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羅伯特的心思還在圍著那幾個綁架他的日本人轉。郵輪上出現的可疑人,留在客艙裏的膠卷和自己的筆記本竟然不翼而飛,剛到美國就遭到綁架。如果夏由美的日記本不是一直帶在身上,恐怕已經被人偷走了。難道,日本人從上海跟到這裏,就是為了脅迫他們保持沉默?在美國本土出現這麽多日本人,絕對不光是衝著他和夏由美來的。也許他們的存在暗示著更危險的陰謀。把這些事聯係起來想,每一種可能都讓人不寒而栗。他嚴肅地看著湯姆,“爸,我下麵說的這些事很重要。假如有一天我失蹤了,一定和美國本土的日本間諜有關。你可以找我們報社主編,讓他仔細考慮我跟他說過的話,而且讓他把那些話跟我們的政府要人再說一遍。這麽多日本間諜在美國活動,一定有什麽企圖和陰謀。”
“孩子,我雖然是個管子工,可我對你的直覺毫不懷疑。不知道那些老板政客每天都在想什麽!不過告訴我,你會失蹤嗎?”
“別擔心,我是說‘萬一’。日本人知道我是記者,我知道的事情報社已經都知道了。輕易不會對我下手。”
湯姆已經喝完第二瓶啤酒。“他們敢動我兒子,當爹的跟他們拚了!”
羅伯特沒提日記的事,更不想提日記的內容,免得把家裏人牽連進去。回到家以後,他直接走進自己臥室,伏在小桌子上拿起筆準備寫點什麽,想了片刻,又把筆扔在桌子上。這些日本人把夏由美攥在手裏一天,最好什麽也不要寫,盡管這件事情背後有故事。
他擔心日本人會對夏由美用刑,考察她是不是真的失去記憶。也許,這會兒街上就有人暗中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想到這,羅伯特趕緊關上燈,輕輕地撩開窗簾一角查看街上動靜。他想看看是否有閑雜人等在街上晃悠。
街上靜靜的,偶爾一輛轎車駛過。每一個牆角,電線杆子的陰影,垃圾桶背後他都看過一遍,沒有可疑的影子。尤其是汽車駛過的時候,那些陰暗的地方都被照亮了,如果有人藏在那必定暴露無疑。
第二天一早,羅伯特就守在報社等電話。日本人說了,他們會找他。要想找到他,又不被人認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工作的報社打電話。這些人肯定對他的住處,工作單位了如指掌。十有八九從一下船就一直有人跟著。從碼頭跟著他回家,從家裏跟到報社,又從報社跟到格裏格醫生診所。下這麽大功夫,可謂費盡心機。
羅伯特等了一天,沒有消息,又等了一天,還是沒有音訊。日本人說給他三天時間,也許不願意在他沒考慮成熟的時候找他。按照這樣的邏輯,也許第三天希望最大。羅伯特其實早就考慮好了,救人要緊,不用三天,當他聽到夏由美被人帶走的一刻起,他就決定答應日本人的條件,先把夏由美救出來再說。可是,眼看第三天就要過完了,還是沒有人給他掛電話。他凝視著牆上的掛鍾,四點,四點半,五點,始終沒有找他的電話。
唯一的希望便是日本人直接到家裏找他。這樣想著,羅伯特趕緊收拾筆記本準備回家。臨走的時候他還看看電話機,生怕剛剛離開就有人打電話。
家裏還是那麽安靜。自從夏由美被人帶走後,湯姆和瑪麗幾乎沒有發生過口角。也許,他們意識到平時爭吵的內容和世界上其它地方發生的悲慘事變和許多人不得不承受的生離死別相比簡直不值一提。看見羅伯特進門,湯姆,瑪麗,溫蒂都站起來用一種詢問的眼神看著他。羅伯特明白,沒有人到家裏找過他。他無力的搖搖頭。心裏覺得自己很傻。日本人既然把她的日記本看得那麽重,怎麽可能把一個騙到手的活人放回來呢?他們不怕有一天她站出來用親身經曆控訴日軍在南京的暴行嗎?
