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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月:我所見到的季羨林先生

(2004-12-28 11:44:35) 下一個
有一件小事,在它發生的若幹年後,仍舊時常清晰地閃現在我的麵前,甚至在我的生活中不知不覺地影響著我的行為。
  1991年夏,我的一位朋友把一封信和一本論文交給我,讓我把這些東西交給北大的季羨林先生。那時的我,因為對文學、美學的喜愛,便也結交了一些這類專業的朋友們,直至在他們的圈子中也認識了幾所高校及科研院所的專家學者,從他們那裏,我無形地汲取著精神營養。去找季先生之前,我認為也是和以往一樣的,當時,對先生的學術地位和聲望並不知曉。
  夏日的午後,我來到北大的13公寓,叩開了季先生家的門。開門的是他的夫人,個子不高,滿頭銀絲,一臉的慈祥。夫人把我讓進屋內,然後轉向左邊的門敲了一下,仍是和藹的語氣。“羨林呀,有人來找你,沒聽見嗎?”“噢,我這就來。”屋內傳來一老者的聲音。
  我走進的那間屋子,陳設簡單,最顯眼的是兩隻大白貓,一隻趴在地上機警地觀察著我,另一隻在電視機上睡眼朦朧地打著盹。
  季先生走出來,是位高高大大的老人,很淳樸的樣子。我把東西交給他,他放好論文,用剪刀小心地剪開信封,認真地讀著信。讀罷,他坐在床邊與我聊了起來。當時,我正在寫一篇有關詩歌方麵的文章,我們便談起了詩。在談到19世紀歐洲浪漫派詩人的時候,先生用英文說著他們的名字,說到盡興時,他用原文說了幾句詩。我的臉火燒一樣的熱,擔心自己不能應對。也許是先生看出了我的窘狀,他轉而談起了中國現代詩。此時,那隻趴在地上的貓竄到我身上,我的手也開始火辣辣的了。季先生站起來,走到我身邊,關切地問:“抓破了嗎?快包一下吧。”“沒關係,沒關係。”我不停地說著。而此時,他的夫人已把一卷紗布送到我的麵前。“沒有流血,您看。”我抬起手給兩位老人看。“疼嗎?”又是十分關切地問。“一點不疼。”我爽快地答,心中充滿了溫情。此時,我甚至有點希望被貓抓過的地方正在淌血,那樣我就好意思接受老人的包紮,也就可以享受兩位老人更多的關愛了。
  又坐了一會兒,怕耽擱季先生的工作,我起身告辭。先生給我留下他家的電話號碼,並工工整整地在那張卡片上簽了名,一直送我到門外,我們握手道別。走了一段路,我騎上自行車回頭望,先生仍舊目送著我。從那以後,季先生家門前的一池荷花和他站在門前目送我的高高身影,隨著歲月的流逝,已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記憶中了。
  後來,從朋友那裏,也從各類書刊中我了解到季先生的情況。原來,先生早年留學歐洲,回國後執教於北大,精研古印度文化,是國際上公認的學貫中西的大學者......
  天!我為自己的冒失、自己在先生麵前的班門弄斧而羞愧。同時,我又為自己的“無知”而慶幸,因為我的“無知”,我才會用平常心去感知老人的平常心。這一次和以後的兩次接觸中,我真正看到了“返樸歸真”的境界。
  難怪在季羨林先生80大壽的那一天,參加先生壽辰的有許多中外學者,他們在一起大加讚譽的不是季先生的學問,而是他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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