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補牢

真實的記載如夢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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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旗下的小鬼兒(下十六)

(2018-09-03 04:43:33) 下一個

(十六)

“沈哥,在家呢?”一位穿戴講究的三十來歲的男子站在門口皮笑肉不笑地說。我不認識此人,便問道:“你是——?”

“年京。早就聽說你回來了,隻是不好意思來打擾。今兒正好路過,進來拜訪老哥。”

“年京?噢,進來進來。甭客氣,坐吧。”他怎麽會來找我呢?這人我早在新疆時就聽汪兆琪說過。

我拿煙遞了過去,他客氣地掏出自己的煙說:“我習慣抽這煙,你來一根。”

點著煙時他說:“自打你回來,我一直很想結交大哥,隻是沒有機會。大非這麽危險你都敢留他在家住,我就更佩服大哥的為人了。我在小西天成立了公司,辦公地點明後天就裝修好了。今後你沒事就到我那去,包你滿意。”

“喲,這可不行,我根本沒做過生意。”我感到這是開玩笑,慌忙拒絕著。他嘿嘿一笑說:“你去了就會了,沒關係,你有空就過去看看。我今兒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大非住院了,在阜外醫院。”

“喲,什麽病?這一天沒見他怎麽會……?”這是我沒想到的。他神秘地說:“左胳膊斷了,是大勇用斧子砍的,屁股挨了一槍,是鐵砂槍,給剜去了一大片肉。”

“大勇在哪逮著大非的?”我急切地問他。他說:“三裏河。關鍵是大勇死了。”

“大勇死了?怎麽死的?”我感到了大非的險境。他說:“大勇是讓小崽一刀捅死的。小崽被大勇的兄弟一砍刀差點把天靈蓋掀了,現在小崽生命很危險,在搶救中。”

“我得到阜外醫院看看去。就是救過來人也完了。公安局不會放過他們呀。” 我無奈地惋惜道。他胸有成竹地說:“你別急,目前醫院剛給他做完手術,警察很多,看他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估計他們沒事,第一他這是自衛,第二大勇在海澱早就是市局的重點對象了。而且大非在事前就和西城刑警隊長老馬打了招呼。”

“那我也得去看看。我又沒參與他們的事,能找我什麽麻煩呀?”

“這倒也是,要不我陪你去?”他客氣地說。我擺擺手說:“不用不用,謝了啊。看得起我以後就常來。”

“哪兒的話,像大哥這樣的我最愛結交,有時間上我那兒去坐,那我就先走了。”

我拿了點錢,換了身衣服要走,路路不高興地吱吱著。我邊鎖門邊說:“我晚上肯定回來,今兒你再毀東西別怪我揍你啊!”

大非麵無血色,閉著眼好像是睡著了,他左臂打著石膏,整個屁股帶小腹都裹著紗布,我將給他買的水果補品放在床頭櫃裏,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大非醒了,看到我在他床邊奇怪地問:“你怎麽來了?這麽快就知道我在這?”

我將年京到我家的事說後,他若有所思地說:“這小子消息真他媽靈通,不對呀,我到‘金都’來隻有鄭勇知道啊?”

“怎麽,你覺得是有人通知大勇你去三裏河的?”我警覺到這裏有名堂。大非眯著眼想了想,說:“現在不敢肯定,我從金都出來前說了句到家門口回家看看,當時隻有小崽和那女的知道,那女的是廣州的呀!到三裏河是臨時決定的,誰都不知道。咳咳,不說它了。我肏,你丫不至於來醫院看我都這麽精神吧。這回我更他媽不想看見你了,待會兒那妞來你趕快走啊。本來我這瓦刀臉就夠讓我傷心了,這回連屁股都成瓦刀形了。咱倆在一塊不更突出你了嗎?我說燕京那兒的妞怎麽都愛打聽你呀?”

他都快成篩子了,還忘不了臭貧!

昨天,他接的是鄭勇的電話,讓他去三裏河和一個廣東女人談有關在廣州某賓館承包卡拉OK的事。談完後他看到了家門口,便想回家看一眼。正走到三裏河時,一輛麵包車猛然停在了他和小崽的身邊。他第一個反應是大勇,一拉小崽說:“快跑!”

