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逍遙白鶴
(八)
雯雯的兒子送去英國上高中了,每年隻有暑假才回來住住。丈夫宇忙著做五湖四海的生意,忙得難得回家。雯雯有閑又有錢,也就有了難以排解的寂寞。一天裏,家中的電話鈴聲是她最愛聽的響動,提醒她還沒有被世人遺忘或者她也還記掛著別人。每天一個長長的懶覺醒來,要麽接電話,要麽給別人打,考慮下午和晚上的時間怎麽打發。去年年初的一個下午,她家的電話鈴沒響,門鈴響了,正在拖地板的保姆小菊扔下拖把,跑去將別墅的大門打開。門口站著一個拉著路易威登行李箱、裹著貂皮中長大衣的摩登女郎。女郎走進來,卷進來外麵凜冽的寒氣,嗆得小菊後退了好幾步。女郎架在鼻子上的大墨鏡嚴嚴實實遮住了眼睛眉毛,紛亂的長發上扣著一頂帶帽簷的雜色毛線帽,鼻頭和耳廓被京郊的西北風吹成了紫紅色。
雯雯愣了一下才反映過來:“小蜻蜓!你這死丫頭怎麽也沒打個招呼就跑來了?”
“雯雯姐,除了你這兒,我沒地方可去了!”她的話音未落已帶出哽咽,取下的墨鏡後麵現出一雙熟透了的蜜桃般紅腫的眼睛。“你們院子裏施工,出租開不過來,我走過來的,凍死我了。”她垂下眼簾,擼下米白色的羊皮手套揉搓著凍僵了的手指頭。
見狀,激起雯雯無限憐憫,急忙攤開雙臂給了裹在毛茸茸皮草裏的小蜻蜓一個熱烈的擁抱。“難道是國豪欺負你了? 來來,快把大衣脫了,暖和過來慢慢講給我聽。”
雯雯讓小菊煮了些大麥茶端給坐在沙發上的小蜻蜓,隨著杯中一圈圈飄散的水蒸氣,大麥茶暖暖的香氣充盈了整個客廳。
暫時被凍凝了的淚泉被熱茶和室溫化凍了,小蜻蜓撲到沙發背上失控地痛放悲聲,全顧不得形象了。雯雯耐心地坐在她身旁,輕撫著她的脊背。雯雯知道小蜻蜓這一次不是小打小鬧是出了大亂子了,通常小打小鬧打個電話來訴訴委屈也就過去了。待小蜻蜓哭累了,收攏了遊絲般扯斷了的哽咽,她告訴雯雯國豪不要她了,他們已經辦妥了離婚手續,婚姻已無可挽回。她又跟美國加州的父母鬧僵了,這樣子回美國去也會很難堪的。
不管到底是誰的不是,女人同情女人。雯雯豪邁地說咱們姐們是什麽關係,甭見外,先在我家住一陣子吧。反正宇也不常在家,我還樂得多個伴呢。離婚像一顆重磅炸彈把小蜻蜓炸蒙了,已經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她一想起要自己去謀生路就覺得恐怖至極。小蜻蜓不敢爭財產的,因為國豪的黑道背景,真把他惹惱了會發生什麽事她有所畏懼。國豪給了她二十萬港幣的分手費,再加上她偷存下的十幾萬是斷斷不可能維持以往的生活水準的,這筆錢她不能輕易消耗掉。雯雯的慷慨挽留正好可以給她一個緩衝的機會,慢慢地再為將來籌劃,她就答應留下來了。
熱心的雯雯為了幫小蜻蜓療傷,把日程安排得滿滿當當的,招呼朋友來聚會搓麻將,要不就開著車城南城北地去下館子,去東方廣場、國貿和燕莎商城的時裝店閑逛。這一招還真管用,白天酒精食物和喧鬧對小蜻蜓的痛產生了麻痹作用。但是到了夜晚,孤枕難眠,她仍是十分地後怕。前路遙遙,自己去掙一個錦衣玉食的日子的幹勁早已在九霄雲外飄散了,趁著青春的魅力還未褪盡得盡早抓住一個男人,誰最有可能呢?小蜻蜓從來沒有告訴過雯雯,早在相識不久的時候,宇曾經在餐桌下偷偷摸摸地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摩挲,她隻是麵部表情僵硬了一下,不惹人注意地悄悄地把那隻手移開了。再就是宇看她的眼神,有一種不需言傳的喻意,她曾經假裝沒看懂。有了對宇的覬覦,小蜻蜓對雯雯有一點負罪感,雯雯對她那麽好,像親姐姐。但是,宇無疑是目前小蜻蜓的熟人裏能提供優裕生活方式的最佳人選,鳩山說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宇隻是隔三差五地回家住,雯雯一直在,小蜻蜓隻能用流轉的眼波向宇傳遞些許曖昧的信息。相較於過去宇有所表示時小蜻蜓的閃避,宇讀出了解禁的奧秘,小蜻蜓的眼神像小貓的爪子在他心裏抓撓,他也在等待適當的時機。
