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班克露真顏
安妮突然出現了。她沒有理睬班克,隻對我說:
“我來幫你。”
安妮此時出現猶如雪中送炭。見到她我心裏不僅是高興,那種近來產生的疏離感頓時無影無蹤——親情帶來的充實和振奮無以言喻,這是我沒料到的。
班克也同樣對安妮持歡迎態度,他對安妮說: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四個頭目的位置。”
這話有點道理,我重複著這個意思在咀裏念叨。戈地 、亨特都明白這是在征求他們的意見。
“KING ,就這麽辦。這也是我們要做的。”亨特說。
我放飛了飛蚊,數量很大。把它們通過許多管道放入東堡。我叮囑安妮戴好耳麥,幫助監聽飛蚊反饋回來的信息。
關於飛蚊,對班克是保密的。他聽不懂我和安妮之間簡單的華語對話,他以為我們在積極執行他的指示。
安妮平時經常來監控室幫我擺弄鍵盤,現在這些實踐派上了用場。我相信那是安妮、戈地頗有心計的未雨綢繆安排,現在我心悅誠服地接受。
大鱷兵並沒有浪費時間,他們現在又開始爆破通向屋頂平台的門。我把這個情況大聲講出來,,班克認為我是在向他報告。這次他反而很平靜,沒有亂下命令。
大鱷人衝向天台,肯定是有某種飛行器前來接應他們。我啟動了天台應對設施,錨繩和尼龍棒都處於待發狀,準備迎接天上來客。為了不讓大鱷兵把天台再炸出大洞,我主動打開了那裏的一扇門。大鱷兵看到有了出路,他們高興地一湧而出。
在熒幕上,班克看到大鱷兵登上天台沒有大吼大叫,隻以詢問的眼光看我。我端了杯咖啡給他,安撫他坐下來。
“等著看吧,有好戲。”我說。
我想很快就會有大鳥降臨——直升機、飛艇,甚至是垂直起降的鷂式戰鬥機。憑幾個頭目的財力搞來這些東西不在話下。我在自言自語,當然是說給亨特堡人聽的。
“你說得對。放心,我們有準備。”亨特回答我。“KING,你和安妮如果忙不過來告訴我,我已經把傑克森叫到身邊,他可以替你分擔一部分。我們在小樓有全套設備。”
“啊,啊。”我這樣發聲,表達的是“YES,YES。”
果然天上出現了直升機,而且不是一架。這一類用高價買來的服務在紐約真是太便捷了,而且完全合法。天台上的兵開始歡呼起來,隨後又安靜下來。我看到黑白煞中的那個白煞用槍指向幾個兵,他們立即閉上了咀。兩架直升飛機徐徐下降。
“等等,再等等。”這是戈地的聲音。
我也想等等看,至於什麽時候是最佳動手時機我不知道。這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事。
“KING,等下去,先不要動作。等到幾個頭目登上飛機就立即啟動彈繩,同時用細密彈繩綁住那些兵。”這是亨特在教我,這下我心理有底了。
“我真希望隻動用設備就全殲他們。”我悄聲說。
“不可能。記住,隨時都會發生麵對麵的衝突,避免不了。”亨特在回答我。他有麥迪遜兵團的實戰經驗,這種判斷應當是來自那裏。
兩架直升飛機並沒有都降落,其中一架在高位懸停。落下的直升飛機打開了倉門。我看到有三個大鱷兵急匆匆往那裏走。他們的腳步蹣跚又慌亂,甚至有人上前來攙扶他們。這一下可暴露了這幾個人的身份。原來大鱷頭目們是藏在兵丁中,他們的打扮和士兵完全一樣。
我拍了拍腦袋,嗔怪自己的記性太糟糕。其實一直是這樣——大鱷頭目首次入駐亨特堡,就沒見到他們露麵的歡迎場麵,以後多次出入也未見他們的蹤影。 這些人的防範之心異乎尋常——凡出入必隱身在兵丁之中,現在這個危險時刻當然更是如此。
這三個人登上直升飛機的一刹那間,我啟動了彈繩。
場麵很壯觀。圍繞這架直升飛機彈起的錨勾彈繩把碩大的機體包圍起來,錨勾在繩子收緊的時候都很到位地勾住了機身上的棱棱角角,尤其是正在轉動的旋翼被纏了個結實。旋翼因此而發出劈劈啪啪的爆裂聲。直升飛機猶如被蛛網纏住的蒼蠅跑不掉了。與此同時,天台的各個角落都彈出了輕錘頭的繩子,繩上有倒刺,可以勾掛住織物。在一片嚎叫聲中,這些兵都成了網中的螃蟹。