砰,身後響了一槍,還好,沒打著。慌亂中他和小崽跑進了一個三麵是樓一麵是圍牆的院中,想返回大門不可能了,大勇帶著六七個人端著槍封鎖了歸路。他看到樓與牆相接處有一個各樓倒垃圾的水泥垃圾箱,便拉起小崽跑過去竄到垃圾箱上讓小崽先踩著自己上了牆。就在他一手扒住牆頭時,砰,又是一槍,把他從牆上崩了下來。他一驚,隻覺屁股火辣辣的。想站起時大勇已躥了過來,大勇手舉一把鋼斧咬牙切齒地喊道:“今兒我也要你丫一隻耳朵!”

屁股這一槍使大非沒站起來,躺著是躲不過這一斧了,他揚起左手去擋,哢嚓一聲小鋼斧砍進了胳膊中。小崽一見大非被一槍崩倒,嗖地一下從牆上跳了下來,眼看大勇又舉起第二斧,他不顧大勇的兄弟揮過來的大砍刀,抽出腰中鋒利的藏刀從側麵向大勇的左胸狠狠刺去。看著大勇倒下的同時他隻覺得一片亮光一閃,天靈蓋兒好像掀了起來,順腦袋頂灌進了一股涼風,撲通一下,他栽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大勇的弟兄們抬起大勇往車上跑,忽聽一聲大叫:“勇哥死啦!”

他們將大勇屍體一扔,轉眼跑得無蹤無影。

大非掙紮著站起,雖感到屁股胳膊痛得鑽心,但他明白自己沒傷要害。眼見小崽血流如注,他愣是靠一隻手把小崽扯坐在垃圾箱邊,背著他來到了路邊。該著老天有眼,冥冥中指派了一輛出租停在了麵前。這司機愣是慈悲心腸,一不怕車濺汙血,二沒趁機講價,一句話沒說直接奔向阜外醫院,還幫忙送進了急診室。大夫講話:救小崽的不是醫生,是那司機。再晚一分鍾小崽也難搶救了。

“你覺得公安局會怎麽處理?”我知道這一點是當前最應想到的問題。他坦然說道:“咳,咱這半輩子都在圈裏過的主,說是給關怵了,可事到這地步也得受。死刑不可能,十年八年的難說。要是沒小崽在這兒,我做了手術就跑了。現在我最想知道的是小崽的結果,他命是保住了,可聽大夫說後遺症難以預料,可能會是個植物人。要是那樣我養他一輩子,有我吃的就有他的。可他剛二十來歲,這一輩子什麽都享受不著了,他還連瓜都沒破呢,你說我得挨多少罵啊!我現在就希望他能說話,能明白事。隻要他不落個傻子,我給所有的朋友磕頭借錢,砸鍋賣鐵湊錢給他請律師,也要爭取到最輕的處理。”

從沒見大非動過情,這會兒我看到他眼眶濕潤了。是條漢子,我沒看錯人。

“我覺得這不是你現在該想的,你應該準備好小崽一旦能說話了就要告訴他,一,那天他是偶然碰上你的,不知道你和大勇的事。二,他看到如果不是你往牆上竄時他們開的槍,那槍就打在你後背心髒部位了。三,大勇第一斧砍下來時喊的是‘今兒我要你丫的命’。四,那藏刀是從大勇身上掉下來的,他看到有人拿著砍刀向他揮來他撿起藏刀想自衛。五,他根本不知道手中的刀紮到了人,隻是在大砍刀向他頭上砍來的同時絕望地瞎掄了一下。這五點我想對你倆絕對有利。別的什麽也不知道,多一句也別說。中國的律師業剛剛興起,還沒那麽棒,關鍵還靠自己,要是允許朋友親戚作辯護人我倒願意為你們倆辯護。咳,說這廢話沒用,你就記住這五條。再有,就是小——”我停住話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小崽能明白事後,告訴他什麽都不懂了,就是個植物人,那對你們就更有利了。你明白嗎?”