那是春節前夕的一個晚上,雯雯和小蜻蜓正在看一盤盜版的美國電影光碟,雯雯的二哥來電話說年逾七十的母親腦浴血突發,突然昏倒在洗澡間裏,已送進304醫院的急診室搶救。雯雯心急如焚地匆忙離開,家中隻剩下小蜻蜓和保姆小菊。
大概12點過了,雯雯打來一個電話說母親報病危了,她和家人守在醫院裏不一定回來,宇已經去過醫院了,她不要他在醫院裏熬夜,他應該正在回家的路上呢。
小蜻蜓上床之前故意將她就寢的客房門留了一條縫,她從衣櫃裏選了一件“維多利亞秘密”牌子玫瑰色樓空花的超短睡裙,裙裾從胸圍以下散開將將遮住三角內褲。這件本應該不是冬季夜晚的行頭,好在房子裏暖氣開的足,絲綢貼在身上涼冰冰的,到還不至於很冷,她在睡裙外麵披了件開司米開身毛衣。摔掉腳上的絨毛拖鞋,她倚著床頭讀一本由兩個曾在紐約曼哈頓富人區做過保姆的歐洲女孩寫的小說《The Nanny Diaries 》——保姆日記,據說這本當年暢銷書榜上有名的小說可以滿足對於當代頂尖級貴婦人生活細節的所有好奇心。
寧謐的夜晚,院子裏的響動清晰而顯著。先是宇的奔馳車駛入、熄火,然後是大門打開後又閉合。
書上的一行行英文字母像水中遊弋的蝌蚪一樣開始飄浮,小蜻蜓雙眼的焦距模糊了,心跳加速。她豎起耳朵捕捉宇在房子裏發出的各種動靜,這一刻她的聽覺變得異常的敏銳。這幢別墅式的樓房,所有的臥室都在二層上,宇走進主臥室必定要先經過小蜻蜓的睡房。仿佛過了幾個小時那麽長的習習索索,宇躋著拖鞋的聲音終於從樓梯邁向樓上。
虛掩著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宇探進頭來:你還沒睡呀。沒,我睡不著。睡不著聊會兒天成不?不反對,那我可就進來了啊。宇提著腳步,走近小蜻蜓之前隨手把門關嚴實了,他在床沿上側身坐下。
“小蜻蜓,看什麽書呢?洋文,淨整咱大老粗整不明白的。”宇從她手上把書拿開,放到床頭櫃上。
“雯雯的媽媽怎麽樣了?”撞到宇火辣辣的目光,小蜻蜓往胸前扯緊了披在肩上的毛衣外套。
“還昏迷著呢,大夫說要麽就過去了,要麽救過來也是癱瘓。客觀地說,解脫了比活著受罪得好。看到身邊的老人一個個病的病,走的走了,想想一個人怎麽都是一輩子,掙再多的錢也有撒手人寰的那天。其實挺沒勁的。”
“你這麽誌得意滿的還沒勁,像我這樣沒人待見的早就該找個河溝跳下去了。”小蜻蜓垂下了眼簾。
“瞎說,都怨國豪他身在福中不知福,這麽討人喜歡的北京丫頭誰不待見呀。你千萬別胡思亂想的,往後宇哥對你好,待見你。你來我們家以後當著雯雯我不好多說,我一直都喜歡你的。要說我遇見的女人不算少了,你宇哥比國豪有鑒賞力。”宇說著,一隻手輕撫到小蜻蜓漾起紅暈的臉頰上。
小蜻蜓心間一顫,她被宇一番溫情的話語感動了。離婚以來強烈的孤獨無助和鬱結心底舉目無親的種種委屈酸酸地泛上喉頭,一時間眼中盈滿了的一汪淚水撲簌簌滴落下來。宇柔和地將她攬入懷中,像哄小孩子似的貼著她的臉在她耳邊說:不哭,不哭了啊。
宇的板寸頭麻麻紮紮地刺癢了小蜻蜓的臉頰,她的頭滑落到他的胸口,她感覺到他胸膛的溫暖厚重,她聽得見那裏麵的心跳堅實而有力。宇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他雙手捧起小蜻蜓的臉開始吻她,她身上的毛衣滑落了,那飄逸、輕柔的絲綢質感,那玫瑰花瓣覆蓋著的嬌柔的肌膚在宇變得緊迫的懷抱中欲迎故拒地扭動,憐愛和占有欲充盈了他全部的意識,宇漸漸失去了自製的能力……
當雯雯料理完母親的後事回到家裏,她感覺到異樣的氣氛。小蜻蜓搬出去了,她沒回香港,也沒有去美國,她留在北京,住進了宇在城北閑置著的一套高級公寓。宇說你們兩個我都照顧,雯雯堅持說你還是想清楚選一個吧,我不打算跟任何女人分享一個丈夫。宇選擇了小蜻蜓,別墅留給了雯雯。
一稿完於10/31/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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