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偷來的快樂——獻給網絡中沉浮的男人和女人們 (ZT)

(2007-02-02 16:09:49) 下一個
周末的深夜,萬籟俱靜。

寂寞與孤獨開始披著夜的黑袍到處溜達。他們在每一盞仍然亮著燈的窗外窺看,蒼白的臉緊緊貼在窗玻璃上。窗內,有很多同樣蒼白的臉,疲倦而堅持的守在一部部電腦前。於是窗外的蒼白偷偷從窗縫裏鑽進去,鑽到那些人的心裏去。他們的心開始覺得酸,覺得疼,覺得空虛的受不了,他們在電腦上急急的慌亂的奔走,急於找到一些什麽來填補心裏的空。在一間間隱秘的小房子裏,他們和另一些人遇上,他們有著同樣的空的心,互相填補,饑不擇食。在黑夜中,任何的一句問候,一聲挑逗,甚至於一句漫罵,都會讓人毫不猶豫的接受並反饋。

他們多半在電腦裏放著一些歌,那些歌有著同樣的憂傷的調子,或者有著嘈雜喧囂的聲響,外表熱鬧內心孤獨的聲響。那些歌在黑夜裏敲打著每一個人的脆弱的心尖。他們聽著歌,開始自憐自哀,開始胡言亂語,開始毫無防範的釋放內心的柔情。

一扇青紫色的窗內,一個被孤寂侵襲的女人,她捧著一杯熱茶輕啜著,手指冰涼,麵容疲憊,電腦屏幕的光映在臉上,裏麵放著憂傷的情歌。她進了一些房子,那裏麵的人多半比較懶,他們不用手打字,他們讓手閑著,而讓嘴說著想說的話,那些聲音通過耳麥傳出,因為累,因為孤獨,那些聲音有著白天所沒有的真實、磁性和溫柔。

但有些人被寂寞逼瘋了,他們不好好說話,因為他們知道什麽話也說不出自己內心的恐懼和空虛,他們開始罵人,用最髒最下流最惡心的詞語,不分對象的罵著,那些詞語是他們在白天絕不會用到的。

女人皺著眉頭,從一間間房子裏倉惶退出,因為罵人的人越來越多。後來她進了一間很少人的房子,那裏麵很安靜,沒有人說話,隻有一個叫做“妖精的手指”的人靜靜放著歌。那是一首老歌,甄妮的《肯去承擔愛》。歌放完了,一個叫做“燭光下的紅酒”的男人進來了,開始說話,他用溫柔的聲音說:“為什麽有那麽多的人在罵人,這麽好的夜晚,應該用來說一些好聽的話,哪怕是說著虛假的情話,也比罵人要好得多。”女人的心咯噔一下,她不由自己打出一句話來:“是的,我同意。”

然後陸續有人附和,“妖精的手指”說:原來大家都是來這裏逃難的。大家就笑,女人也笑,這時“燭光下的紅酒”對女人悄悄說:“我們私聊,可以嗎?”女人接受了他的邀請。耳麥調好,裏麵傳來那個溫柔的聲音:“嗨,你好嗎?”“不好,否則又怎麽會來這裏。”女人說。“是的,你說得很對,如果有溫暖的人和床,當然就不會來這裏了。”

他的話觸動了女人的心。

“溫暖的人,溫暖的床,我都有。可那個人如今遠在另外一個國度,床也就不再溫暖。”她說。“是嗎?那你比我要好,起碼你有。”“是嗎……”青紫的窗下,女人和那端的男人輕聲交談著……

夜慢慢地拖著黑裙走過,最後隻剩了一角裙裾,女人的眼睛疲憊的垂下,男人說:“快天亮了,你應該很累了,去睡吧。”“好。”“你的QQ號,可以給我嗎?”男人有些遲疑的問。女人同樣有些遲疑,因為她的QQ號向來隻給有限的幾個熟人。我是隻要這一晚的傾談,還是和他繼續聯係呢?她問自己。

最後她對自己說,這個人,並不是無聊之輩。於是她給了他號碼,互相加為好友,互道“晚安”,然後就一頭倒在冰冷的床上,沉沉睡去。睡夢中,她在滿天冰雪的曠原上奔跑,饑餓、寒冷,一點燭光在前方閃爍,她不顧一切向它奔去……

醒來,已是午時。女人頭疼得很,睡眠似乎並沒有給她帶來任何益處。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燦爛的陽光一泄而入,刺痛了女人的眼。她走到電腦桌前,習慣性的打開了電腦。電話響了,一個朋友約她上街買衣服。她說:“不去,老公不在身邊,什麽衣服都不想買。買了穿給誰看啊?”“唉,女人啊女人!”朋友在那邊歎著,掛掉了電話。

