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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劫》 第九章 穀底幽居(三)

(2009-05-28 05:49:00) 下一個

楊珞每日隻有三件事情,吃飯,睡覺,練功,日子簡單了倒也容易打發,彈指間便已過了數月。此時的楊珞已絕非昔日可比,意念到處,掌指間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強勁的吸力,已可輕而易舉地將八尺外的小物抓在手中。武藝的精進讓楊珞興奮不已,他等了這幾個月,早已絕了小炮等人會來救他的念頭,這時卻想:“我隻需這般不停地努力下去,過得十年八年,或許便能吸附在懸崖壁上,一步步地爬出去了。”

 

似這般又過了月餘,楊珞練功的進展漸漸緩慢下來,他心中焦急,用功更加勤了。這天楊珞盤膝坐好,催動真氣,維、蹺脈中卻是空空蕩蕩的,一點動靜也沒有。楊珞心中一驚,連連鼓動內息,維、蹺脈中的真氣卻仍是黃鶴杳杳,不知到何方去了。楊珞暗道:“難道我練功的方法不對,以至出了什麽岔子麽?”左思右想,又將玄天神功細細研讀,卻見其中字句都與自己所記誦的一般無二。

楊珞沉吟良久,忽然想道:“難道是我日日以練本門內功為主,以至於任督二脈中真氣太強,壓製了維蹺脈中的真氣運行麽?這麽說來雖有點難以置信,但若真是如此,我又應該如何?”楊珞想到此處,好像黑暗中的旅人又看見了一絲光明,接著想道:“我就當它是如此,且將玄天神功單獨練它個十天半月的,再來看看能不能有什麽進展。”他主意拿定,便一心一意修煉玄天神功,隻不過月餘,功力便已大進,到了一個以前從未想到的新境界。

楊珞自覺玄天真氣運行的速度、節奏都與以前大不相同,到了有的部位,甚至是與原先截然相反,心中暗道:“我這條路大概是走對了,且讓我試試,看能不能象以前一樣,兩門內功一起修煉。”當下將玄天神功的口訣默默念誦了一遍,盤膝坐好,自任督二脈中行起氣來。

楊珞想得一點也不錯,他真氣方才發動,維、蹺四脈中內勁也是倏然而來,如琴瑟和鳴,兩者各自怡然而行,卻又配合得恰到好處,當真似奏樂一般,盡得音律之美。楊珞功行一轉,心氣平和,意念似有實無,不增不減,但到得第二轉,兩道真氣忽然一變,如琴音陡然高昂激越,盡含金戈鐵馬之意,玄天真氣越走越強,越行越快,原本後到的筋脈穴位此刻都先到了,所過之處如疾風迅雷,大有反客為主之勢,但無論它怎樣勇猛奔騰,另一道真氣卻始終悠悠然,不急不徐,總能應和它的節奏,二者一張一弛,剛柔並濟,相得益彰。楊珞覺得體內又漸漸形成兩個漩渦,不同的是這一次卻是向外旋轉,全身仿佛有翻江倒海一般的勁力向外湧去。楊珞一聲斷喝,雙掌急分,掌風到處,兩塊堅硬的山石應手而裂。楊珞收掌凝望,又驚又喜,他實在想不到這兩掌竟然有如許威力,好似天外霹靂一般,開碑裂石,當者披靡。楊珞心中禁不住湧起一股豪氣,縱聲長笑,直衝霄漢,所過之處,白雲悠悠,天空海闊。

 

