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蟲：成都，我不做你的情人（十二）

第十二章  情人

 

情人是調味劑，帶來刺激和快樂

因此，欲罷不能

更多時候，情人是附屬品

可有可無的東西

離開誰，其實都一樣活

 

成都的四月對曉彬來說度日如年。整整一個月，文琴都沒來看他。偶爾幾個電話，也是匆匆掛掉。曉彬知道，這段時間是文琴的非常時期，文琴要先照顧好家庭，才能照顧好他。這種因果關係讓曉彬很不舒服，原本他就與文琴的家庭互不相幹，可現在卻要扯上關係。曉彬正在苦笑的時候，文琴的電話來了。他不再迫不及待，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麽心情，文琴的電話，似乎隻是例行公事，讓曉彬感覺到她的存在一樣。曉彬知道文琴在，她一直在成都，卻不出現在他麵前。文琴的聲音很遠，又很近。曉彬討厭極了這種咫尺天涯的感覺。雖是這樣，在電話連續響了五聲的時候，曉彬還是接起來了。

“乖乖。你做啥子，咋個不接電話。”文琴的聲音還是那麽好聽。

“沒幹嗎，你最近忙什麽。”曉彬的聲音很低沉，無休無止的等待已經讓他身心疲憊。

“想我了沒得？”

“想有什麽用。”曉彬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撥弄著日曆。

“乖乖……”

“你在哪兒？”

“在屋頭，他帶小茹買書去了。”文琴說：“五一放假我來看你。”

“哦。”曉彬不動聲色，內心卻無比喜悅。

“你不想我來看你？”文琴覺得曉彬的反應很冷淡，有些不高興。

“寶貝，我想你了。”曉彬輕輕地說，心裏發酸。這一個月來，他過得是怎麽樣的生活，文琴都不知道。曉彬覺得自己很沒出息，整天在家無所事事，隻是為了等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女人。可是，除了等，他無能為力。

“等我。”文琴說：“乖乖，我好想抱到你。”

“我也是。”曉彬剛點燃一支煙，才吸了兩口，電話便掛斷了。他知道，是張哥回家了。不止一次，文琴的電話就這樣忽然斷掉，沒有任何預兆的。曉彬躺倒在床上，一個人把煙吸完。他還是不知道該做什麽。

 

拉開窗簾，外麵陽光明媚。成都難得這樣的好天氣，曉彬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打算去外麵走走。打開衣櫥找衣服，翻著翻著看見了文琴留在這裏的一條睡裙。他捧在手中，把睡裙緊緊地貼在臉上。這條睡裙文琴隻穿了幾次，一直沒有洗。上麵有文琴的味道。曉彬就這樣貪婪地嗅著，想從中感受到文琴的體溫，哪怕一點點也好。

 

難道我就要這樣過一輩子了？曉彬笑，很多時候，他不敢想自己的未來。也不願去想。他始終抱有這樣的幻想，終有一天，文琴會離婚的。他知道這隻是個幻想而已，可依舊無限憧憬。在這種近乎於虛幻的憧憬中，曉彬覺得無比幸福。

 

出租車司機問他去哪兒。曉彬想了想說，去春熙路吧。不知道多久之前，曉彬和文琴去過一次。在王府井買了很多東西，回家的時候曉彬累得倒在床上，文琴親自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屋裏有了煙火的味道，自然就像個家了。可是，這種家的感覺隻有一次，大部分時間，還是叫外賣。曉彬一邊想一邊微微笑著。似乎是為了這樣一個家，他才一直在等待。

 

禮拜天，天氣又好。春熙路上很熱鬧，人也很多。曉彬就這麽漫無目的地走著，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曉彬發現，很少有人像他這樣，獨自在逛街。這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沒什麽好買的，幹脆就走進良木緣咖啡廳，叫了一杯奶昔，坐在角落裏的位置，打算喝完了就回去。他完全可以不出來，隻是想找點事情做打法時間。還有兩天，他就可以見到文琴了。可是這兩天，對曉彬來說，同樣漫長的遙遙無期。

