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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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美國教授的退休酒宴

(2004-11-20 21:17:03) 下一個
匆匆忙忙在下榻的朋友家裏換了禮服,又托付了四歲的兒子之後,啉町又驅車到闊別一年的大學校園。幸好今天的車位子都已經被預留給今晚出席晚宴的客人,他們匆匆忙忙停好車以後,徒步穿過停車場。天色將晚,暮色四合中,遠山輕上雲霄,繞係著留戀的點點霞光,斑斑的樹影一下一下地婆娑起舞,在急促的腳步聲中安詳地象時間的鍾擺。晚風一陣陣去掠過裸露的小腿,突然有了一點點隱約的涼意。
 
這時候酒宴已經開始了大約半個小時,滿眼望過去,燈火流離中,衣冠楚楚的先生女士們,矜持地微笑著推杯送盞,低聲談笑。啉町的眼睛一亮,教授的太太坐在前麵中間的位置上,當她看到肯教授的太太突然抬起的頭,一眼瞥見立在門口的啉町夫婦。 她隨即和身邊的教授本人耳語了二句, 二個人幾乎同時站起身來迎向門口的他們。啉町和先生會意地看一眼,他們一則趕時間趕得緊,二來覺得遲到也好,本來千裏迢迢地趕來參加教授的退休慶典,就是為了教授先生的麵子,誰讓啉町的先生是他的最後的關門弟子和他的所謂的得意門生呢?

雖然離畢業慶典還有一個星期,他們也向新的老板告了假,日夜星辰地趕來。“真是太高興了,見到你們。”啉町和教授的太太緊緊擁抱了一下,“對不起,路上耽擱了一會兒,來得有點遲了。”“正是時候。”教授的太太的笑著寒暄。 “真高興你們都及時趕到。”說罷她又和啉町的丈夫擁抱。因為這是她先生的教授的退休酒宴,“町,這是蘇珊,這是蘇珊的丈夫。”“聽說你很久了,你好嗎?” 啉町看著蘇珊,臉上的笑容象秋風中舒展的菊花,每一瓣都溢出去一段歲月的榮光。

蘇珊沒有她母親的舉止優雅,一雙和善的眼睛誠實地笑著。“你們能來,父親和母親都非常高興。”“謝謝,能夠參加這次酒宴,是我們的榮幸。很高興能夠見到你。”蘇珊現在胖胖的越來越象她的父親,真想不出她出生時才1磅多。她是她父親的唯一的女兒,而她現在已經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

後麵的桌子是為他們預留的座位,坐上來之後,很快侍者上前詢問他們的飲料及酒品的種類。啉町向應聲而來的侍者要了一杯紅葡萄酒,希望可以借此讓血液疏通,緩解一下她的頭痛。喝酒的間隙,她四處打量,到底在這裏學習了好幾年,幾乎所有的人都見過,有人是她的課程的教授,算是熟絡的,那個老的都駝了背的老女秘書玫瑰,衣領處別了一條鮮豔的方巾。那個平時最愛逢人就說笑的胖秘書則勇敢地穿著短至大腿的禮服,一雙有點羅圈的腿正好肉色斑斑的完整地呈現在來客麵前,對別人來說,這是“勇敢”;對自己而言,則是一種信心。

她那時候總喜歡打趣啉町的兒子,所以兒子每次跟著媽媽到係裏來,都萎萎縮縮地又有點喜歡她的熱鬧,又有些怕她的樣子。 啉町一路上風塵仆仆,這時候才覺得肚子空得很,起了食欲。頭抬的小麵包做得很可口。

等正餐上來得時候,啉町不由得歎口氣,想想美國人的房子,想想美國人的汽車,再想想美國人的流於形式的大餐。“是可忍孰不可忍”?她用刀叉在牛肉上用力反反複複地劃拉著,一點一點慢慢地讓進嘴裏,先前的頭痛發作地愈加厲害了,她漸漸停下手裏的活動,和她們同桌的有一個本係的越南教授,人長得象巴比娃娃的夫婿一樣精致,就是個子小了點,但是還是很好看的一張娃娃臉,他四十年置妻,娶的是同族裔的當牙醫的太太。那時候係裏同學都去學校附近的教堂觀禮。他送給他太太的結婚禮物是一部奔馳轎車。大家都不無嫉妒地說,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如今的教授現在新添一個小千金,已經是正教授了,頭上多了幾茸白發,臉上印了些世態炎涼。 還有一個伊朗的教授和他的太太。他也象個閑職,除了教一二門課,平時也不見他怎樣出聲,見麵笑笑也就是彼此混個臉熟而已。大家搭訕幾句,果然還有些隱約的印象。