女人簡單煮了點東西,囫圇吞下,清洗好碗盤。然後坐到了電腦前。屏幕右下方有個小小的頭像閃動著,她打開它,是“燭光下的紅酒”。他說:“你還沒起床嗎?昨晚累著了吧?醒來後跟我打聲招呼,好嗎?”這句話是一個鍾頭前發過來的。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回話,QQ響起了歡快的唧唧聲,“燭光中的紅酒”說:你終於上線了!“是的。剛剛才起床。你那麽早起,不累嗎?”“想到要在QQ上再見到你,就不累了。”他在這句話後麵貼了一個害羞的笑臉。

女人笑了,她想到他是比她小一歲的。“我現在要寫點東西,下次再聊,好嗎?”她說。那邊很久沒有說話,然後他說:“你討厭我是嗎?”她笑了,一個心思敏感的男人,她想。

“不,你多慮了。我是真的有東西要寫。我們可以下次聊啊。”“那麽,今晚,好嗎?”“好吧。”“那麽,今晚見!”後麵貼了一個調皮的笑臉。

夜晚來臨,冬夜的寒冷在窗外呼嘯著。女人衝了一杯熱茶,手指冰冷,麵容疲憊,坐到了電腦前。QQ剛剛上線,“燭光中的紅酒”衝了上來,“嗨!我等了你很久了。”“是嗎?”她在後麵貼了一個微笑的臉。“我們語聊,好嗎?”她同意了,她承認她喜歡那個溫暖的聲音。

她跟他說自己的丈夫,說他們的相識相知相愛,說分離後的刻骨思念。他告訴她初戀的甜蜜,失戀的苦痛,和對即將到來的婚姻的平淡。聲音在冷的空氣中碰撞著,擦出一絲絲細小的微光。

又一個夜晚悄悄逝去,互道完晚安,女人睡去,竟然一夜無夢。

一個星期過去了,“燭光中的紅酒”開始叫她“寶貝”,她初初有些不習慣,因為自己的老公也不曾這樣叫過,他隻叫她“老婆”。後來對於這個稱呼她慢慢的接受了,並且有些喜歡了。

在那樣的寂靜的夜晚,她的心是柔軟脆弱的。她願意相信他是把她當作“寶貝”來疼的,她願意相信他那些溫柔的貼心的話是出自於一顆真的心的。就算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又有什麽關係呢?這隻是一些虛擬世界的甜言蜜語,隻是一種虛幻的快樂與滿足,它們是可愛的,因為虛幻而安全,因為安全而可愛。她躲在夜晚的後麵,享受一些這可愛,到了天明,她仍然是她,他仍然是他。

可是“燭光中的紅酒”開始觸摸現實,他試探性的希望能夠有見麵的那一天。他引導她設想如果見了麵,他們將會怎樣,他會打開紅酒,燃一支蠟燭,說一切她愛聽的情話,他會……每到此時,她會打斷他的話,或者顧左右而言他。她很清楚這一切想象都是不可能實現的。逼急了,她會說:“我是很傳統老舊的,看來你把時間白白浪費在我身上了,我們就此停止吧。”

然後他會傷心,會表示愧疚,他說:“請你原諒,更希望你不要把我當做那種私利性的男人。我們的對話很默契,有很多共鳴,這樣的緣分不是輕易就能有的。我欣賞你,所以希望能有更進一步的接觸,可是這一切都應該是建立在雙方都許可的基礎上的,如果你不能接受,我是不會苦苦相逼的。”

其實,她並不怪他。她知道有很多的人他們在玩著怎樣的一種遊戲,他們有一個遊戲規則,他們玩的很好,從中得到快樂,又能瀟灑的抽身離去。可她知道她不行,她如果得到那種快樂她就會有很深的負罪感,那麽快樂也將不是快樂,而且她也不可能在快樂之後瀟灑的抽身,她沒有那種豪氣。

於是她是虛偽的、可憐的,隻想滿足於小小的安全的網絡情。她是連那些玩遊戲的人也不如的,至少他們敢要到最徹底。

“我隻希望你開心。”他說。“謝謝你,你滿足了我的自私。”“不要這樣說,我也得到了快樂,那麽我也是自私的。”“可我怕那不是你所想要的快樂。”“?”他用問號回答她。她解釋說:“你知道,女人是用心感受快樂,而男人是用器官感受快樂的。”“可我是例外。”他說。“是嗎。”她微微一笑。

有一次她問他:“如果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他最好的證明方式是什麽?”當時她在看網上的一篇文章,文中的女孩子這樣問著男孩子。那個男孩回答說:“最好的證明方式就是用所有的錢買一隻戒指,然後拿著它跪到你的麵前,說,嫁給我。”

