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華生(版本甲)
上官靜雲接到一個緊急通知,說是本來安排的翻譯去機場的路上突然出了車禍,現在醫院急救,生死不明,客戶已經到達酒店,請她務必第一時間趕到。靜雲聽說,連忙整理行裝,這位客人需陪侍酒店三晚,24小時服務,但是因為情況緊急,靜雲麵見之前對其完全沒有了解,隻知道倫敦地麵的接洽人員湯姆森已經在酒店等候,這種情況在靜雲的翻譯生涯中還沒有發生過。
靜雲到達酒店大廳,如旋風一般進入旋轉門,隻見一個小個子的英國男人向她的方向望來,眼睛一亮,便熱情地迎上來握手道:你就是翻譯小姐啦,總算來了。我是湯姆森。
靜雲喘著氣說: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吧。為什麽不送客人進房間等?
湯姆森說: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是他紋絲不動,我們之間又無法交流。來,你來。
說著走到大堂的一組沙發前,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人站了起來,裝扮精致,高大挺拔,等他除去帽子和墨鏡,竟然是華生。當然是華生,不過膚色黑了些,眼睛越發賊亮,眼珠黑白分明,脈脈含情,變化真大,與靜雲心中的華生似乎不是一個人了,但的確是同一個魂,正是這一個魂使得他們倆相認無疑。他直直地看著她,精致的嘴角含笑,並沒有相認的表情,隻是客氣優雅地伸手來拿住她的手放到嘴上輕輕吻了一下。靜雲愣愣地看著他的臉,直到他完成這一套動作,那柔軟的嘴唇在她手上一觸,她一激靈,才恍然回到現實之中,湯姆森在一旁的介紹卻一個字也沒有聽見,隻得假裝應承,魂不守舍地帶華生去前台辦理登記住宿。
湯姆森告辭而去,臨行叮囑明天一早去哪裏哪裏有一個拍攝任務,就在旁邊的一個攝影棚裏,走路更快,打的的話須繞好幾條單行線,反而誤事。又塞給靜雲一張名片,說名片上有地址。說完走了。
靜雲問華生有沒有行李要送進房去,華生笑著拍一拍自己肩上挎的一個大包說:都在這裏。
靜雲拿著房卡往電梯處走,華生跟在後麵,兩個人進了電梯,肩並肩站著,縱有千般思緒在腦際急速奔騰旋轉,卻眼不斜視,默默地度過那幾秒鍾的旅途。沒有人打攪,電梯直線而上,華生沒有說話,他的氣味是這鐵箱內唯一流動的東西,靜雲聞到一股成熟男人的氣味,沒有人工的香氣,隻是他自己,幹幹淨淨的,本真的,卻並不熟悉。身上爬滿了螞蟻,心裏是十0度的煎熬,這幾秒仿佛過了一生,等到門開,靜雲有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覺。出電梯門時她慣性地為客人扶門,讓華生出來,再帶著他往客房走,這中間不過禮貌而且不確定地一笑,華生也微微一笑,有些疲倦。落得這般生疏,靜雲的眼淚湧上來,又在心裏打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原該如此,這不就是你這幾年的態度嗎?好像從來沒有過什麽,這就是這些年來你裝的結果。
有如一隻裝滿液體的瓶子,靜雲的心中的苦難沉重而激不起波瀾。她走過甬道來到房間門口,然後開門,讓進華生,說:您休息吧,明天一早還有事。我就在隔壁房間裏,有事叫我。
沒有稱謂,靜雲還沒想好該叫他什麽。華生打量一眼房間,回頭對靜雲說:你也去休息吧,我沒事,明天一早再見。
靜雲隻得退出,到自己房間裏呆著,時間還早,雖然天都黑了,萬家燈火升起,冬天長夜難熬。看著外麵發呆,靜雲整個兒空了,一邊想著華生此行可能就是夏令所說的那個什麽藝術委員會的安排了吧。華生遠在天邊時她內心被思念和想象填充得滿滿的,也曾無數次想過相聚時的情形,千萬種可能都演習過,卻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次的冷落。如今華生近在咫尺,她什麽也抓不住,存不住,在浩無邊際的宇宙裏咀嚼孤獨。如此一夜,睡得輕浮,天快蒙蒙亮才睡沉了,早上醒來時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往華生房間裏來找他,華生已經穿戴整齊,收拾好了那個大包,正往肩上挎。見她進來,一笑,明眸皓齒,精神極佳,可見昨晚那一睡把時差都倒過來了,他說:我已經下去吃過早飯,我們一起下去,你吃一點再走。
靜雲羞愧地說:你怎麽不叫我?
