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地點:美國,夏威夷,檀香山 (Oaho, Hawaii,USA)
著陸地點:馬紹爾群島共和國,馬吉露環島,馬吉露島(Majuro,Majuro Atoll, RMI)
航程:2156 海裏
時間:2008年3月23日16:30 至2008年4月6日10:15 (都是當地時間。過日經線時失去一天,實際航行時間是12天半)
海韻的船員:船長Max,第一副手王靜莉,船員子虛 和無虛
在藍色的大海上,
有一艘白色的船,
揚起她彩色的帆,
載著一家四口,
隨風漂流......
詩一樣的畫麵,美麗又浪漫。
等等,這是在說誰啊?
現實生活可不完全是這樣的;請看第一副手的遠航日記。
2008年3月23日 (航海第一天)
今天海韻終於起航了。
原來打算在夏威夷停一個星期,把有限的時間讓給探索未知的太平洋島國。結果海韻被困在這裏有四個多月,因為她需要修理的項目太多了;例單密密麻麻達三頁之長。
船像個無底洞,總有幹不完的事,要等所有的事情都做完, 我們將永遠被困在碼頭。雖然今天還沒有完成例單上所有的項目,但是性命相關的事情是做好了。所以可以出發了。
第一次隻有我們一家四口去遠航,既興奮又緊張。離了岸,船必須每天24小時都在航行,至少得有一個人值班。我和船長準備做8小時值班,8小時休息的輪班製。看情況吧, 必要的時侯,二個童工(11歲的無虛和13歲的子虛)得上前線。
被困了四個多月,海韻快樂地在貿易風裏輕歌曼舞地前行。從東北方向吹來的風速每小時約15海裏,海韻的航速達每小時6到7海裏。
幸虧全家人都吃了防暈船藥,還能夠忍受海韻搖頭晃腦的得意勁。
晚飯後,大家都早早地睡覺去了,我值班到半夜。第一天出海比較緊張,我值夜班時沒有看電視連續劇,就聽了一會兒小說。
上半夜平安無事,下半夜船長值班,我睡覺。
2008年3月24日 (航海第二天)
我早上6點起床接班。等孩子們8點起床後,我就讓他們在外艙管船,我下去準備早餐。在海上顛簸著,大家都沒有什麽胃口吃飯。孩子們吃了點穀類(Cereal)牛奶,我泡了碗燕麥粥。
今天已經完全看不到岸了,周圍除了水就是天。有一些大海鳥在天水之間翱翔。
二個孩子,特別是老大,暈船暈得厲害,白天隻能坐在外艙,看著天水相交的遠方。幸好有我們全家都特別喜歡的有聲小說《哈利·坡特》,孩子們一邊聽一邊守船;我白天寫日記, 鉤毛背心,聽好朋友郭美德為我錄製的有聲散文,詩歌,演講,做點簡單的,非做不可的家務,睡個午覺;船長中午起床, 用衛星電話給他爸爸發郵件,報告我們的情況,接收天氣預報,規劃航線,然後看書守船。
傍晚風變小了,我們隻能收帆,開馬達行駛。
我今晚值班時看了二集電視連續劇《金婚》。很好看。對那個時代背景還是很熟悉,很親切。就是張國立太老了,演技雖好,但是與年輕時的角色年齡不符,等以後劇情裏的角色變老了,可能會看起來舒服一點。蔣雯麗演的女主角很好看。
2008年3月25日 (航海第三天)
今天上午九點多,我在下麵收拾東西,突然聽到子虛大叫:
“媽媽,快點!快點把杜鬆子酒(Gin)拿上來,弟弟釣到一條大魚!”
我趕緊拿了一大瓶杜鬆子酒上去,見無虛正在吃力地把一條大魚拖進來。子虛正忙著把邊上的繩子,聽書錄音機移開以免被垂死掙紮的魚濺濕。
“弟弟,要不要我把你爸叫起來幫助你?”我問。
“不用,我自己可以!”無虛很男子漢地回答。
“哥哥,我把它摁住, 你來灌杜鬆子酒。”無虛一手摁著魚身,一手提著魚線,讓咬著鉤的魚頭抬起來。
子虛打開酒瓶蓋,把酒倒進魚嘴。
“夠了,夠了!不要把整瓶酒都倒下去!”我叫道。
很快,魚尾拍打了海韻的力量和頻率小了下去,最終停止了掙紮。
用杜鬆子酒來殺大魚是爺爺教孩子們的;是他們艾倫家的傳統。按爺爺的邏輯,杜鬆子酒會讓魚帶著笑容死去。
這是一條9.5磅的鯕鰍魚。
無虛很驕傲,第一次在遠航時,自己一個人把魚拉上船。
他又自告奮勇,處理死魚,取魚片。可是,沒有幾分鍾,抓到魚的興奮勁被暈船取代,無虛蒼白著臉,躺倒在床。
看著血漬滿地,魚磷橫飛的外艙,我有點後悔沒有在一開始就阻止他們釣魚。
我不喜歡清理魚,特別是在遠航時。平時,捕魚,清理魚都是Max和小兒子的事,我隻管燒和吃。今天想到Max剛剛睡下沒有幾個小時,心一軟,就抄起魚刀,自己收拾殘局。
在搖晃的船上處理魚很麻煩。滑嘰嘰的魚很難固定,使剔魚肉的快刀無處下手。彎腰曲背地忙活半天,我那可憐的腰便疼得直不起來了。
最難辦的是打掃屠宰場。在水桶的提手柄上綁一根繩子,把水桶從船側扔進海裏,迅速拉上來,用打上來的海水衝洗。以前看Max從海裏提水好像很容易,我自己做起來卻是那麽難。
因為船在開,我第一次扔下去時,桶口向前,瞬間,滿滿的一桶水差點把我攥進海裏,本能地鬆了手,水桶連繩子就離開海韻,投奔大海去了。
又拿了一個小一點的水桶,綁好繩子,這次,我扔出去時,把水桶口向後,蜻蜓點水,提上來一看,桶裏的海水剛剛鋪滿桶底,大概隻有一碗。為了防止自己跟著水桶投奔大海,寧少勿多,不斷試驗,反複練習,發揚“愚公移山”的精神,一個多小時後,我終於用一碗碗的海水,把外艙的血跡,魚下水,魚鱗洗淨了。運動量之大,勝過做有氧操。
晚上,我煎了二塊魚肉,可惜,銷路不好。不是魚不新鮮,或本廚的手藝不好,而是全家人在剛開始遠航時都有點暈船,沒有吃魚的胃口。
晚飯後,我宣布:“魚杆收起來。本次航行禁止釣魚!”