可是,一個意外出現。高高旋停的直升飛機,從它的腹部降下一個圓筒狀的繩梯。這個圓筒看上去是厚塑膠製成,這樣柔韌光滑的圓筒,錨勾對它不起作用。這個下降的圓筒對準了下邊那架直升機的艙門。這當然是要救那幾個頭目順筒而上。這種情形我們實在沒想到,不知是哪個高人的主意。這個辦法十分怪異——給人的感覺是,這個主意出自一位對亨特堡十分了解的人。
我小聲把這種感覺講給亨特他們聽。
“先不管這些,想辦法對付他們,不能讓那幾個龜孫子逃掉。”戈地大開粗口了。
我仔細在控製盤上尋找,終於找到了一個補充設備按鈕,又在其中找到‘尖銳輕錨勾’。我把這種錨勾彈繩換上去。尖銳的錨勾刺向塑膠圓筒,射出的十幾隻錨勾並不完全到位,但是至少有一半穿透了塑膠。這也算成功了一半,這個圓筒繩梯不能升上去了,但進入圓筒的人還是可以沿梯上攀。我把勾住圓筒的彈繩連在一個震蕩裝置上,這麽一來圓筒陷入了震蕩狀,人在裏麵難以攀登了。
“KING 注意,戈地 、喬已經到達天台。”亨特告訴我,是讓我停止細密彈繩再發射。
我在熒幕上看到了戈地 、喬,他們正從靠近直升機的一個出口出現。他們的裝束接近大鱷兵,隻是高大的身材無法掩飾。他們迅速衝向直升機。因為細密彈繩停了下來,許多大鱷兵從左右兩個方向蜂擁而上。他們沒有開槍,是因為這種射擊可能傷及幾個頭目。大鱷兵人數太多,戈地 、喬擊倒了幾個,後麵又湧上來。我立即按下‘天台變形’裝置按鈕,把大天台變成一個個孤立的小山頭。我仔細保留著戈地 、喬所處的地麵,把其餘部分均變成了斜麵。這樣,大鱷兵絕大部分都順著斜坡下滑,落到夾牆壁縫中爬不上來了。他們將被困在那裏直到有人搭救。
戈地和喬橫掃了身邊的幾個兵,把他們通通送上斜坡。隻有白煞一個人憑靈巧的動作躲過了斜坡陷阱。他在狹小的地麵上挑戰喬,兩人展開了一場惡鬥。現在喬給我的印象是,他終於找到了痛快發泄的機會,要放手一搏了。喬與白煞毫不留情地展開廝殺,出手既快又狠,招招可以致命。白煞也毫無顧忌,頻施狠手。兩人打得難解難分。
戈地進入了園筒,我放出的飛蚊隨同他到達那裏。他看到正在向上攀登的三個頭目。這幾個人都在劇烈的抖動中停步不前。兩性人、佛山道人和肥臉佬都是養尊處優的匪首,年齡加上聲色犬馬中衰敗了的身體,使他們難以在這種惡劣的條件下以體力相拚。他們勉強維持不被震落下來,而無法上攀。戈地靈巧地上來了。奇怪的是,他開始幫助三個頭目,又扶又推又拉,還在用他們的語言指導和鼓勵。這樣居然讓這幾個頭目登上了直升機。在機艙口的兩個持槍人目睹戈地舉動,自然認為他是大鱷頭目的親信。戈地進入機艙後的情形我看不到了。直升機拋棄了園筒繩梯飛升而起,離開了。
亨特告訴我,戈地不久就會完全掌控這架直升機。不出所料,幾分鍾後戈地駕駛著這個飛行器返回了。他劫持了直升機,三個頭目已經成了俘虜。原駕駛員和兩個槍手都被擊昏捆綁起來。
亨特要我準備迎接,戈地即將在亨特堡西堡頂上降落。我很快把西堡屋頂變成平展地麵。
班克眼睜睜看著這一切,他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咀。但是現在他又擺出警官的架子說:
“KING,你還是要聽我指揮。我是執法者,代表美國警方。不論那是個什麽人(他指戈地)他也要聽從我安排。你現在想辦法讓我和他通話。” 我告訴他這辦不到。
直升機降到了天台上,班克立即和他的幾個手下衝出監控室,朝天台奔去。監控室離天台很近,這幾個人很快到達那裏,他們如臨大敵,各個都亮出了手槍。這個時候班克表現出勇武精神。我把這個情況傳給戈地和亨特。班克不認識戈地,當然也不知道他的國際刑警身份。