夏由美可能回不來了,羅伯特開始考慮下一步怎樣去做他能做的一切來紀念夏由美。首先,他要好好活著。許多天來第一次,羅伯特走到廚房,問瑪麗今天吃什麽,他餓壞了。瑪麗先是一驚,因為她已經做好被質問的準備。從前丈夫就一直抱怨她做不成一件像樣的事。現在兒子大了,想必也學會說天下大小事你是幹一件砸一件,讓你看個人都看不住。
兒子沒有責備的意思,瑪麗心裏感到一陣溫暖。她讓羅伯特把烤箱關掉,裏麵烤著他最愛吃的火腿,這會兒已經差不多了。看見羅伯特終於從夏由美失蹤的陰影裏走出來,便大著膽子說,“其實,夏由美是個很可愛的女人。我們那天早晨一起吃早飯,喝咖啡,談的挺投緣。我問她介不介意告訴我她的年齡,她很爽快地說她二十九了。看上去一點都不像比你大三歲的樣子。我問她身邊有沒有男人,她說有哇,就是羅伯特。除了他,她不認識其他男人。看她那樣子,那像是二十九的人?我想起你說過她腦子受過傷,忘了很多事情,心裏覺得酸酸的。可憐哪,也不知道她的父母在什麽地方惦記她呢。”
羅伯特鼻子一酸,“媽,現在世界上像她這樣不幸的人太多了。這是一個充滿了暴行和恥辱的世紀。可是我們不一樣,比多數人強多了。我們能過今天這樣的日子實在很不容易。我去開一瓶你最愛喝的紅酒,怎麽樣?”
瑪麗當然高興,她為自己有這樣懂事的孩子感到幸運。就為了這個,她願意每天都開瓶紅酒慶祝。湯姆聽見有人提議喝酒,興高采烈地跑過來揭開鍋蓋看吃什麽。
這時,突然傳來敲門聲。全家人都靜下來互相看著。湯姆把手中沒來得及開啟的紅酒瓶子倒過來舉過頭頂,做好跟來人“拚了”的準備。羅伯特擺擺手,示意大家不要出來,由他一個人應付。他走到門口鎮定片刻,然後打開房門。門口站著一個留著和弗洛伊德一樣胡子的中年人,手裏拿著一個皮包。羅伯特想起來了,是格裏格大夫。沒想到他本人站在自己麵前竟然很矮,盡管那天他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時候顯得那麽威嚴高大。
羅伯特衝著裏麵喊,“沒事了,是我的醫生!”隨即驚奇地問格裏格醫生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格裏格醫生小心地看看身後,又看看裏屋,然後才說,“羅伯特,雖然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但是我必須聲明我來是代表一些人來的。這些人是我的病人的監護人,可以說,我的病人就是你提到過的夏由美小姐。我們可以找個私密的地方談談嗎?”
羅伯特注意到,自己的父母和妹妹都在廳裏聽他們的談話。“格裏格醫生,我們到我的房間裏談吧。”
羅伯特把格裏格醫生帶進自己房間。關好房門之後,格裏格醫生才開始說話。他說話的時候顯得有些神秘。“羅伯特,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祝賀你給夏由美找到經濟方麵的監護人。他們讓我帶來兩份文件需要由你來簽字,一份是夏由美治療費用的收條,還有一份是保證書。另外,他們說有一樣東西需要你交給我。這些東西都是對夏由美治療有關的。他們說你一定已經準備好了。這裏有兩千元現金,做為看病的交通費用。”
“格裏格醫生,你知道這些人是什麽東西嗎?你在為他們做事?”