他一笑,沒理會,走過來牽了她的手才說:沒什麽大不了的,晚點就晚點,你先吃一點去。
說著,拉了她往外走,走過甬道,電梯,一直牽著手,也沒多親熱,原該如此自然罷了,他們之間不用解釋不用聲張的親情。其間,華生低頭看過她一兩眼,眼如秋水,溫柔可親,叫靜雲更加無法表達心裏填得滿滿的情愫。
靜雲拿了兩個麵包就跑出來到底叫了出租車,外麵下雪路滑,叫司機去找地址也輕省,免得自己挨門挨戶地尋。不一會兒就到了,靜雲領著華生爬上極其狹窄的一層樓來到二樓才發現這一層非常寬敞,一切設備均有,背景裝飾非常藝術。這就是舊城區藏龍臥虎的形式,外麵看著又舊又小,進去卻別有洞天。湯姆森連忙介紹大家認識,攝影,燈光,聲控之類的不過幾個人而已。華生自去收拾打扮,靜雲跟湯姆森嘀咕這次到底是怎麽回事?原來跟夏令說的那個什麽委員會一點關係沒有,不過是個商業合同,公司讚助的一個藝術項目,大概是哪個參展項目裏要用得到。靜雲腦子裏一嗡,想著夏令是不是又胡鬧了,無中生有,說了那麽多沒有一個落實的,她思即他在。
但是不管怎麽樣華生到底來了,就在眼前。這裏並沒有隔離的化妝間,華生就在一個角落的鏡子前麵放下那個大包,利索地脫了上衣,然後綁住頭發開始在臉上化妝。屋子裏挺暖和,靜雲也脫了外衣靠在一麵牆上,離華生不遠,直直地盯著他。見他描眉畫眼,動作非常細致,臉上立刻就嫵媚醒目起來,不由得升騰起一股子別扭的感情,好一個戲子、倡伶。他那裏畫得越精致醒目,她這裏就越難受別扭,不知道是個什麽舍不得的心情。畫完臉,華生抬起頭來,朝靜雲莞爾一笑,靜雲沒來得及露個表情他便又低下頭去開始脫下身的衣服,他的手伸向褲帶時,靜雲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他解開了紐扣,抬眼直視靜雲,一臉的忍辱負重,慢慢拉下拉鏈,褪下褲子,一絲不掛。靜雲的眼光不由自主向他私處瞟去,腦子裏說:這麽一個人,漂亮到這種程度,居然就可以跟淫穢不沾邊了。原來道德什麽的都是胡說,美人兒怎麽做都是好的。
華生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站在那邊落落大方麵對著她笑道:幫我個忙好嗎?在我背上擦點油。
說著他打開一個罐子,從裏麵掏出來一坨厚厚的棕色油脂,自己在手臂塗上並用力揉進去。靜雲隻得過去替他擦後背,一邊看一邊想,好一個完美的人體,均勻,優美,健壯不失纖巧,渾身上下顏色形狀皆幹淨整齊,無懈可擊。華生一邊自己忙著,一邊解釋說:這種油厚重了些,但是在攝像機鏡頭裏就顯得皮膚顏色比較沉,不像健美人士們用的那麽浮。
擦完油,膚色果然沉著了很多,且顏色更深。華生放下頭發,長發齊肩,準備就緒,不去示意製作人,卻隻定在那裏深深地看著靜雲。靜雲心髒頓然緊縮,華生變化巨大,全在眼神上,十年前離開她的時候那眼神還有些懦弱、遊離、躲閃,在她麵前不好意思。今天,他已經在這個紛紜的世界裏達到了完全專注的狀態,他似乎在那深邃的眼神後麵做著一係列的構思和決定,有悲劇的情狀,仿佛是訣別的深意。靜雲被他看得氣噎聲吞,不得發表任何見解。總算有湯姆森上來問是否已經準備停當,靜雲隻能點頭。