他看上去已經很老,最小的女兒才剛上小學,而最大的女兒已經是大學畢業了,太太看起來依舊風韻猶存,可能是他的後妻。啉町一邊心不在焉地胡思亂想,等著侍者來收盤子,吃過甜點之後,又要了份熱茶。但頭痛非但沒有減輕,反倒越來越痛,胃裏一陣翻騰,按捺不住,匆忙伸手從桌子上拽了二張紙巾,捂在嘴上,低頭一開口,竟然悉數將剛才吃的東西吐了出來。頭越發爆裂似的痛開來。她四處張望想找一個近的出口出去到衛生間洗一下,然而沒有。看著所有的同桌都在關注著自己,她歉意地笑笑,一邊接過鄰座遞過來的餐巾在胸上用力抹了一下,人現在是好受許多。
 
“女士們,先生們,現在請允許我在這裏宣布,本次酒宴是肯教授為我們係執教30年的歡送會,現在有請他的親朋好友自願上來講話。係主任的話音未落,就見一個老態龍鍾的A教授上前,“我當係主任的時候,肯還是一個年輕小子。。。”B教授說,“一直想著在酒會上說點什麽,這麽多年的共事應該是發生過很多的事情。可是一下子倒也想不出來了。於是呢,我就上網查了查,我用的關鍵字是肯,於是一下子查出來好多的條目,我就一個個看過去,第一個是個奧蘭多的,不是;第二個是個生物學家,也不是;第三個肯在找工作;第四。。。。,終於,我找到了堪薩斯大學的肯教授。。。”
 
“肯教授自從我到這裏成為以來,一直得到肯教授大量的幫助和指導,今天呢,我要鄭重地說聲謝謝。此外呢,我還要送給肯教授一件禮物。請大家稍候。”年輕的教授是五年前肯教授招過來的,現在他正在向副教授的位置上攀登。說完話,稍候,他的一名助手從身後裏麵一間暗室裏推出來一樣龐然大物,“第一代計算機”,隻見一個敢約二米的,布滿線路的電路板呈現在眾人麵前。“誰曾經在這上麵算過數據。”“我,我。”幾個人舉起手,大家一陣哄笑,現在為了肯教授能夠在家裏,我將繼續把顯示器,鍵盤和鼠標器一起配好。。。。“ 。。。。

發言漸漸廖落,肯教授站起來,“謝謝大家,這裏我要鄭重感謝我的從千裏迢迢趕來參加的朋友,xx, xx, xx, xx, 請他們站出來。謝謝你們。” 瑪麗是係裏屈指可數的三位女教授之一,她一在大庭廣眾之下講話,臉上就不由得泛起滿麵紅光,“肯說我不會上來發言,是吧。現在我不是站在這裏了?我現在要代表係裏送給肯的一件禮物。”說完,她用手一指前方,隻見幾個人架著一件披著紅綢的東西出來,從綢緞裏緩緩滑出的是一個木雕的椅子,古銅色的油光中,大家慫恿著肯用他胖大的身軀上前試一試,是不是名至實歸?他眨眨眼,緩緩落身下去,果然一點沒浪費“感覺不錯。”他笑嗬嗬地表示接受。
 
“現在輪到我說了。”威海教授在係裏是出名的認真和嚴謹,據說他收養了四名不同膚色的孩子,曾經是係主任,現在是代理係主任一職,至於其他的頭銜還有很多。他的手提電腦因為出了一點點故障而耽誤了一些時間。“今天,我有幸經過肯教授的辦公室,這裏是我拍的幾張照片,請大家一同觀看。

在一張張照片的指引之下,隻見係樓長長的甬道一直綿延到肯教授的辦公室。打開門,滿室的雜陳紛亂撲麵而來,桌子上到處是手稿,書本和沒有拆封的信件等等等等,象剛剛遭到賊的洗劫。“書呢?”教授要找的書到處找不到。“噢,原來在這裏。”下一張slide,一本書赫然在目,散開來落在桌子下麵的椅子的中間--那是一本傳熱傳質的紅寶書。 大家一愣之後,開始笑起來。

再次從照片的景深中走出來的時候,是一張化學工程師學會的獎牌,算是戲劇性的結束了這場鬧劇。啉町當然記得肯是如何在這樣的混亂中弄丟了他的一個學生的碩士畢業論文--肯說他找不到了。因為,因為他的辦公室太亂了。。。 她若有所思,轉頭去趕看肯的反應。肯寵辱不驚地說聲,謝謝。相繼又和其他同事老友話別,空氣中彌漫的尖利的囂聲又漸漸淡去之後,酒會上又充滿歡聲笑語。
 
一個教授職業生涯的終結,從退休酒會開始。 8/22/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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