“看來,你已經跟他們打過很多次交道了。根據你的經驗,我像是有選擇餘地的樣子嗎?我有老婆孩子,這些人有錢有搶。他們用給夏由美看病為名,指使我幹這幹那。我如果不同意,他們就讓我設身處地地想想如果我的家人受了夏由美那樣的刺激會怎們辦。他們不像是隨便說說的樣子。本來,病人在我麵前,我沒有理由不想盡辦法幫助她。可是,我並不喜歡他們那些特殊要求。我也不喜歡聽他們說有朝一日美國也是他們的。有什麽辦法呢,這些人為了得到他們想要的可以不擇手段。不過有一點,他們承諾拿到這些文件和東西之後,可以負擔夏由美的治療費用,哪怕治她的病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時間。”
“格裏格醫生,夏由美在什麽地方?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到夏由美?”
“夏由美很好,別的事情我不能多說。我帶走這些文件和東西之後,他們會安排夏由美明天上午十點和你在火車站見麵。”
“我希望,現在就見夏由美,請你帶我去!”
“這是不可能的,就連我和他們見麵的時候眼睛都是蒙著的。很明顯,他們不想和人見麵。”格裏格醫生看看表,“他們要求我必須在二十分鍾以內離開你這裏,否則你再也見不到夏由美了。我所能向你保證的,隻有我的人格。我會盡我的全力保證夏由美明天和你見麵。我不知道現在我還有沒有人格可言。不過我還是跟你說,請相信我。”
“好,我簽。我把東西交給你。千萬不要傷害夏由美。她已經很不幸了。”
格裏格醫生接過日記本和羅伯特簽署的兩頁紙,匆匆放進皮包準備出門。最後,他對羅伯特說了幾句,“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夏由美小姐的確很不幸,我並不認為她的病可以用通常的心理治療治好。除非,她受了什麽更加沉重的打擊。從道義上講,醫生是不可以設計這樣的治療方法的。請多珍重!”
“對了,還有一件要緊事。”格裏格醫生轉回身小聲說,“日本人以為夏由美完全失去記憶。其實,他們不知道,她並沒有失去記憶的能力。實際上,她的記憶力很好。對最近發生的事全部可以記住。夏由美小姐失去的隻是過去一段時間的記憶。這點我沒有告訴日本人。我注意到,他們並沒有蒙住她的眼睛。你明白我的意思?她能記住這些人的模樣!”說這些話的時候,格裏格醫生很謹慎的樣子,好像隔牆有耳,生怕被別人聽見似的。
格裏格醫生走後,羅伯特立刻趕到窗前。他隻看見格裏格醫生鑽進一輛黑色轎車。那輛黑色轎車開動的時候發出“吱—”的一聲,很快就消失了。
那天晚上,羅伯特幾乎一夜沒睡。他反複回想格裏格醫生說過的最後幾句話,難道,夏由美的記憶永遠不能恢複了嗎?
第二天,羅伯特很早就來到中心火車站,找了一個視野開闊居高臨下的位置坐好,取出相機調試焦距。他想這次一定要看清楚什麽人來送夏由美,開什麽車,以及車牌子號碼。他不能讓這些日本特務在美國本土如此放肆。難道,他們以為美國也和中國一樣可以聽任他們橫行霸道嗎?
火車站早晨很忙,又趕上星期五,怕是一個星期裏最忙的一天。長途短途的旅客人來人往。有從聖地亞哥來的列車,也有從芝加哥開過來的。過路客人絡繹不絕,車站大門幾乎沒有關閉的空當。車站外,接送旅客的轎車、出租車一輛接一輛。經常堵在一起互相鳴笛抗議對方的車技或者德行。羅伯特盯緊下車的每一個女性,或者亞裔人。因為緊張,捏著相機的手都出汗了。
九點四十分的時候,羅伯特站起身。他預感到夏由美很快就要到了。轎車和出租車一輛一輛經過,為了看清楚,他有時不得不繞過行動遲緩的旅客。二十分鍾過去,還是不見夏由美的影子。羅伯特開始在原地轉圈子,他的動作妨礙他人通行,不時招來周圍旅客的白眼。
這時,一個女人的聲音喊他。“羅伯特!”