放上華生提供的音樂,燈光聚好,華生開始用他的身體表達他慣常表達的性的主題。和多年前不是一個級別,最老道也最執著,他緩慢而又果斷、強健的動作彰顯著他男性的雄渾,不但沒有避免,反而格外地展示他男性的特征。靜雲覺得他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他是在利用他們之間的聯係刺激出他的激情與靈感。漸漸地,靜雲注意到他的勃起,他竟然是在那樣的狀態裏舞蹈,分明強調私處的膨脹。他越彰顯他的性,靜雲就越縮成一團,淚流滿麵,好像在看一部自己參演的悲劇。
他的身軀在欲望愈長卻不得消遣的痛苦裏扭曲,使觀者無不為之所動,每個人都屏住呼吸盯著他的每一分舉止。他在地上翻滾,撫摸自己全身,直到雙手一起停在私部,撫摸,捏握。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表演的是自慰,再沒有第二個男人敢把這個主題公然表演,把禁忌撕開了赤裸裸的給人看。突然,他起身跪在地上,全方位、猛烈地動作,竟然與音樂配合得天衣無縫。他臉上的表情毫無保留地歇斯底裏,渾身肌肉的抖動將人逼向聲若遊絲的高潮。到達那個點上時,他長嘯一聲,淚水流了一臉,汗水流了一身,匍匐在地,不得起來。至情至淫如此,在場眾人全都張嘴結舌,半天沒有反應。靜雲早已癱軟坐在地上,縮成一團,不得動彈。
還是湯姆森醒來得早,拿一床毯子蓋在了華生的身上,一邊問他ok與否。華生睜開眼睛,一邊點頭一邊虛弱地爬起來,第一時間竟然找到紙巾去擦幹地上的汗水與精液。靜雲看了搖頭感歎:這就是華生了,再也沒有比他更周全的人。
攝影室裏沒有淋浴隻有一個洗漱的池子,華生便從包裏取了一塊方巾就著池子裏的熱水擦洗一下。靜雲依然坐在那裏,震驚之餘,看著華生從頭到腳擦拭一遍,借此又把他的肉體生吞活剝。華生隻管認真擦洗,沒有向靜雲這邊看一眼,臉上表情裏有一股委屈。待他整理完畢,抬起臉來,那股委屈已經被化解了。他穿上大衣,挎上那包,走過來,靜雲才找到站起來的力量,被他一把拉起來走出門去。華生說:我們走回去吧,我看離得不遠。
靜雲低頭看看自己的鞋子說:我這是十塊錢的便宜鞋子,走起來腳疼。
華生笑著說:進來的時候我看見樓下有個挺大的商店,我給你買一雙好的。
靜雲看著他嚴肅地說:那是名牌店,裏麵的鞋子、衣服我連看都不敢看,更不要說買。
華生說:沒關係,我買得起。
靜雲正色道:我賣藝不賣身,我是有人格的,而且我的人格很高,別看你是高富帥,而我是小女人,又窮,人窮誌短在我身上不適用。
華生笑道:我知道你人格很高,可是別忘了我人格很低,既賣藝又賣身。如果我給你買一雙鞋,即使很貴,也不會毀了你的人格。
靜雲低頭一算,覺得很有道理,便欣然同意:好,我們之間的交易不是灰姑娘與王子之間的那種就好。我可不想做小女人,我要為我的人格而戰,你絕對買不了我。
華生忍不住笑道:我隻是給你買雙鞋而已,什麽時候說了要買你?
靜雲冷笑道:這就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較量,剛開始買雙鞋,一步一步逼近,就把人給買下來了。然後這個女人就成了附屬品,商品,沒有自我。
華生說:既然…你說得這麽嚴重,你自己買鞋吧。
靜雲扭頭橫臉說:我沒錢。
華生嚴肅地說道:你必須陪我走回去,這是客戶對你工作的要求,不然炒你的魷魚。
靜雲先擰著脖子倔道:那我就死了的鴨子嘴硬,說不稀罕。
想想以後又變成一幅鬼機靈的表情擰著眉毛問:還是說我應該扮演苦情,咬牙忍淚陪著你走?
華生握著下巴想一想:如果是我編的話,那肯定得實施後者,否則就沒有下文了,你舍得我們之間沒有下文嗎?