秋去冬來,物換星移,寂寞中,又是數月悄悄過去。楊珞的武功一日千裏,丈許外的小樹被他掌風一帶便斷為兩截,若是讓他擊得實了,堅硬的山岩也要穿個規規整整的窟窿。他所練的勁力與眾不同,沒有震力,乃是飛旋而出,沾著的地方灰飛煙滅,沒沾著的地方卻是完好無損,半分也看不出來。這天楊珞收了真氣,默默想道:“現下我的內力也過得去了,行走江湖已完全可以保護自己,再假以時日,便是爭雄天下也沒什麽難處,隻是這數月來,我練來練去,隻有發出去的勁力猛了,似原先那般強勁的吸力卻再也沒有練出來過,那吸力練不出來,我便出不了這山穀,武功再強又又什麽用處?唉……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天若是真要我在此呆上一生一世,我也隻好認命。”他念頭轉到此處,登時放開了心胸,再單獨練了一個月的玄天神功,玄天真氣卻又慢了下來,所行的速度節奏竟跟初練時一般無二,兩道真氣的合力自然又變成了強大的吸力。楊珞大喜,用功更加勤力,如此到了第二年春天,玄天真氣再快起來,吸力又變成向外的衝力,此後反反複複,快和慢的間隔越來越短,一月之中便要轉換幾次。楊珞順其自然,堅持不懈,不厭其煩中又過了一年,終於將那玄天真氣練得欲快則快,欲慢則慢,收發自如,爐火純青。

 

這一年已到了夏季,穀中卻仍是繁花似錦,開得絢爛迷人,楊珞看著這些花兒,益加思念親人和夥伴,也就更加渴望回到外麵的世界,掐指算來,這已經是他來到穀中的第四個年頭了,他身材長得高大了,身上的一襲衣衫也早已襤褸不堪,所幸穀中並無別人,他的內功又已經練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倒也不怎麽在意。楊珞走到崖邊,細細數著崖壁上他刻下的一道道痕跡,喃喃自語道:“今日已是四月十五了吧,我今日就已二十歲了。”話一出口,卻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原來他太久沒有說話,聲音已變得粗厚了許多,連自己都不識得了。楊珞摸了摸自己的喉嚨,忽然間覺得很有趣,不停地跟自己說起話來,他亂七八糟地說了一通,忽地想起小時候娘親替他過生日的種種情形,禁不住一陣傷心湧上心頭,黯然垂首,忖道:“這許多年沒有見著爹娘,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娘的身子弱,到了冬天就會咳嗽,但願早已治愈了才好。我真是枉為人子,白白活得二十年,卻不曾向父母盡過一天孝道。”楊珞想到此處,抬頭望著那懸崖頂,咬牙忖道:“不成,但叫我楊珞有一口氣在,就得爬上這崖頂去。我失蹤了四年,娘一定傷心欲絕,我真是大大的不孝,從今以後更要加倍努力練功,早登上崖頂一日,便讓爹娘少傷心一日,我的心裏也才能好受一分。”楊珞想罷,剛回身要走,忽然間目光掃到當日豆子摔死的那處平台,心中又是一陣劇痛,忖道:“豆子的屍身早被那群該死的禿鷲分食了,但興許還有散碎的遺骨留下,這些年來風吹日曬,受盡了折騰,以我此時的功力,或許可以爬得上那平台,不如勉力一試,如果僥幸成功,便可收殮了他的遺骨,讓他入土為安。他叫我大哥,我卻讓他暴屍荒野整整四年,當真是心痛又慚愧,今番我就是賠上性命也要登上那台去。”楊珞心意已決,當下原地坐定,調養精神,過了半個時辰,一躍而起,運起神功,緊緊附在崖壁上,一步步向上爬去。

楊珞爬到大半,已是累得手腳酸軟,力不從心,抬頭向上望去,隻見那平台猶在二三十丈外,楊珞竭盡全力,又向上爬了十丈,隻覺渾身發麻,眼冒金星,莫說是數丈的距離,就是挪動數寸對此時的他來說也是難如登天。楊珞向下看了一眼,隱隱見到幾縷雲氣從腳底飄過,自己的小屋早已淹沒在一片鬆濤之中,一絲半點也瞧不見了。楊珞這時候上上不去,下也沒力氣,形勢凶險萬分,他閉上了眼睛,默默禱告道:“豆子,你要是在天有靈,便讓我登上去,幫你把遺骨收了,大哥對不起你,隻能為你做這點事,求你在冥冥中助我一臂之力。”說也奇怪,楊珞剛禱告完畢,腳下忽地起了一陣旋風,托著他輕輕鬆鬆地又上了七八丈,眼看就隻剩下三四丈的距離,卻再也攀登不上。