羅伯特回頭一看,是夏由美。她穿一件白色襯衣,藍花長裙,站在不遠的地方朝著他微笑,臉上一點沒有受折磨和虐待的跡象。羅伯特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他使勁閉上眼睛,搖搖頭再看,夏由美還站在那裏。而且,周圍沒有日本人!顯然,夏由美已經看清楚羅伯特。她跑過來,緊緊地抱住他。在羅伯特的記憶力,他們還是第一次這麽緊的抱在一起。他甚至感覺到她豐滿的前胸和他貼在一起。他希望這一刻盡可能長些,暫時忘記她是怎麽來的,誰送她來的,為什麽他竟然沒看見她坐的什麽車,在什麽地方下車,等等他原本最關心的問題。
原來,夏由美這幾天不在洛杉磯。她是當天早晨從橙縣坐火車過來的。那天,幾個日本特務先把她帶到洛杉磯一所房子,借口等待羅伯特給她找的醫生。兩個日本人先後問過她一些問題之後,確信她已經失去記憶。第二天便把她轉移到一所海邊住所。那裏風景不錯,空氣濕潤。她住的房間收拾得跟醫院一樣,一個美國醫生給她看過幾次病,主要是提問題。從記事起每年的事情都要問。有時候兩個人都坐在沙發上,有時候她累了,醫生就讓她躺在一個躺椅上,讓她打個瞌睡。即便是打瞌睡的時候,醫生也在跟她聊天,問她問題。有些問題問的很奇怪,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羅布特問,那個醫生是不是留胡子,下巴上稍長,兩頰很短?夏由美說,他叫格裏格醫生,而且說見過你。
回家的時候,羅伯特叫了一輛出租車。他想夏由美需要休息,而且應該盡快恢複治療。既然日本人承諾支付格裏格醫生的費用,明天就應該過去約時間。
夏由美平安回來,全家人都很高興。比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熱情多了。吃晚飯的時候,湯姆打開了那瓶昨天要喝沒喝成的紅酒。他終於想好了一句不至於刺激女人的話。他問夏由美會燒什麽菜?
夏由美毫不猶豫地說,她會做生魚片。湯姆盡可能保持敬重的態度,說生魚片不能算燒菜,隻能算刀工。燒菜指的是把生的做成熟的。比如燒烤,清蒸,油炸之類。夏由美顯得不好意思。瑪麗說,以後住在家裏,就像一家人一樣,所有她會的,夏由美都能做。
過了兩天,羅伯特帶著夏由美去看格裏格醫生。沒想到醫生診所的門鎖著。羅伯特走到診所側門,那裏通常是醫生家人出入的通道。敲了幾下之後,一個中年婦女打開門。她是格裏格醫生的妻子米夏。看的出來,她剛剛哭過。她說格裏格醫生近期不能出診,請羅伯特找別的醫生吧。羅伯特心中疑惑,想到日本人逼他做的事,一定不願意讓他說出去。這會兒可能還扣著他。他問格裏格醫生多長時間沒有出診了?珍妮控製不住,眼淚直往下掉。她說格裏格醫生已經失蹤好幾天了,報過警,到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
羅伯特突然想起格裏格醫生最後說的幾句話,便問夏由美一共見過幾個日本人,他們都長什麽樣子,記不記得去過的房子什麽樣?夏由美想想,說一共見過五個人,她可以把他們畫出來。至於房子,她隻能記得周圍環境。門牌子上寫著76號,至於街名,她想了想說沒有注意。
米夏給夏由美拿來紙和鉛筆。羅伯特用格裏格醫生的電話對警察說這些日本人是多麽危險。接電話的警察顯得很警覺。他問羅伯特為什麽肯定他們是日本人,為什麽肯定格裏格醫生確實被綁架而不是離家出走,誰又能證明羅伯特本人不是替德國人辦事,故意用日本人來轉移秘密警察的注意力。警方對懷疑日本人綁架格裏格醫生的說法似乎無動於衷,讓羅伯特非常失望。轉過身來再看夏由美,她已經畫完人像和街景素描。羅伯特說,沒想到你是個藝術家。將來你可以畫畫養活自己了。夏由美一笑,說她是藝術係畢業的,畫的油畫還得過獎。羅伯特說,我過生日的時候你給我畫一幅怎麽樣?看著她專心畫畫的樣子,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喜歡她,因為她的氣質。一種藝術家特有的審視世界的氣質。