靜雲笑道:我們之間已經十年沒有下文了,都因為我嘴硬。
華生拉她過來摟著說:你要是再硬十年,我們的年華就耗光了。求你了,小祖宗,讓我給你買雙鞋就為了能陪我走。
靜雲笑道:能有個高富帥為我買名牌鞋,當然求之不得,可是我的立場不能錯,而且要事先聲明。哪能人人都像你,人格低到腳踏實地,賣藝又賣身,目的明確,一點兒矯情都沒有,活得也太現實了,叫我們文藝女青年還有什麽想頭?
華生笑而不語,拉她進了商店。商店的服務員馬上走了過來,隻見她身材苗條,濃妝豔抹,笑問:請問想看看什麽?
靜雲說:別的不要,就看看鞋子,好走路的那種。
那,請跟我來。
服務員拿鞋,華生就屈身下跪為靜雲穿鞋,試了一雙又一雙,包括那種很難擠進去的長靴子,靜雲基本上要踩在他身上才能穿進去。正是這些長靴子給了靜雲激情,踩在他身上試靴子的感覺與童年時被他捧在手中如掌上明珠一樣。華生知道她需要他賤到跪在地上方罷,所以全力滿足她,跪在地上其實不必,有些誇張,但是更符合劇情。最後靜雲決定買長靴,就是看在華生跪了那麽久,被踩在身上的情分。
付款的時候,華生舉起食指,服務員馬上大吃一驚,連忙堆上一臉的笑問還要點什麽,而且屁顛屁顛地走到靜雲麵前介紹最新的時裝。靜雲笑問華生:你都幹什麽啦?搞得人家前倨後恭。
華生微笑道:我用指紋付賬,他們知道我的購買力,所以不肯輕易放過。你再買一點什麽吧,你自己喜歡的。我在我們的家裏給你存了一些貨,都是我喜歡的。
我們的家?
對,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的房間就在我的旁邊,這些年都空著,隻有我偶爾到裏麵整理整理。有時候看到衣服覺得你穿著會好看我就買了,一直存在那裏,也存了不少了。你可能記得,打扮你是我的愛好。
心裏有些哽咽,但不好露出來,靜雲假裝去看衣服,忙得服務員一通亂跑,卻又不是真正在看,反倒扭頭對華生笑道:你隻是買嗎?我更喜歡你做的。
華生說:隻做了一件,沒有專業的工具做不出好的來。回去我認真給你做。
靜雲抿著嘴說:我最不會打扮,穿了貴的衣服渾身不自在,還是別買了。
華生順手拿了一件出來說:我替你挑吧,再貴的東西也不過是錢,我的錢給你花,天經地義,我喜歡,我巴不得。
靜雲喜上眉梢,卻酸不溜溜地說:聽這話挺順耳,雖然有點被買賣了人格的感覺,還是很爽。
華生搖頭笑道:鬼話連篇,我的錢讓你花還買賣人格,早十年你的人格幹什麽去了?
靜雲嬌俏地說:那不一樣,那時我沒資格沒人格,現在我們是平等的。
華生笑:我們能平等才見鬼了,我知道我永遠都是那個跪著服侍你的人,鬼使神差地我就願意。我經常想,你一定是個神仙下凡跟人生的孩子,再放到我門口交給我照顧,不然我怎麽跟得了咒語一樣,伺候你沒商量。
兩個人出了商店,靜雲堅持隻買了雙靴子,把原來的便宜鞋扔進垃圾桶。雪天裏,慢慢走著,華生挽起靜雲的胳膊。靜雲矯情地掙脫,剛邁出一步就滑了一下,被華生眼疾手快地抓住,倒是抱了個滿懷。華生笑道:上天要我照顧你的,你還能怎麽樣?
靜雲沒好意思地說:關上天什麽事啦?我們兩個非要扯上別的什麽,劣根性。你說說,你這次為什麽來?報酬又不好。
華生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說:來看你的,怕你鬧別扭,就派了你一個翻譯的差事,讓你拒絕不了。
搞了半天都是你的伎倆,什麽翻譯出了車禍,臨時派我,讓我提前得不到你的資料。
華生眨眨眼笑道:不這樣你說不定就不見我了,這些年你可沒少難為我。
靜雲站住問道:你今天的表演好像讓製作方也大吃一驚啊,難道沒有合同嗎?