直升機艙門打開了,最先出現的是戴著手銬的兩性人,他一臉驚恐神色望著天台的地麵,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又回到亨特堡。他一下跪倒了,兩條腿已經難以支撐身體。他一定以為自己是在夢中,跪在地上還抬頭望天。後麵跟上來的是佛山道人,他跳下來站得還穩。咀裏念念有辭,好象在禱告。這個人,似乎有個精神支柱,但慘白的麵孔說明,其內心的恐懼也已經讓他接近崩潰。肥臉人是被戈地拖出的,他完全癱了,也許是裝瘋賣傻。一貫頤指氣使,殺人如麻的匪首們如此表現,我已經不再感到驚奇。比一般人更怕死,這是他們的共性——愈是慘無人道愈是貪生怕死。
戈地沒有持槍在手,表現得很輕鬆。相隔十幾米外的東堡天台上尚有未滑下斜坡的大鱷兵,無奈地看著被抓的頭目。他們的身體讓細彈繩縛得緊緊的不能動彈。越是掙紮彈出的細繩越多,所以他們學乖了,不敢再亂動。看到戈地這般閑適,有幾個兵發出嗷嗷的叫聲。
班克一行從一個出口走向直升機。班克一手高高舉起展示他的警徽,另一隻手握槍。這幾個人很緊張,雖然麵對的隻是已經戴上手銬的三個頭目和赤手空拳的戈地,仍然象麵對勁敵那樣小心翼翼。
班克上前和戈地交談,與此同時五個班克的手下走過去抓住三個頭目,連拖帶拽地往回走。他們說什麽我聽不清。戈地仍然是冷漠的老樣子,平靜如常。難道他真的要把大鱷的頭目交給班克嗎?
“KING,下邊的事有待觀察。請相信戈地會處理好。”亨特的語調很沉著,意味著他對戈地有充分的把握。現在我可以聽到飛蚊傳來的對話。班克在聲明自己的身份和任務並詢問戈地的身份。他向戈地索取有關證件之後告訴他:
“我們奉命逮捕大鱷集團的四個首腦。因為涉及到許多複雜案件,這次逮捕屬於秘密行動,暫不公開。感謝你協助我們抓住了幾個嫌犯。從現在起嫌犯由我們接管。你停止一切相關活動。希望你明天能去警局做筆錄。”
班克一板一眼地用公事口吻發布著他的命令,手中的槍卻始終有意無意地指向戈地。戈地默不作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班克一行急匆匆地把三個半癱的亞裔匪首押向天台出口。
“等等。”戈地朝走在最後的班克喊到。“請打個收條,簽上你的大名。我要有個交代。”
班克楞了楞,看上去他不情願做這件事。
“這樣吧,明天你到警局,我們一起辦理。”
戈地拿出國際刑警證件和一張紙向班克展示。“現在是人犯交接,必須有手續,否則不合法。”
班克抬眼看看戈地,他在戈地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無奈地掏出一個小本子,打開來在上麵潦草地寫了一行字簽上名,撕下這一頁遞給戈地。這一幕中,兩個人的神色交往已經顯露出互不信任的味道。我發現,在戈地的注視下,班克有短暫的神不守舍的慌亂。他的字跡也暴露了這不安心緒——筆劃在抖動中彎曲得很不正常。按理說,一個執行公務的警官應當是理直氣壯的,可他總有一點驚悸的表現。
班克命手下把三名嫌犯帶到監控室。這又是一個奇怪的舉動,他應當做的是把嫌犯直接帶去警局。進入監控室後他們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把門鎖好,還在兩扇門的把手上纏上鐵鏈,再扣上一把吊鎖。第二個舉動——六個人持槍走向我和安妮。
我心中一驚,手緩緩地移向桌邊暗鈕,按動了它。這個暗鈕接通了監控室內的監視器,把這裏的情形以視頻傳到第二監控室,當然也傳到小樓。安妮注意到了我的動作。
“KING,看來是我們妨礙了警官們。我們也隻有聽命令了。”她說著對我眨了一下眼。
我的耳麥響起亨特的聲音:“KING,暫時不要對抗。安妮說得不錯,先聽聽他們的。我們需要弄清這幾個警察的意圖。”
班克一手持搶對著我的腹部,一手拽起我的胳膊把我拖到一個角落。他小聲對我說起話來,槍口頂在我腰上。
“KING,現在你有兩種選擇。一是不折不扣地執行我的命令,你會得到嘉獎。二是你調皮搗蛋破壞我的工作,那我將不得不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