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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尚,定居美國。打工養家糊口之餘,喜愛搬弄幾千中英文字,聊解歲月之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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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燈區情人(七)

(2019-01-01 17:59:07) 下一個
紅燈區情人
 

 

 

    李公尚

 

 

 

   
 

 

    我和呂萍花的女兒呂雯,電話約在她們學校外的一個咖啡館見麵。電話中我提到她媽媽,她以為我是去給她送生活費的,積極熱情地一再改換時間,要求提前和我見麵。見麵後知道我隻是替她媽媽去看她,遂顯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抱怨我耽誤她寶貴的時間。

 

    我告訴她有關她母親的情況,問她想不想去探望她媽媽,她冷漠地低著頭,不說話。我告訴她:“你媽媽非常想念你,盡管她的境況一直不如人意,可她一直在牽掛你。我可以幫助你安排去探視的手續和時間。”呂雯聽了,突然對我大吼:“我媽媽早就死了,我沒有媽媽。”我對她說:“你媽媽正在供應你讀大學,要不是她為你提供學費,你可能會失學。你每年的學費和其它費用加在一起,差不多要五六萬吧?這可不是任何家庭都能擔負的起的。”呂雯沒好氣地對我說:“我用的錢都是我爸爸通過我的一個遠房親戚給我的,我的親戚每次來看我都給我帶錢!和我媽沒任何關係。”

 

 

    呂萍花告訴過我:呂雯的父親仍在中國。呂萍花和呂雯的父親曾是外語學院的同學,畢業後在同一所中學教英語。他倆結婚後,呂萍花覺得教書沒意思,對丈夫說:學了英語不出國,純粹是一種浪費。呂萍花的丈夫說:學了英語,到說英語的國家去,沒有了特長,需要重新學別的技能,才是一種浪費。為此兩人經常吵架。一年多後,呂萍花生下了呂雯,丟給丈夫,自己到大城市去闖蕩。她做過公關小姐,做過公司秘書,也做過老板的情人。但更多的還是做移民美國的夢。那時,她曾提出過離婚,但她丈夫以孩子太小,死活不同意,後來,她以旅遊者的身份來到美國,輕易相信了紐約唐人街“移民律師”的廣告,依仗自己懂一點英語,擅自脫離旅行團,找“移民律師”要求辦理移民美國。

 

 

    “移民律師”告訴呂萍花:在美國隻要獲得律師的幫助,即便不會英語,沒有工作技能,或者財力不夠等等,都可以輕鬆獲得綠卡,改變身份。但需要先交辦理移民的手續費押金。呂萍花把自己和丈夫在中國積攢了多年的大部分錢交了“律師費”後,“律師”告訴她,以她的情況,通過辦理政治避難最容易移民。“律師”讓她把她的護照銷毀掉,給她一份厚厚的材料,讓她熟記硬背材料上編寫的故事,去向美國移民官陳述。呂萍花申請政治庇護的案子連上訴拖了兩年多,最終被美國政府拒絕,“移民律師”瞬間變臉,向她討要“拖欠的律師費”。揚言不交錢就讓美國政府將她立即驅逐出美國。呂萍花不甘心這樣回國,於是在“移民律師”的指點下,開始從事“皮肉生意”,償還律師費。為了償債,呂萍花每天平均接待七八個客人,有時最多一天接二十多個人。兩年後呂萍花還清了律師費,在唐人街生存下來,但此時她卻死活也不想和她丈夫離婚了。

 

 

    隨著年齡漸增,呂萍花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已經毀了,應該讓孩子“受到良好教育”,於是和丈夫商量,讓女兒以參加學校遊學團的方式,非法留在了美國。她女兒原本跟父親姓周,叫周雯,為了女兒方便在美國移民,改成了跟母親姓呂。呂雯來到美國後知道母親的真實生活狀況後,對母親非常厭惡,寫信告訴了遠在中國的父親。她說的那位替她父親經常給她送錢的“親戚”,就是老栓。

 

 

    我對呂雯說:“人們長大後對自己父母的看法,都會和自己小時對父母的崇拜有很大的反差。重要的是要學會怎樣去適應這種反差。如果一個母親為了子女去做力所能及的最大犧牲,那麽無論她做了什麽,她的子女都是萬幸的。呂雯聽了沉默不語。我把呂萍花的地址留給她,說:“你和你媽兩年多沒見麵了,那就往這個地址寫封信吧。如果哪天你想去看看她,她一定很高興。呂雯瞟了一眼我放在她麵前的地址,說:“你走吧,我不想和她聯係。”

 

 

    我從呂雯那裏獲悉,老栓就在“新天地火鍋城”後廚做備料工作,於是我到“新天地火鍋城”去打聽老栓。去了兩次,都沒有什麽收獲。過了兩個星期,我第三次來到那家中餐館,坐下後準備去取食料時,一位三十多歲的中國男人坐在了我對麵,他瞪著兩隻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幾乎理成光頭的小平頭上,凸著幾條青筋,幹淨利索的麵孔透著一股精明強幹。他和我對視了一會兒,微笑著用低沉的聲音問我:“你是來找我的,對嗎?其實,我一直都在等著你來!”