華生說:合同就是隨便我發揮,所以便宜。
靜雲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你,真是,越來越張狂了。那都能演。
華生炯炯有神地看著她說:我看著你臨時決定的,你的眼神給了我那種感覺,我從來沒見過你那樣的眼神,水到渠成,非做不可。
靜雲有些茫然:我什麽眼神?
華生抬手撫摸她的臉龐:憐愛,舍不得。
靜雲心靈的防守轟然倒塌,這都看出來了,而且說得這般懇切、坦白,天底下舍他還有誰能與我同醉?
這快有點不符合意淫的劇情了,意淫不能得到,得不到的纏綿才足夠意淫;即使唾手可得也不能真正到手,到手的意淫不就幻滅了嗎?如鏡中花水中月,碰不得。
那麽,兩個人回到酒店,華生要去泡澡,方才擦澡自然不夠,他用一種油放在熱水裏,於是洗澡不但不傷皮膚,還能起到滋補潤滑的作用。他把一小瓶油拿出來遞給靜雲說:你幫我開水放油吧。
靜雲聽說,去到浴室開了水,打開小瓶,香氣清清淡淡,非常自然,可見這位以身體立業的男優是多麽地保護自己的資本,對皮膚的照顧段位很高。水嘩嘩響著,華生已經脫了衣服走進浴室,靈巧地跨進浴盆,靜雲正欲出去,被華生拉住手說:你也進來吧。
靜雲驚訝地睜大眼睛,心說:看來他平時就是這麽跟女人混的,隨隨便便就拉人進澡盆共浴,我怎麽可以成為隨隨便便中的一人?於是她擺上冷淡的表情道:我跟你的女朋友們還是不太一樣的,我不隨隨便便跟人共浴,何況是男人。
華生拉著她不放,眼色清純地說:我從來不跟人共浴,也不跟人睡覺,那太私密了,我受不了。我自以為我對你來說不光是一個男人而已,也許可以跟你過一種感情上很親密的日子。
靜雲低頭思忖一番才辯道:這算什麽,就這樣跟你赤條條地一起洗澡,怎麽也說不過去吧。我就知道那鞋子不是隨便買的。
華生平和地笑道:那看你怎麽想,如果心裏隻是洗澡就沒事,如果心裏還有別的就另當別論了。日本人在公共浴室還男女共浴,天體海灘也是大家赤裸相對,哪裏就齷齪了?還是說,等我明媒正娶了你之後才能共浴?你還不相信我。
讓他說出了心病,跟他這樣赤裸相呈,哪裏能夠耐得住?華生鬆了手說:你自己怎麽舒服就怎麽做吧,我不應該太努力說服你。
靜雲垂著眼睛說:我出去給你叫一點吃的,讓他們拿上來在房間裏吃,等你洗完澡也就差不多了。
坐在外麵房間裏,華生關了水龍頭,安安靜靜的,偶爾幾聲漣漪,半晌,聽見他說:隻是想跟你聊聊天,這十年你都做了些什麽。
靜雲沒答話,十年到底做了什麽她也想不起來,這一問更想不起來了,好像根本就沒過,想得起來的他也知道,就剩下兩張文憑可以證明她十年間的存在。這麽想著,發呆,時間就晃過去了。送餐的人像影子一樣來了又走了,桌上放著兩個巨大的盤子和罩子才能證明他的確來過。
華生方才從浴室裏升起出來,腰間係著一條白色的浴巾,越發顯得猿臂蜂腰,膚色健美。
靜雲看見,想起十年前在金興兒家的浴室裏華生也是這幅模樣,隻是更性感了。當時的欲望那麽強烈,管他什麽名正言順,就是想要。那種感覺似乎又回來了,隻是少了許多誌在必得的火氣。靜雲走向他,他從靜雲的眼神裏讀到了欲望。靜雲在他麵前站住,凝神相望多時,他拿起她的兩隻手放在自己的兩塊胸肌上,按住。手底下結實而又鬆軟的感覺匯成兩道電流從她的手心飛也似的穿過身體射入兩腿之間,靜雲頓覺骨軟筋酥,待定一定神,她長噓一口氣,華生已經騰出一隻手來拿掉自己的浴巾,隻見他已經雄起,於是靜雲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他呻吟了一聲,輕輕說道:讓我伺候你,讓我也伺候你一次吧。
靜雲後退說:我不招妓,招不起你。
他站在那裏,全裸,又勃起,浴巾攤在腳下,比他曾經出現的任何一個鏡頭更性感。他撫摸自己,似笑非笑哀求似地說:難道又讓我落得自己解決?
