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這個人沒啥優點,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就是俺的忘性比較大這點了,用俺娘的話說就是“比較的傻”。而我的健忘是有選擇性的,譬如快樂的事兒我就是不會輕易忘記的。
有一件事兒,俺一忘就是九年,今天想起來了,因為今天陰雨綿綿。
九年前的元旦,俺娘帶著俺和俺弟來到了祖國首都,找了一個安靜的地兒安頓好以後,就領著俺姐倆到處遊山玩水,俺娘說不知道俺啥時能回來一趟,讓俺記住俺祖國首都的山山水水;雖然首都的冬天真的是幹燥和灰色的,但每到一處俺娘依然能把春天給講解出來;
俺每天跟著娘穿越於古今文化的交錯之中,俺嘴饞的特長也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發揮;如今故宮的奢華,長城的雄偉並著各種美食的馨香常常還會在夢中和俺約會,但俺記得的最特別的一件事兒就是俺和俺娘兩個星期沒吵過架。
凡是認識俺和俺娘的地球人都知道俺娘和俺是冤家,俺爹和俺弟都會盡一切努力避免俺和俺娘同時在家出現,一旦努力失敗不小心讓俺和俺娘同時出現在家裏,俺爹和俺弟一定會同時在家裏銷聲匿跡;俺的鄰居若不小心也滯留在家,就一定會把棉被蓋在頭上或是用棉球塞住耳朵;這一切都是因為俺和俺娘會吵架。自打俺青春期開始懂得和娘吵架到那年冬天,十幾年來,俺們街道委員會開辦的棉球加工廠已為不少無業青年提供了就業的機會,而且就業機會還在每年遞增。
俺娘是個堅強的女人,俺不曉得那個年月學理工的女人是不是都不溫柔,但俺敢肯定俺娘絕對是嚴厲加不溫柔的。人說物極必反,俺腳著俺一定是被俺娘給管的急了,俺自打青春期開始就整天想著造俺娘的反,想著怎樣能逃離俺娘的“魔手”。這一天終於來了。
就在要遠離了首都的美好的幹燥的冬天的前一個夜晚,俺跟娘說:“娘,今晚想和你睡一張床。”俺那堅強加不溫柔的娘頑固加殘忍地拒絕了俺。俺眼裏沒有淚,但俺心裏有怨......
早晨娘又幫俺檢查了俺的行李,和俺一起來到機場,來到最後的那道柵欄前,俺說:“娘,俺進去了。”娘看了俺一眼,點了點頭,欲言又止的樣子。俺轉身踏了進去,娘突然拉住俺:“姑娘呀,不知道美國有沒有你最愛吃的炒瓜子,如果沒有,不知道娘可不可以給你寄去點兒?”俺沒敢張口說話,衝娘笑了笑,拉著箱子走了,沒敢回頭;直到把護照交給出關處檢查的空擋,悄悄側臉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見弟弟摟著娘,娘的頭埋在弟弟的胸前,弟弟的手和娘的肩膀在微微地抽動著......
俺的視線模糊了......
後記: 俺走以後,俺們街道的棉球加工廠倒閉了,後來在街道大媽的英明領導下改成了紙巾加工廠,俺娘是最大的買家......
俺在美國終於找到了賣新鮮葵花籽的商店,因為俺隻吃新鮮的原味炒瓜子,不吃五香的香草的或醬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