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暇散記6 】看裸體 SHOW 的遐想
* 本文曾發表於洛杉磯《美中時報》
記得在美國沒滿一年,已經看了好幾場裸體秀。或許隻有在美國,我才能如此率直坦誠地承認自己去看了裸體表演,毫無保留地寫下當時的心理體驗,既不怕人們見笑,更不怕有人說你“黃色”啊,“下流”啊。
以前我在中國大陸教文藝心理學,在窗明幾淨的階梯教室裏,心平氣和地與上百名青春期的學生探討弗洛伊德的性欲說,全場那個靜啊,真是聽得見天花板上掉下一根針呢。弗氏認為,清醒的“自我”像騎手,欲望的“本我”像馬,騎手和馬要成好朋友,騎手隻有騎著桀 驁不馴的馬時才表明他作為騎手的存在。
第一次看裸體 SHOW ,是在拉斯維加斯,某家賭場臨街的玻璃櫥窗上,有一些裸女的圖案隱約顯現。心頭撞鹿般地進得場來,隻見“上空”的小姐們將三角褲衩的鬆緊帶拉得“劈裏啪啦”作響,要你將綠絨絨的美金夾進去。現在想起,隻是有些模糊的新奇,並不覺得太大的刺激。
有了這次看“上空” SHOW 的心理積累,第一次看全裸的感覺就不那麽唐突或土得掉渣了。
那地方是在洛杉磯 405 高速公路出口向機場路拐彎的街角上,同去的有一對華人賢伉儷。十幾元門票買進去,聽得一些嘈雜的人聲、樂聲,注意力還沒有集中好呢,闖入眼簾的就是亮麗燈光下一抹泛著黃光的人體——瞬間的錯覺中感到那該是黃色緊身衣的顏色吧——馬上發覺不對:這就是一絲不掛的 SHOW 女了!
我的眼光流金抖彩,旋即被牽引到那女孩的私處,木乃伊似的緊夾著,核桃兒大小的地段。這時我才發現,我們甚至還沒顧得上找個位置坐下來,連口飲料都沒喝上呢,就已目瞪口呆了。
樂聲劇烈地響起,在“秀”場上空盤旋。那些高挑亮爽的美國妞,做出種種高雅、低賤、優美、醜陋乃至“不堪入目”(咱們中國大陸的習慣用語)的動作來。我當時看得很認真,可以說是“目不轉睛”,偶爾瞟一眼前頭那些中國大陸考察團幹部們的眼神,與我並無二致。
我想這就是所謂人類本性的大揭底了。這種場合要是假裝東張西望不認真地看或“無所謂”地看,不是虛偽做作便是神經不正常了吧。
美女如雲,春光似水,原來女性的胴體是如此美妙多姿嗬,無怪乎多少男人要像《菊豆》中的男主角那樣要去偷看女人洗澡。美國這一點挺好,想看就光明正大地來看,再不必隔著門縫覷人,再不必男扮女裝潛進女浴室——被扭送到公安局,重則判刑,輕則勞改。這裏倒是解脫了對人性欲望的桎梏,還其古希臘式的人類對自然胴體的垂涎、留戀、豔慕乃至崇拜。
那時我幾乎隻知道看,肉眼層次的看,被各個不同的裸女的臉孔,頭發,有關部位的 SIZE 大小,以及演出風格的千變萬化所迷惑,敞開感官,接受刺激,全身心有些明顯的變化。
同時,我又有點“怕怕”的,那高聳的乳房,豐滿的臀部,太近太近,令人毛骨聳然、心旌搖曳,又不是陽痿症患者,萬一衝動起來,在某些錯覺的誤導下,付諸不文明的舉動,那可怎麽是好?!