靜雲橫了心說道:我不想恨你。一時衝動跟了你,到時看見你跟別人做,我肯定不能饒了你。
他無奈地苦笑:我知道你是這樣,十年前就不敢碰你。這些年魂牽夢繞的,想的都是你,有時表演沒感覺就想你,才有感覺。你十幾歲的時候我這麽想還覺得罪過,怕褻瀆了你。好像我心裏這麽想了,就是真的對你做了。這幾年更想你了,因為明白你才是最愛我的人。別人在我這裏隻圖一時貪歡,看見我脫了,眼神裏隻有性的興奮。你不一樣,剛才我看到了,我表演的時候你的眼睛裏不是興奮而是憐憫,你舍不得我那樣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這世界上隻有你一個是這麽看待我的,因為你真的愛我,舍不得我。
靜雲哭著笑道:就是這樣了,我做不到跟人分享,別人說我自私,非要占有你,可是你說我是真愛,我也不知道我是個什麽。你這些年把最漂亮的女人都嚐盡了,還能有什麽刺激你的感官,現在才想念得不到的,得到了恐怕也沒什麽了。
他望著她,隔了好幾步,也不敢走近,隻得說:怎麽會,你是我的妹妹,我的女兒,我的初戀。這些年我沒有放棄,都為了你,能給你一個好生活。你不應該在貧賤裏生活,你是個精靈的女孩子。
靜雲含淚道:你還說你沒有放棄,你都成個什麽了?我可不敢招惹你。
他說:我放棄的隻是我的身體,沒有放棄的是讓你和我有個好生活的決心。我沒人格,隨便人怎麽作踐都好,隻要你冰清玉潔。
靜雲跺著腳急道:我自己在這兒冰清玉潔有什麽意思?
他笑了,才敢走近前,拉著靜雲的手說:性,隻不過肌膚之淺,我的心是你的。說實在話,我脫了,可我從沒覺得自己丟了人格。人格是什麽?你倒是說說看。穿得光鮮亮麗在人麵前高大上那隻是人生的一麵,我的所作所為,不可能跟全世界的人解釋、乞求同意,我隻在乎你。你愛我,你愛的是當年相濡以沫的哥哥;你恨我,你看著我好像不知有多亂,因為你成了觀眾,隻看見緋聞裏的一個男優。可是我還是我,如果你允許自己跟我接近,就知道我和以前也沒有什麽區別,呆在家裏看書、做家務、修理菜園子,從來沒有一個正經女朋友跟我住過。我對你的摯愛和忠誠沒有改變,盡管我們曾經分道揚鑣。
靜雲冷笑道:我們?你不去走你的陽關道,我還上不了我的獨木橋呢。
他尷尬地笑一笑:如果你願意把那叫做陽關道,為什麽又看不起我們這些走陽關道的倡伶?
她哽咽道:我沒有看不起你,我想看不起你,可是做不到。
他有些吃驚:你這些年不理不睬的,我自己心裏又有病,隻當你是看不起我。
她正色說道:如果我真是那種徹頭徹尾的正義之士,你還會在乎我嗎?你連這一點都不了解我,這些年你自己作祟也是活該。
他低頭說:是活該,千刀萬剮我都活該。可是你又何苦呢?明明是兩情相悅,反弄得兩不相幹。
靜雲淒然說道:我隻是個文藝女青年,沒有金興兒那樣的大氣去跟人分享,沒有政治策略。執著的情欲,是一把雙刃劍,可以成全,也可以毀滅。
華生將她攬入懷內喃喃說道:我絕不讓我們的愛毀滅,要成全。要不然,就白做了這些年的男優了。你知道我為什麽做嗎?為了拚出一個好生活,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了好好活著,實踐活著,做一個活得踏實、真實的英雄。我要你和我一起好好活著。
靜雲在他懷內嗔笑:明明是男優,誰又封你英雄了?
他說:我自己覺得是英雄。比不得那些文死諫武死戰的人,讓他們去得正統裏的名聲,我隻苟活,也不要什麽名聲,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隻為食色二字,而且要把這兩項做到極致,最美。你說這不是英雄又是什麽?難道你期盼著我去為什麽道統死傷,給你留下一塊金匾嗎?