一會,那邊傳來他的回答:“如果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最好的證明方式是,給她最好的一切,陪她度過最好的時光。”她一時有些淚濕,她知道,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回答是最恰當的。最好的時光,僅此而已。“可我最好的時光已經過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相信我,我會幫你找回來!”“我相信你。”她回答著,嘴角一絲苦笑。

又一個周末的夜晚到來,她和他互相說著一些無傷大雅的甜蜜話,偶爾一起聽聽歌。淩晨3點了,她覺得累了,他柔聲對她說:“你現在換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在椅子上。”她聽話的躺好,眼睛閉上,覺得自己就快要進入夢鄉。他魅惑的聲音在耳邊輕輕的說:“現在你聽著我的聲音,有沒有覺得我就在你的身邊?”她猶豫一下,還是低聲回答:“有”。“現在,我幫你按摩頭部,在太陽穴輕揉,你覺得疲勞是不是減輕了很多呢?”她遲疑著,仍然回答:“是的。”

“現在,我的手指下移,撫摸你的臉頰……”“現在,我緊緊的,緊緊的擁抱著你……”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她的頭腦卻轟然炸響了。她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尷尬、有些憤怒,她一任他的聲音在耳邊回響,她想阻止他,又怕傷了他。其實這不能怪他,在他,這是很自然的過渡。

而她,何嚐又不知道終會有這一天的到來。但她原以為自己能夠接受得了的,她高估了自己,事實上她接受不了,甚至有惡心的感覺。她根本不能想象自己躺在別的男人的懷裏。她隻對丈夫的懷抱感到溫暖和安全,她對別的懷抱隻有抗拒感和不信任感,連想象都不可以。

她輕輕摘下耳麥,腦子裏一片空白。良久,他發過來一句話:“你還在嗎?”“是的,我在。”她打字。“你為什麽不跟我說話?你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了嗎?”“沒有,我睡著了。”她打字。“你累了嗎?”他說,聲音喑啞。“是的,我想睡了。”她打字。“那麽,不要在椅子上睡,會感冒的。去床上睡吧。”“好。”“晚安。”“晚安。”

她準備下線,有一個很熟的好友卻闖了進來,大概喝了酒,感觸良多。她隻好陪著。不知怎麽他說到了婚姻。“婚姻因為嚴肅而幸福”,他說這是他針對現在社會的婚姻現象所提出的論點。她內心一動,問道:“那麽什麽才是嚴肅?”“嚴肅的內容包括彼此尊重和忠貞”,他回答。她猛然震動,麵上羞紅一片。她對好友說:“謝謝。”

第二天,她醒來,是被惡夢追逐著醒來的。枕邊,淚水浸濕了一大片,冰冷的淚水。手機傳來發信息的鈴聲,她打開來看。“我已經在線上了,你還沒起床嗎?”她放下手機,去洗手間開始洗漱。她一個人去逛街,漫無目的的走。手機又發來信息:“你不上來了嗎?昨晚會讓你有感覺嗎?還是會讓你覺得很異常呢?”她繼續走,進了一家服裝店,她開始試穿衣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蒼白的臉,枯涸的眼神。手機又來信息:“看來你真的怕了,希望我沒有打擾你的生活。祝你幸福,快樂。”

是的,她是怕了,因為在那些夜裏,她在充當一個小偷的角色,她享受了偷來的並不應該屬於她的快樂。做小偷是會心虛的,她心虛了,決定逃走,不光采的逃走。

回到家裏,她把他從好友名單中刪除,從消息管理器裏把他們所有的對話刪除。從此,這一段做小偷的曆史隻在她心裏留有痕跡。而隨著生活的繼續向前,在她心裏的那些痕跡也會慢慢消失,永遠的消失。

在那一天的日記裏,她寫道:如果/你想在安全、簡單與浪漫激情之間尋求一個通道/那麽/我告訴你:沒有/從來都沒有/是的 在那一刻/你的聲音魅惑 溫柔/觸動我的心/我願意相信:你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於真的心/是的 就在那一刻/但是 夜晚是那麽輕易的、麵無表情的離開/你看那太陽/它升起/而我的心重歸安寧/要麽死守那潭寂寞/要麽焚身於電光火花/請你 請你/原諒我的自私和軟弱/你該知道:上帝曾對世人說/你不可以什麽都要/不可以什麽都要......

而這一段日記,當然是寫在網絡日記本上的。隻要她想,就可以隨時的刪除掉。不留一點痕跡,幹淨無比。

生在這個網絡時代,也是一種幸福吧,她這樣想著,關上了電腦。






[ 打印 ]
閱讀 ()評論 (4)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