大非眼睛一亮,一下抓住了我的手。

“柴先生,你可以講話啦。恢複得這樣快?”一個廣東口音的女人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束鮮花。這回大非眼睛是真亮了,他顧不得屁股疼要往起坐:“阿琴,你來啦。”

“這就是那天約我到‘金都’談歌廳事的阿琴,這是我哥們沈猛。”我聽到大非介紹,忙站起來說:“你好,請坐,你坐這裏吧,我該走了。”

就一把椅子,我想明天再來看大非,就讓她坐。阿琴微笑著伸出手來:“你好,你坐嘛,我坐這裏。”

我輕輕握了她手一下。看她坐在了床邊,我猶豫了一下,沒有坐下。

“你別走別走,她要是早坐我床上我這屁股肯定不疼了。”大非見了女人話就多。我想還是走吧,就說:“我先走了,明兒再來。”

“你真以為我不敢和你正麵交鋒呢?事實證明我比你精神多了,你沒看小姐一進來就坐我床上了?坐下坐下!——阿琴,你好好看看,我們倆誰精神?”

“精神是什麽?” 阿琴有些不解,茫然地問道。大非笑道:“就是帥,靚,你們廣東人說的靚仔。”

阿琴嫣然一笑:“你們兩個都很精神,很討女孩子喜歡。”

哈哈,大非眉頭一皺截止了笑聲,顯然是傷口疼了。接著他右手胡擼著阿琴的手,做出一個十分醜陋的模樣,學著《巴黎聖母院》裏敲鍾人的聲調說:“美!”

我和阿琴都笑了,這笑聲引起了門外警察的注意,他探頭看了看又縮了回去。

“老沈,我正想托你點事,不知你能不能辦到。”大非鄭重地說。

“你說吧,我盡力。”

“阿琴這次來北京想帶幾個高素質的小姐回去,你看——”我一聽是這事,連忙搖頭說:“這我可沒辦法,真的,這事我幫不上。”

“本來我是想帶幾個女孩跟她去廣州看看,可現在我怎麽去呀。”大非不好意思地看著阿琴。

“沒關係,本來想等你的,可這飯店太貴了,我今天來就是想和你說我可以先回廣州,等你好了、解決問題後我再來。好不好?”

“哎,老沈,要不先讓她住你那兒等等,實在不行再回去。”

“住我那兒?算了吧。你丫這不是逼著我犯錯誤嘛,回頭又說我搶你的蜜。”大非不理我,對阿琴說:“雖然咱們剛認識,可我看你也是見過世麵的女人。他人很夠意思,除了和女人那事有點壞,別的地沒挑兒!你敢不敢先住這流氓那兒?”

“那有什麽不敢,我做媽媽桑都三年了,什麽壞男人沒見過?他還能壞到哪裏。”她說這話時向我撇了下嘴。我這才看出她的作派還真像深圳歌廳那些老鴇。

這阿琴一看就是廣東人,中等個子,不胖不瘦,眉骨顴骨很高,厚嘴唇。眼睛大,上眼泡也大。那高高的眉骨上精心擇過的細眉使她顯得十分刁鑽。她舉止麻利,作派幹練,一幅久經風塵、司空見慣的神態。從她眼裏你隻能看到世故的熱情,永遠也看不到真情。但這種人做事很有分寸,火候拿捏得好,善應變,圓滑周到,八麵玲瓏,不討人嫌。心地不壞的這種女人能使接觸過她的人都喜歡與她交往。可要是心地壞的,把你賣了,你還會幫她數錢呢。

“行,就這麽著了。老沈,你丫真他媽是豔福不淺,這女的怎麽都願跟你走啊。完了,又敗一陣。每次見你都引起我的自卑,讓我傷心好幾天。啊!女人,你們何時才能發現我這金子般的心。”

他又犯神經了,可我就佩服他這點,什麽時候都不見他發愁,很晚我們才走。出去後,我對阿琴說:“你等我一下,我忘了一件事。”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不想當著別人麵給大非錢,所以又特意回去一趟。

回到家裏,路路可高興了,他不但因為我說話算話,更是喜歡我帶客人回來,而且是女的,它可以抱著人家的腿鼓縱了。

“噯,噯,你看它幹嘛。你快把它趕走,我怕它咬我。”我正在接七哥電話,聽到了阿琴的叫喊,匆匆掛了,抱起路路說:“你他媽怎麽這麽流氓?敢他媽戧我的蜜!沒事,它這是犯色(讀She)呢,不會咬你的。”

“犯色?”阿琴咬不清普通話的色字,更不理解。我說:“就是發情了,要和你做愛。”

“哈哈哈,原來小狗狗也是這樣的,太好玩了!”阿琴歡喜地抱起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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