楊珞越來越是癱軟,腦中也是一陣陣地發暈,不禁駭然忖道:“難道我楊珞注定是要死在這絕壁下?”他手足拚命運力,但奇經八脈中真氣已竭,舊力已失,新力難生,一陣輕風吹過,楊珞全身一鬆,刷地向下滑去。楊珞大驚,一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愛恨情仇,生死榮辱狂風暴雨般地向他劈頭蓋臉砸來,而隻一刹那,這一切又都離他遠去,剩下的隻有一片虛幻縹緲的黑暗。

楊珞狂呼一聲:“不!”全身不知從哪裏湧出一股真氣,奔騰咆哮,直衝生死玄關,一波,兩波,三波,習武之人窮畢生之力也難以克服的最大障礙竟在這瞬息之間被他衝破了。生死玄關一通,全身真氣流轉,自然而生,無窮無盡,楊珞隻覺四肢百骸中勁力潮湧而出,雙掌向崖壁上一按,穩穩吸附在光溜溜的石壁上,隨即手足並用,縱躍如飛,頃刻間便登上了那塊突出的平台。

楊珞站穩了腳跟,驚魂稍定,心中暗叫一聲:“萬幸!”他本以為這番必死無疑,誰知情急之下,心中無色無我,竟然三花聚頂,龍虎交會,衝破了生死玄關,終於死裏逃生。似他這般遭遇,便是一千年,一萬年,也難得遇上一個,卻偏偏被他遇上了,蒼天總是有眼,保佑好人,不由得你不信。

楊珞登上平台,四下掃視,隻見這平台並非隻是一座石台而已,當中還有一個黑黝黝的石洞,直通往山腹之中,隻是在下麵時,視角全被擋住了,半點兒也看不見,而那日楊珞高空墜下,自顧尚且不暇,更哪有餘裕去觀察這山壁的形態。是以竟懵然不知有這個山洞的存在。

楊珞顧不得那山洞,先自找尋豆子的遺骨。平台上除了些許的塵砂和不知何處落下的枯枝之外,空空如也,隻是在進入山洞不遠的地方還留著一個幹枯的頭骨,想來便隻有這個頭骨滾入洞中,其餘的零散碎骨都不知道被大風刮到何方去了。楊珞搶上前去,拾起那頭骨,心似刀絞,淚如泉湧,泣道:“豆子,你放心,大哥不會讓你這麽白白死了,大哥一定會替你報仇。”他哭了一陣,心中漸漸平靜,撕下一塊衣襟將豆子的頭骨包了,拜了幾拜,喃喃地道:“豆子,這些年來大哥沒有上來陪你,你一定很寂寞吧,你平日裏最喜歡說話了,大哥今日就陪你說個夠。豆子,你知道嗎?大哥現在已經練成了一身冠絕天下的內功,單以內力而論,已足以傲視天下,睥睨群雄,其實大哥的這一身內力都是拜你所賜,要不是為了上來見你,我就不會從山壁上跌下去,若是不曾跌下去,就不會提早了數十年衝破生死玄關,一定是你在暗中相助於我,我知道你向來待我最好。”楊珞說著說著,心中酸楚,忍不住又流下淚來。他靠在洞口休息了一陣,心情稍有好轉,抬眼向那洞內望去,但見內中黑漆漆的,不知何處才是個盡頭,宛如一隻猙獰的野獸,貪婪地張大了嘴巴,專等著吞食那些進去自尋死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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