奶昔喝了還沒一半，就有個女孩坐了下來，在他對麵的椅子上。曉彬看看周圍，還有空的桌子，但是人家要坐在這裏，他也沒辦法。

“可以聊聊嗎？”女孩首先開口，很標準的普通話，聲音甜美。

“聊什麽？”曉彬抬起眼睛，看了看女孩，女孩很年輕，差不多和曉彬一個年紀。穿著入時。

“你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聊什麽都可以啊。”女孩笑吟吟地看著曉彬，這讓曉彬有些不好意思。除了文琴，還沒有其他女人這樣盯著他看。

“哦，我馬上就要走了。”曉彬點燃一支煙：“抽完這支煙就走。”

“有事情嗎？”

“沒事。”曉彬說：“你有事？”

“沒事就坐會兒，我倒有點事。”女孩說：“我叫若蘭，你呢？”

“叫我曉彬好了。對了，你找我有什麽事，我們又不認識。”

“你沒工作吧。”女孩問，同時也叫了一杯奶昔，和曉彬一模一樣的。

“是啊。” 曉彬回答，也許同齡人之間容易溝通，他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局促了。可以大方地看著女孩。

“那你會做什麽啊。”女孩又問，雙手抱住杯子，歪著腦袋盯著曉彬：“你真好看。”

女孩的表情讓曉彬想起一個詞——“花癡”。可他沒說，隻是笑了笑：“謝謝，你也好看。我會，我會畫畫。”

“真的？”女孩顯得很高興：“我就說自己的眼光最好了，一看你就是個畫家。正好，我要請個人教我畫畫，你一定要來啊！”女孩說完丟給曉彬一個手機號碼就跑開了，邊跑邊說：“記得給我打電話！”

 

女孩走了，曉彬一個人拿著紙條發呆。真是什麽人都能遇到，現在的女孩怎麽都這個樣啊。難道是我太落伍與時代脫節了？曉彬笑笑，把紙條塞進襯衣口袋，起身離開。

 

這幾天文琴的心裏也惶恐不安，馬上就要五一節了。她想抽出四天時間來陪曉彬，畢竟，自己太長時間沒有見到曉彬了，想起曉彬一個人在成都什麽朋友也沒有，文琴的心裏就無比酸痛。她害怕曉彬寂寞，可是很多時間，自己卻給他帶去寂寞。飯桌上，一家三口吃飯，其樂融融的樣子，文琴卻在自己盤算著，找個什麽樣的理由才能見到曉彬呢？本來要帶小茹去深圳玩的，可這樣就沒法見到曉彬。此刻的文琴，隻想見到曉彬，其他的一切，都變得不那麽重要。

“媽媽。”小茹叫她，把文琴的思緒打斷：“放假你和爸爸帶我去哪兒耍？”印象中，每個假期，文琴都會帶她去外地轉轉。

“五一媽媽出差。”文琴說，她看著女兒，內心還是酸楚。

“哦，這麽忙唆。”女兒低著頭吃米飯，然後又問：“爸爸呢？”

“你媽忙撒，我帶你出去耍。”張哥往女兒碗裏夾了一些菜，然後就不說話了。

整個晚上，文琴和丈夫的話都不多，隻有小茹一個勁地說，說了些什麽，文琴都不記得了，她根本沒聽。她隻是在想，五一出差的理由能不能瞞住丈夫，能不能順利地和曉彬見麵。她真的是太想太想曉彬了。

睡覺的時候，丈夫問：“你五一出啥子差哦。”

“有客戶請我們去南京耍，不好帶家屬撒。”文琴翻了個身，仰麵朝天。

“誰曉得你去哪兒耍。”丈夫不冷不熱地說，那根刺，始終紮在他的心裏，拔也拔不掉。

“神經病唆！”文琴罵了一句，背對著丈夫。不一會兒就聽到了丈夫均勻的鼾聲。

 

