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5年 7月 17日
如果俗話說傻人有傻福,那反過來高智商就意味著不幸?很多人都這樣認為。我們的看法是天才往往受焦慮、挫敗感和孤單困擾。想想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艾倫·圖靈(Alan Turing)、麗薩·辛普森(Lisa Simpson)——他們就像一顆顆孤星,但即使在他們燃燒最耀眼的時刻也倍感孤獨,正如海明威曾說的那樣:“聰明人擁有幸福——這樣的事我幾乎從未遇到。”
這似乎隻是關於一小部分人的小問題——但是它可能會給很多人帶來啟發和影響。我們的教育體係很大程度上是為了提高學術智力。盡管存在很多眾所周知的缺陷和局限性,智商測試仍然是衡量認知能力的主要方法。我們在大腦訓練和認知提高方麵投入了大量的金錢,試圖提高參與相關測試的分數。但是,假如對才能的追求本身就是一場徒勞呢?
早在近一百年前就有人嚐試尋找以上問題的答案。在那時,美國爵士樂正處於黃金時代,智商測試作為一個新生事物開始引起關注。此前,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征兵中心,智商測試已得到驗證,1926年,心理學家路易斯·特曼(Lewis Terman)決定用智商測試來找出天才兒童,並對他們進行研究。
通過對加利福尼亞州各個學校的地毯式搜索,他挑選出了1500名智商在140以上的小學生,其中80人的智商超過170。這些學生後來被稱為“特曼神童”。時至今日,對他們人生跌宕起伏的發展軌跡的研究仍在進行中。
和預期一樣,很多“特曼神童”都獲得了財富和名聲——最著名的是傑西·奧本海默(Jess Oppenheimer),20世紀50年代經典情景喜劇《我愛露西》(I Love Lucy)的作者。的確,當他的電視劇在CBS電視台上播出時,“特曼神童”們的平均薪水已經是普通白領平均薪水的兩倍了。但並不是所有人都達到了特曼的期望——有很多人選擇了比較“平凡”的工作,如警察、船員、打字員等。因此,特曼總結道,“智力和成就之間並沒有完美的相關關係”。此外,高智商也沒能讓他們過得比常人更幸福。在他們一生之中,離婚、酗酒和自殺水平和國家平均水平大致相當。
當“特曼神童”步入晚年時,他們故事的寓意——高智商並不等同於更好的生活——已經被人們重複了無數遍。在最好的情況下,他們會認為高智商頂多讓你的生活滿意度與常人無異;而在最壞的情況下,他們會說實際上意味著你懷才不遇壯誌未酬。
這並不意味著,隻要擁有高智商,就必然要遭遇磨難,盡管一些流行的觀點這樣認為。但這確實令人困惑。為什麽從長期來看,卓越的智商並沒有帶來應有的回報呢?
一種可能是,知道自己是高智商反而變成了束縛自己的鎖鏈。的確,在上世紀90年代,研究者請那些仍在世的“特曼神童”回顧他們過去80年人生中的大事。他們不僅沒有從自己的成功中感到滿足,反而感覺自己似乎沒能實現年少時曾經被賦予的期望,並深受這種失敗感折磨。
這種負擔——特別是再加上他人的期望——往往是許多天資兒童的共同困擾。其中最著名、也是最令人難過的案例便是數學神童蘇菲亞·尤瑟夫(Sufiah Yusof)。她在12歲時被牛津大學錄取,卻中途退學,當了一名服務員。後來她成了一名應召女郎,邊做愛邊背誦數學公式來取悅客人。
在學生酒吧和網絡論壇上常常聽到另一種抱怨:聰明的人對這個世界的缺點看得更加清楚。與目光狹隘的普通人不同,聰明人時刻保持清醒,為人類的現狀感到痛苦,或是為其他人的愚蠢感到悲憤。
事實上,持續的擔憂也許是高智商的標誌——但其原因並非是那些書齋式的哲學家們所想象的那樣。加拿大麥克埃文大學(MacEwan University)的亞曆山大·潘尼(Alexander Penney)就各種各樣的話題,對學校裏的學生進行了采訪。他發現那些智商更高的學生的確更容易感到焦慮。而有趣的是,他們的大多數煩惱都是日常瑣事。
高智商學生更可能重複一段令人尷尬的對話,而不是問一些“宏大的問題”。“事實並不是他們的擔憂就更加深刻,而是他們擔憂的東西更多,擔憂的程度也更深。”潘尼說道,“如果某件消極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就會比別人想得更多。”