 

 

    我注視了他一會兒,說:“既然你知道我會來找你,那你就應該知道警察也在找你。”

 

 

    老栓淡然一笑,說:“我不在乎警察!我隻在乎她。”老栓直視著我的眼睛,問:“她好嗎?”我反問:“你希望她好嗎?”他沒回答,停了一會兒說:“我等你來找我,是因為我要當麵感謝你,感謝你能照顧她。”我說:“她和我在一起,不需要任何人感謝或批準。”他沉默了一會兒,用低沉有力聲音地說:“她是個值得任何男人都珍惜的好姑娘。她是我的!早晚還要回到我身邊!”

 

 

    我說:“你現在正受警方的追捕,如果你知道珍惜她,就應該遠離她,不要去糾纏她,連累她,讓她今後過一個正常人的日子。”我看著他的眼睛說:“你現在最好的出路,就是去警察局自首,爭取最好的認罪協議。”老栓聽了仰頭一笑,繼續用低沉的聲音說:“自首?我?憑什麽去自首?我做了什麽必須要去自首的事?你能告訴我嗎?誰能告訴我?——我看你不能!至少現在沒人能!”

 

 

    我說:“你參與販毒,是一起重大凶殺案的嫌疑人,就憑這兩點,你可能會在監獄裏度過你的下半生。”老栓聽了,冷笑著毫不在意地說:“這是你的推斷?還是警方的結論?至少警方現在還沒有掌握你說的那些關於我的證據,不能怎麽樣我。他們如果抓我,也隻能說我是非法移民,但是抓非法移民是美國聯邦移民局的事,地方警察從不願摻和那些對他們來說花錢費力不討好的事。” 

 

 

    他的話讓我想起了前天普林斯·喬治縣辦案警察路易斯和科爾頓通話時提到:“警方至今甚至不能證明打死迪奧姆的那夥人就是老栓和他的同夥。因為當時沒有人看到打死迪奧姆那夥人的的長相和麵目。至於他可能參與販毒,我們把江霞的證詞提供給紐約的警方後,在紐約警方找到老栓之前,甚至在他們沒和我們聯係之前,我們能做的事很少。”

 

 

    我對他說:“警方正在加緊調查你們的罪證。沒有證據是暫時的。你被抓是遲早的事。在警方還沒有收集全證據的時候自首,達成的認罪協議對你最為有利。”

 

 

   “認罪協議!哼! 那是你們的想法!是那些貪生怕死、患得患失的人的想法。”老栓輕蔑地說:“我們這些人待在美國,從不考慮什麽生活是好是壞,隻在乎目前的生活能不能合乎我們自己的意願和方式。美國是一個最適合各種人自由發展的地方,隻要有本事,就能活得心滿意足!”老栓鄙視地看著我說。

 

 

    我說:“剛才你問起了江霞過得好不好,我可以告訴你,無論江霞過得怎麽樣,她都不希望你的下場很慘。這樣下去,你會死得很慘!”

 

 

    老栓無聲地笑起來,說:“死得很慘?死得很慘有什麽可怕的?可怕的是活得很慘!你說江霞不希望我下場很慘,看來她還是在想著我。其實你並不了解江霞。她非常清楚她自己的處境!她愛的,正是我這種人。我這種人能在美國混下去,就是因為我們在美國無憂無懼,不怕吃苦。隻要活著,就能獲得幸福。我們來到這片土地上的時候就是兩手空空,無論再混得有多慘,都不會再失去什麽。而當我們混好了,得到的就全是幸福。”

 

 

    我把和老栓見麵的情況,告訴了科爾頓。科爾頓讓普林斯·喬治縣的辦案警察路易斯,根據我提供的情況去“新天地火鍋城”去找老栓, “新天地火鍋城“的老板告訴他,老栓前天因為弄壞了餐館的自動切肉機,怕賠錢,工資也沒結算,就偷偷跑了。他的工資根本就不夠修機器的,餐館正在到處找他呢。路易斯聽了,留下自己的名片,告訴餐館老板有了老栓的線索,就和他聯係。

 

 

    (未完,待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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