文琴不知道丈夫是真睡還是假睡，反正她是無法入眠。家裏的那張床，越來越沒有曉彬的床舒服。文琴知道，這與床無關，而是床上的人在作祟。

 

五月一號，對於文琴來說，是緊張刺激的一天。早上八點不到，丈夫就帶著女兒趕往機場了，他們要去桂林。丈夫剛走，房間裏的煙霧還沒散去，文琴就迫不及待地給曉彬打電話。往日的這個時候，曉彬一定還在床上睡覺，可是現在，電話裏他的聲音聽起來比文琴還要清醒。

“寶貝，你在哪兒？”曉彬的聲音顫抖著，文琴禁不住熱淚盈眶：“乖乖，乖乖，乖乖……”

“寶貝，我好想你，好想你，你快來，快來。”曉彬已經明顯壓抑不住興奮，握住話筒的手都在輕微地抖著。

“他們去桂林了，我說有客戶請我們到南京旅遊。他們剛走，還不到五分鍾。”文琴何嚐不激動，一個月來，她每時每刻都在思念著曉彬，想他過得好不好，身上有沒有錢，自己一個人是不是太孤獨。隻有晚上，在夢中的時候，她才能與曉彬相會。一覺醒來，張開眼睛，床邊的那個人，還是丈夫。文琴開始厭惡做夢，卻又不得不依賴夢境。隻有在夢裏，她才能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曉彬。

“乖乖，”文琴又說：“你等我，我換了衣服就去你那邊。”

“嗯。”此時的曉彬，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了。強烈愛著的兩個人，有一個月的時間不能相見，那種感覺，隻有在熱戀中的人才能體會。曉彬抽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地吸了兩口：“寶貝……”

“乖乖，我想吃了你。”文琴說：“你在抽煙？”

“嗯，陪我一支。”

文琴說好，也點燃一支煙，他們約定，煙滅的時候就掛電話。然後文琴就到曉彬這裏來。

 

氤氳的煙霧繚繞在文琴眼前，煙霧裏她似乎看到了曉彬的臉。英俊、單純的。朝她孩子氣地笑。文琴哭了，伸過手去捕捉煙霧，卻抓了個空。她忽然把煙掐掉，她再也等不到一支煙的時間了。

“乖乖，我來了。”

電話斷了，嘟嘟的聲音。曉彬將話筒貼在耳邊，覺得幸福。是一種期待的幸福。他把文琴的那條睡裙拿出來，抱在懷裏，繼續吮吸上麵的味道。他喃喃地自言自語：“寶貝，你終於來了，寶貝。”

 

文琴沒有開車，直接攔了輛出租車就朝曉彬的住處奔去。清早的成都還沒有完全醒來，灰蒙蒙的天幕遮擋住若隱若現的陽光。今天是個晴天。文琴在心裏說，臉上掛著微笑。不斷的紅燈讓文琴很煩，她一個勁地催促司機快點快點。最後司機也沒辦法了，索性點了一支煙：“你來開怎麽樣？”

手機響。文琴一看號碼，是曉彬的。接起來：“馬上就到。”曉彬在那邊笑：“寶貝，都十分鍾四十五秒了，我還以為你睡了。”

“我沒開車，打的來的。”文琴一邊說一邊又催促司機快點快點。

“還有多久啊？”曉彬等得心慌：“你看後麵有沒有人跟蹤你。嗬嗬。”

“沒得沒得。”正說著的工夫，車子停下了。計價器顯示十五元。付了款之後文琴還沒掛電話，就這麽一邊說著一邊上樓，曉彬的聲音似乎也離她越來越近，到了門口就覺得是貼在她耳邊說話了。

“乖乖，開門撒。”

電話斷了。曉彬飛奔著衝向門口。當日思夜想的文琴就站在他麵前的時候，曉彬緊緊地緊緊地擁抱了她。那麽用力，好像要把文琴嵌入自己的身體裏麵。他用下巴磨蹭著文琴的頭發，什麽都不說，隻是這樣抱著。而文琴，就這樣被曉彬抱著，嘴裏不停地叫著“乖乖”。