進行進一步研究時,潘尼發現這也許和語言智力有關——即智商測試中以文字遊戲形式進行的測試。相比之下,這些擔憂和與空間有關的智力關係要小一些(事實上,空間智力似乎能減少焦慮程度)。他認為,高超的口才可能讓你更容易把焦慮變成語言,並進行再三思考。不過,這未必是一個缺點。“也許他們比常人更擅長解決問題。”潘尼說道——這或許能幫助他們從錯誤中吸取經驗教訓。
然而,殘酷的現實是,卓越的智商並不等同於明智的決策。事實上,在有些情況下,高智商反而會讓你的選擇更加愚蠢。
過去十年間,多倫多大學的基斯·斯塔諾維奇(Keith Stanovich)一直在設計有關理性的測試,他發現,公正、無偏見的決策往往和高智商無關。由於存在“主關偏見”——即我們在搜集信息時往往會進行特定的選擇,以此來加強我們此前的觀點。
在進行辯駁時,更明智的做法是將你自己的假設置於一旁——但斯塔諾維奇發現,聰明的人做到這一點的可能性並不高於智商隻有平均水平的人。
這還不是全部。事實上,那些在標準認知測試中名列前茅的人往往更可能存在“偏見盲點”。雖然他們非常擅長批評他人的錯誤,卻更難認清自身的缺陷。
此外,他們還更容易陷入“賭徒謬誤”中去——即一枚硬幣落地時,如果頭十次都是正麵朝上,第十一次就更可能是反麵朝上。在輪盤賭遊戲中,如果玩家連續得了一連串黑色,就會計劃接下來押紅色,而這一謬誤會導致他們滿盤皆輸。
此外,它還可能使股票投資者在股票價格見頂之前就將股票拋出——因為他們相信自己的好運遲早都會用光的。
很多高智商的人往往更傾向於依賴直覺,而不是理性的思考,這可以解釋為什麽有那麽多門薩會員相信超自然現象的存在,這也是很多智商140的人刷爆信用卡的幾率是普通人兩倍的原因。
的確,斯塔諾維奇發現社會各個階層都存在這些偏見。“在我們日常生活中存在很多‘理性障礙’現象——很多智商很高的人,卻依舊會做出不理性的事情。”他說道,“那些宣傳反對疫苗接種、在網絡上傳播虛假信息的人往往智商很高,並受過良好教育。”顯然,聰明的人也可能被危險而愚蠢的誤導。
那麽,如果高智商沒法保證我們做出理智的決策,獲得更好的生活,我們應該依靠什麽?加拿大滑鐵盧大學的伊戈爾·格勞斯曼恩(Igor Grossmann)認為,我們應當將目光轉向一個古老的概念:“智慧”。他的方法可能乍看之下並不怎麽科學。“智慧這一概念本身就很虛無縹緲,”他坦言,“但如果你看一下智慧的定義,很多人都會同意,它形容的是能夠做出正確的、沒有偏見的決策的人。”
在一項實驗中,格勞斯曼恩向誌願者們展示了一些社會困局——從我們如何處理克裏米亞戰爭,到華盛頓郵報專欄“親愛的艾比”(Dear Abby)中闡述的那些令人感同身受的危機。
在誌願者們進行交談的同時,一個由心理學家組成的專家小組會對誌願者的推理和偏見進行評判:他們的論點是否全麵,參選人是否能承認自身知識的局限——即“理智的謙遜”——他們是否會忽略不符合自己理論的重要細節等。
結果是,獲得高分意味著將來生活滿意度更高,人際關係質量更好,以及最重要的是,焦慮和重複思考較少——這些似乎都是典型的傳統意識裏的聰明人所缺乏的素養。
明智的推理能力甚至能讓人活得更長——那些獲得高分的誌願者在實驗進行的數年間死亡幾率更低。關鍵是,格勞斯曼恩發現,智商和這些衡量因素都沒有什麽關係,高智商顯然也不意味著更高的智慧。“聰明人可能會很快作出論證,證明自己的論點是正確的——但他們采取的方式也許帶有嚴重的偏見。”
未來的雇主們很可能對這些能力進行測試,以取代智商測試。穀歌已經宣布計劃對候選人的智力謙遜程度等方麵進行測試,而不僅僅是考察他們的認知能力。
幸運的是,不管你的智商是多少,智慧可能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堅定地相信,智慧是可以訓練出來的。”格勞斯曼恩說道。他指出,當我們以他人為重的時候,就很容易放下我們的偏見。
他發現,如果以第三人稱的形式討論自己遇到的問題(用“他”或“她”來代替“我”),就能創造出必要的情緒距離, 減少自己的偏見,從而做出更明智的辯駁。今後的研究將有望可以發現更多類似的小技巧。
真正的挑戰在於如何讓人們承認自身的不足。如果你終其一生都活在自己智力帶來的光環之下,你就很難接受你的智力實際上在蒙蔽你的決策這一事實。正如蘇格拉底所說的那樣:最智慧的人也許正是那些能承認自己一無所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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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