沒有人提出反對,連最喜歡釣魚的小漁父無虛都沒吭聲。
2008年3月26日 (航海第四天)
今天傍晚7:30,海圖顯示:海韻航行了500海裏;¼路程完成了!
在茫茫的太平洋上揚帆遠航,大部分醒著的時間都是在外艙渡過的。
白天,放眼望去,除了天便是海。
聽上去很無聊,但是,仔細看看,這海水千變萬化,韻味十足。在風和日麗的天氣,深海的顏色藍得發黑,水麵的波瀾呈現出不同的質感;時而像綾羅綢緞,時而似絀岩峭石。海浪的高低長短,更是千變萬化,令人百看不厭。
我最喜歡的是捕捉海裏的藍寶石。早上的時候, 對著太陽升起來的方向望去,在滾滾的海浪中,在那白色的浪尖和底下深藍色的海麵之間,偶爾可見一斑或大或小的藍寶石。呈藍綠色的,晶瑩剔透的藍寶石,靦腆地露個臉,就消失了。物以稀為貴。這也許是大海的寶藏,也有可能是電影《泰坦尼克號》裏女主角扔到海裏的寶石。
晚上值班時,看著天上的明暗交錯的繁星,感受著輕輕拂麵的暖風,呼吸著帶有海腥味的清新空氣,聽著海浪與海韻磨鬢擦肩的竊竊私語,不得不感歎宇宙之無窮,人類之渺小。
今天晚上半夜時分,我正聽著“薑湯說女人”,偶然向東望去,隻見天水相交之處,有一片白光,擔心是有船,便盯著看。誰知,看到的卻是從水裏緩緩地升起來的一輪明月!
初升的月亮,像個素顏優雅的淑女,毫無宣熙地緩緩走來。水麵上銀光熠熠的倒影,是她飄逸的禮服。她的裙子由細長變蓬鬆,她的臉由微橙的暖色慢慢地變成純銀的冷色,好像從少女變成了貴婦。
“海上升明月”,這是我有生以來見到過最美,最感人的自然景觀。
2008年3月27日 (航海第五天)
今天發生的大事是每個人乘著開發電機(可以同時造淡水和燒熱水)洗了個熱水澡。雖然每人隻用掉2加侖的淡水,但是,真舒服!
洗澡,這在陸地生活中最平常的事情,在遠航時就變成了奢侈。甚至被作為國際新聞報告給Max的爸爸,他爸又轉發給世界各地關心海韻的朋友們。
2008年3月28日 (航海第六天)
水上人家,隻能靠天吃飯(或不吃飯)。
今天早上天氣還不錯,雖然有點陰,風力每小時15-20海裏,風向也還好,我們的航線有一點點偏南。
下午就開始下雨了,風向也把我們更往南逼。船長在子虛的幫助下,把主帆放下,換了個大大前帆(Screecher)。
傍晚五點多,我正使出渾身解數,在搖晃得相當厲害的船上做蛋炒飯,聽到小兒子無虛大叫:
“媽媽,趕快出來,風力有每小時30海裏啦!”
我趕緊關了煤氣,把做了一半的東西放在水池裏,帶上胃甲(Harness),來到外艙。
“風太大了,我們得把大大前帆收起來,撐大前帆(Genoa)!”站在主桅杆前的Max在風雨中向我大叫。
“告訴我,你要我做什麽?”我喊道。
“你把左麵前絞盤上的那根纜繩搖緊!”
風太大,把大大前帆撐得太脹,卷不動。我使出吃奶的力氣,勉強搖了一圈。
Max見我搖不動,就跑過來幫忙,他硬搖了半圈,不敢再使勁了,怕把控製卷帆的轉盤弄壞。
風越來越大,Max說:“我們把大前帆打開,擋住吹到大大前帆上的風。看看能不能把大大前帆收起來。”
這個辦法很好,大前帆一打開,下風頭的大大前帆就泄氣了。我們順利地把它卷了收下來。
剛剛弄好大大前帆,看看風力還是很大,我們又把大前帆換成小前帆(Staysail)。這樣,海韻的速度是慢下來了,但是,過夜比較安全。
天已經全部黑了,雨還在下。
我下到內艙一看,放在水池裏的半熟蛋炒飯吃不了了。二個孩子已經睡在床上,想必他們是自己找了點幹糧當晚飯吃了。
我也吃了點餅幹,準備值夜班。
等我穿上雨衣雨褲,全副武裝來到外艙接Max的班時,驚訝地發現天已突然放晴,滿天的繁星,向我們燦爛地微笑著。好像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坐在依舊濕漉漉的座位上,欣賞著這寂靜的夜空和星光下簇擁著海韻悠閑前行的海洋, 心裏充滿著對大自然的敬仰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