 

“乖乖，我好想你，都要想死了。”文琴貼在曉彬的胸口上，聽著強而有力的心跳聲：“乖乖，你想我了沒得。”

“我想你想得都起死回生好幾回了，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激情過後，曉彬燃起一支煙，撫摸著文琴光滑的肌膚：“寶貝，你們怎麽樣了？”

“乖乖，別提他好不好。今天隻屬於我們兩個人。其他的人，都不要提。”

“嗯。”曉彬點頭。這麽久以來，他一直在期待這麽一天，完全屬於他和文琴的一天。沒有任何人的打擾，與世隔絕。文琴把手機關掉，她說：“乖乖，我陪你四天。五月四號晚上我回家，行嗎？”文琴的口氣像個孩子在征求大人的意見。

四天，就是一天，曉彬也已經心滿意足，感動不已。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要如何度過這四天，他在想著四天的時間可以做什麽，四天，完全可以過家裏的日子。一起買菜，做飯，形影不離。想到這裏，曉彬竟激動得落淚，他沒有想四天之後依然還是一個人。其實四天和四年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過了這個期限，她還是要離開。

 

因為難得，因為短暫。所以便更顯得寶貴。文琴不方便出門，怕被人看到。所以曉彬就出去買東西，他大包小包的往購物車裏塞，恨不得把四天的飯菜全部購置好。那間不大的屋子，是他和文琴相守相愛的唯一空間，他們所有的擁抱，親吻和激情都留在了這樣一個空間裏。曉彬說不出是難受還是開心，他隻知道，文琴來了，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再也不用一個人貼在那條睡裙上獨自垂淚。

 

曉彬回家的時候文琴剛好洗完澡，沐浴露的清香彌漫在空氣中。曉彬情不自禁地上前擁抱，他永遠抱不夠文琴。文琴問他老是這樣抱來抱去的會不會膩了，曉彬說不會。文琴又問為什麽，曉彬想了想說：“能抱你的機會，並不多，想膩都膩不了。”

“乖乖。”文琴又擁抱了曉彬：“我也是，怎麽抱你都抱不夠，乖乖。”

 

四川方言總是充滿特色，隻有身在其中才能體會。簡單的兩個字，乖乖。從文琴嘴裏喊出來，飽含著怎麽樣的深情？曉彬不懂四川話，可他卻聽得懂乖乖。每次文琴抱著他叫乖乖的時候，曉彬的心口便會莫名發疼。好幾次都這樣，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隻是心甘情願地沉淪在這種幸福的疼痛中，他認為這種疼痛，叫做愛情。

 

文琴在廚房做飯，曉彬打下手。電腦裏傳出《劍仙問情》的淒美旋律。

 

細雨飄,清風搖,憑借癡心般情長；
??皓雪落,黃河濁,任由他絕情心傷；
??放下吧,手中劍,我情願；
??喚回了,心底情,宿命荊；
??為何要,孤獨繞,你在世界另一邊；
??對我的深情,怎能用隻字片語,寫得盡……
??寫得盡,不貪求一個願；
??又想起,你的臉,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
??時時刻刻,看到你的眼眸裏,柔情似水；
??今生緣,來世再續,情何物,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
??
??情天動,青山中,陣風瞬息萬裏雲；
??尋佳人,情難真,禦劍踏破亂紅塵；
??翱翔那,蒼穹中,心不盡；
??縱橫在,千年間,輪回轉；
??為何讓,寂寞長,我在世界這一邊；
??對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萬語,說的清……
??說的清,隻奢望一次醉；
??又想起,你的臉,尋尋覓覓,相逢在夢裏；
??時時刻刻,看到你的眼眸裏,繾綣萬千；
??今生緣,來世再續,情何物,生死相許；
??如有你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

 

曉彬從後麵輕輕擁住文琴，在她耳邊低語：“寶貝，如果可以，我什麽都不要，隻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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