽啊北京!

終於抓住了什麽東西,
管他是誰的手,不能鬆,
因為這是我的北京,
這是我的最後的北京。

1968年12月20日
原載《今天》第四期 署名:食指
根據北島抄稿校對


還是幹脆忘掉她吧

還是幹脆忘掉她吧,
乞丐尋不到人世的溫存,
我清楚地看到未來,
漂泊才是命運的女神。

眼淚可是最貼心的愛人,
就像夜露親吻著花唇,
苦澀裏流落著浸泌的甘美,
甘美尋不到一屑俗塵。

幻想可是最迷人的愛人,
就像沒有站穩腳跟的初春,
一手扶著搖曳的垂柳,
一手招回南去的雁群。

繆斯可是最漂亮的愛人,
就像展翅飛起的鴿群,
遲緩地消逝在我的藍天裏,
隻留下鴿鈴那嫋嫋的餘音。

眼淚幻想啊終將竭盡,
繆斯也將眠於荒墳。
是等愛人拋棄我呢?
還是我也拋棄愛人?

還是幹脆忘掉她吧,
乞丐尋不到人世的溫存。
我清楚地看到未來,
漂泊才是命運的女神。

1968年
原載《今天》第八期 署名: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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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yuanfang2012 回複 悄悄話 從未聽說他,剛剛去google了一下。不敢相信那個年代會有這樣的詩人,這樣的詩。特別是“還是幹脆忘掉她吧”,那個年代怎麽能產生,怎麽能容納這樣浪漫的情懷,不可思議!不過他的命運讓人唏噓,如同海子,如同很多詩人。喜歡優美感人的詩,但是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一個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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