靜雲抬頭笑道:好會說了,這些年才藝大長。你的電影真的都是你自己寫的劇本?
他點點頭:本來也不想這麽包攬,太累,可是,沒辦法,別人寫不出來。所以這些年文字上真的長進了。
靜雲垂眼道:我隻說我是文藝女青年,千萬不要嫁給一個文藝男青年,沒想到你又墮落了。
他微笑:我雖然墮落了,鳳凰男的基礎也還紮實。隻是,你還得等我幾個月,等我拍完最後一個片子,就退休了。到時隻伺候你一個人,好嗎?
靜雲不說話,隻抬起一隻手來撫弄他的身體,揉搓一陣子胸,又順著腹肌下到他的私處,使得他全身的肌肉緊縮。他順從地舉起兩手放在腦後,擺出把全副身心交付出去的姿態,隻是眼光隨著靜雲的手移動。靜雲一邊觸摸一邊欣賞他腹肌因刺激而產生的收縮和蠕動。他發出低弱、拚命節製的呻吟,優美的身體呈現出痛苦和興奮交集的滄桑動感。
靜雲的手指慢慢地移動,觸摸在他最敏感的部位,使他越來越虛弱,皮膚上漸漸濕潤,被一層細密的汗珠覆蓋。他仰頭呻吟,蠕動,喉結湧動,閉上了雙眼,哽咽地說:我知道你嫌我髒,我也不敢玷汙了你的冰清玉潔,你要喜歡這樣,我隻不碰你,讓你玩死也好。
聽了這話,靜雲就笑了,玩死的決心被撩撥得更加不可克製。他呻吟得越來越急促,身體抖動,汗水劃過他棕色健美的皮膚。靜雲有無限的滿足感,他越難以忍耐她就越要加深刺激的程度,終於他渾身酥軟跌倒在地上,仍然大大地張開四肢擺在靜雲腳下,靜雲趁勢用腳在他私處繼續摩挲玩弄,他直挺挺地承受。靜雲又想起個主意,踩在他身上從腹部到胸部走了兩圈,他鼓起胸腹部的肌肉來承重,還舉著手左右護著。從他身上下來再繼續完成,直到他井噴,看他難以克製不得不呲牙咧嘴,渾身蜷成一團的表情好不爽快,靜雲一眨不眨地看著,直到他平靜下來,從她的麵部表情來看,她的激動不亞於他。
靜雲坐在他身邊,等他緩過來舒展了身體。他漸漸睜了眼扭頭來看身邊的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覺得這樣好玩兒嗎?
靜雲點點頭,他又問:隻這樣就滿足了?
靜雲抿嘴笑道:長年累月這樣肯定不行,但是女人重在意淫,看,有時比做還過癮。我是說我這種文藝女青年啊。
他慢慢坐起,低頭一笑:我還得回去洗個澡。想看可以進來看,我洗得藝術一點,滿足你的視覺意淫。
說罷,他進了衝澡間,果然在水裏把敏感部位揉搓得格外仔細,出來的時候衝靜雲擠一擠眼睛,靜雲看著他濕濕的身體渾身癢得直笑,說:不準穿衣服,我們去吃飯。
華生一邊擦幹一邊說:還不準穿衣服?我要跟你談正事了,我不穿,你老走神。要麽我就係著這條浴巾吧。
靜雲點頭說:更好,你腰間係浴巾的形象是我腦海裏最性感的形象,餘味無窮,比全光著還刺激。自從我十六歲看你這樣以後這個概念就怎麽也抹殺不了了。嗯,這樣低低的,掛在髖骨上,好像就要掉下來,時刻讓人準備驚心動魄,太銷魂了。
華生拉她到懷裏親一親說:好了,跟我回去吧,呆在這裏浪費時間做什麽?
靜雲仰頭看他:做學問呢,說我浪費時間。還要等你幾個月,不如在這裏等。
華生停了一會兒微笑道:不然一起去看我拍電影吧,看看我這些年幹的營生。原來怕你嫉妒難受,你這麽喜歡看,隻怕還成了享受。
靜雲凝神一想說:隻是不知道那個女人好不好看。
華生說:我的電影裏女人不會不好看。
靜雲說:一定要是絕色我才看的。
華生抱著她緊緊的,在耳邊輕聲說:保證是絕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