我突然發現,美國或許是一個男性普遍陽痿的社會。在這樣的場合,男人們怎麽會隻是看,僅滿足於看,在小姐們的玉體香肌麵前,那些來自大自然的荷爾蒙分泌物呢?那些猴急猴急的雄性征服欲呢?他們在無數嬌豔女郎的性挑逗下要騷亂才對啊!男人們,你們都被閹割了嗎?腦癱了嗎?眼巴巴地瞅著看著就是不能動彈 ……
這樣的過了大約一個小時左右,我發現自己的注意力有點不集中了,目光左顧右盼起來,總覺得那邊上別的壇子裏有更好的節目在上演,有更美的女孩在纏綿。
我注意到,這種精神渙散的現象並非我一人所獨有,和我同時進場或稍早進場的旅美同胞們,以及白人男士們,均有這種表現:大家有一搭無一搭地看著,掌聲稀稀啦啦了 …… 喔,這是永遠主宰人類心理的鐵則之一“飽和效應”在起作用了。 一般而言,保留在“癢”階段的人類,有較好地保護自己、脫離性欲侵犯的天然盾牌,過份的性“觸”覺很容易造成“飽和效應”,這時候,人類會本能地生出撐拒他(她)人繼續“觸摸”,進而遊離域外的需要。
SHOW 場老板大概早就對人們的這種心理變化了然於胸。幾個衣著性感的姑娘,正在那些心猿意馬的男人邊上遊說,要他們到那邊寫著大大的 $14 ,用薄薄的帳幔圍著的地方,去逼近地看她們的私處。這又是人性的大延展,尤其是男人們弱點的大暴露啊:喜新厭舊,得寸進尺。人類在擁有的事物中榨幹刺激,支付了所能支付的反應,不得不采用“超常刺激”的“過分放縱原則”、“充溢原則”來求得苟延殘存。
我當時確實也有這種近些再近些看的衝動,但最後還真熬住沒走這一步——這倒不是說自己有如何“高尚”,我是心疼那時在餐館打工掙的血汗錢。另外,我當時的“飽和效應”很嚴重,覺得遠看近看橫看豎看都沒什麽區別,頂到鼻尖上看,象上生理衛生課似的太逼真,拆穿最後一點引人欣賞的距離美,太煞風景了吧?!
說起來,那些做 SHOW 的女郎似乎是沒有任何羞恥心了,如果連這些個東東都可以 SHOW ,世上還有什麽可掩飾的呢?
或許也是出自這種心理,那天晚上我竟然沒有舍得給小費。回家的路上,同去的夫妻朋友幾乎忍無可忍地“罵”我不給人家小費,我當時辯解說:“給多少都不算給,幹脆不給,你們不要說我摳,小氣......不要臉,我覺得那種場所,做 SHOW 的和看SHOW 的,都無臉皮可言。”
但事後我回想起一個細節,那些 SHOW 女們最後出場,俯身撿起拋在台前的小費時,總要下意識地虛掩一下赤裸的胸懷,一絲靦腆的微笑浮現在她們青春的麵扉上。
我忽然意識到,當她們為一種至少還可以說是“藝術”的藝術獻身時,她們把貞操觀也一起拍賣了;而當她們表演完畢去撿那份錢時,才恢複到常人的理智與情感,她們又記起自己的女兒身,同時也有了羞恥感。
原來,她們同樣是有“臉皮”,要“臉皮”的活生生的人,隻是迫於生活或為了追求更愜意的生活,她們將青春美色作賭注,走出一個個台步,跳出一個個舞姿。我們對她們的人格和勞動,都應該有起碼的尊重和些許回報。
想到此,我不禁為自己不給小費的行為感到深深的愧疚。
看裸體 SHOW 後會有一種“色空”的感受,“泰山歸來不看嶽,黃山歸來不看山”。看著一連串的美女光著身子從你麵前走過,扭動,消逝,你的心中會空蕩蕩起來,色即空也。從今往後,你再無“性”可言,再無性的神秘,再無性的崇拜,再無莫名其妙的尋花問柳的衝動。
佛經裏有一則故事,說摩羅女引誘阿難與她作愛,阿難就對摩羅女說,即便是你最心愛的人,也會有眼屎、鼻糞、汗臭、經血、大小便 …… 一番話講得摩羅女再無興致和阿難行雲雨之事。
我想,在這個意義上,裸體 SHOW 對那些欲火中燒 ,難以把持的男人而言 ,是排泄心理緊張和性壓抑的一條有效管道,一帖鎮靜良方,而對於更有悟性者,則是一架超拔精神的高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