遺憾的是,警察的行動遠遠沒有夏由美素描來的迅捷。等到警察找到夏由美描述的房子,裏麵已經空無一人。連家具都搬空了。格裏格醫生一直下落不明。直到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夏由美先後提供給警方五幅畫像,其中有三個日籍男性被秘密警察以間諜罪抓獲。
這期間羅伯特和夏由美結了婚,住在距離湯姆和瑪麗不遠的單元裏。美國正式對日宣戰的那天,正是羅伯特的生日。瑪麗,湯姆,溫蒂和她的丈夫馬克都過來吃晚飯。溫蒂和馬克宣布,他們即將出生的嬰兒如果是女孩就叫她由美,如果是男孩就叫他羅伯特。總而言之,羅伯特和夏由美是他們最喜歡的人。
夏由美也準備了一份禮物,她從她的畫室裏抱出一幅蓋著白布的畫框放在座椅上。當她鄭重其事地拉開白布的時候,大家都呆住了。那是一幅羅伯特身穿校官軍服的油畫。全家人除了誇獎畫的逼真傳神之外,沒有想出其它評語。因為誰也沒見過羅伯特穿軍服,而且穿的不是美軍軍服。
湯姆走近畫像仔細觀看,半天才說,“我兒子為什麽穿一身德國軍服?”
夏由美臉一紅,說那是她在夢裏見到的。第二天就心血來潮把他畫出來了。
羅伯特過來幫助夏由美解釋,他說那種軍服不光德國人穿,中國當年保衛首都的軍隊也穿這種軍服。你們看,胸前還有中國字。他特意用“首都”二字,沒敢直接提“南京”,生怕勾起夏由美的傷痛。
湯姆問,上麵的中國字是什麽意思?
夏由美仔細看看也很奇怪,說那不是一個完整的字,因為她在夢裏看到的隻有這些。大家又不講話,各自都想起近來發生的一連串大難來臨前的先兆。德軍正在向歐洲更大的區域推進,日本人偷襲珍珠港,美國政府將要大量征兵上前線。誰也不知道明年這個時候會是什麽樣子。還是夏由美先說,如果她是個男人,一定要穿上軍服上前線。
又是一陣沉默。在場的男人在想,自己是男人,能上前線嗎?上了前線,自己的女人怎麽辦?在場的其他女人都不希望自己的男人當兵,畢竟戰火還沒有燒到家門口,犯不上為萬裏之外的陌生人流血。還是溫蒂心直口快,她說男人用不著都去當兵,打仗會死人的。再說,總要有男人在後方出力。
羅伯特有一種預感,自從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後,夏由美好像受到震動,內心深處被壓抑的記憶似乎正向表淺的層次升浮。她曾經問過一個非常奇怪的問題,“假如世界上列強們聯合起來給日本施加壓力,能阻止他們進攻美國嗎?”
羅伯特想說,世界上的列強們不是侵略者,就是被侵略者,雙方都被戰爭消耗的差不多了。隻有美國還有實力自稱強國。如果美國也遭到日本侵略,這個界上便沒有其它“列強”有實力站出來給日本人施壓了。我們隻能靠自己。不過話到嘴邊,他沒說出來。他知道夏由美經受過一次兵臨城下的恐慌。目前的形勢又讓她預感到類似當年南京危機的開始。他安慰說,放心吧,日本人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財力進攻美國。沒想到,夏由美給自己準備的生日禮物竟是一幅身著戎裝的油畫。她是希望他當兵出征阻止日本人向美國本土進攻,還是把他想成了南京保衛戰中死去的中國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