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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算得上《紅樓夢》裏的“正人君子”了。他既不像賈赦那樣放蕩無羈,又不像賈珍那樣尋花問柳,更不是一些讀者所說的“假正經”。相反,賈政是賈府地地道道的正經人。他按照自己理想的模式,正正經經地做人,正正經經地做事,正正經經地做官。偷雞摸狗、吃喝嫖賭、貪髒枉法、索賄受賄之類的事,賈政絕不去幹。然而,他在朝中為官多年,不僅政績平平,毫無建樹,還先後兩次被降職、革職。
那賈政,每天按時到朝中應卯“辦公”,去領略“一杯茶,一隻煙,一張報紙看半天”的高雅,絕不遲到早退。回到家,除了按時向賈母—榮國府的太上皇請安問好外,就邁起四方步,端起官道尊嚴、父道尊嚴的架子來。 賈府上上下下,除了賈母、王夫人外,沒有人願意理他,兒孫們見了他,遠遠地躲開;奴仆們見了他,打千下跪。他走到哪裏,哪裏一片寂寞,舉座不歡。表麵看來,賈政威中帶嚴,嚴中有威,但是,府裏人卻不拿他當回事,照樣在他的眼皮底下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偷雞摸狗之類自不必說了。強占民女、草菅人命、勒索錢財、重利盤剝等事件,在榮府時有發生。而對這些,身為朝廷官員的賈政卻不知、不察、不問、不管。薛蟠兩次打死人命,他倒是知道了,但他沒有去大義滅親,而是睜半眼活半眼,甚至為之說情,以至這個死罪難逃的殺人凶手逍遙法外。
賈政對自己的屬下,也失於管教,聽之任之,甚至為不法行為大開綠燈。賈政在放任江西糧道時,屬下李十兒利用賈政平庸無能、軟弱可欺的特點,花言巧語、旁敲側擊地勸誘賈政,利用放任糧道之機收點禮,也給奴才們一點好處。賈政麻木不仁,抱著“潔身自好”、“與己無關”的態度,聽任李十兒“鉤連內外”,肆意搜刮錢財,家裏老婆也“金頭銀麵地裝扮起來了”。而賈政卻因“失察屬員,重征糧米,苛虐百姓”而被“著降三級”。
如此看來,作為在工部任職的賈政,其政績如何,則自不待言了。如果按“優秀”、“稱職”、“基本稱職”、“不稱職”對其進行無記名投票考核,“不稱職”的票數絕對少不了。
賈政的政績平平,或曰“不稱職”,根本的原因不是怪其無德,而是怪其無才、無能。他文不能出口成章,武不能提刀上馬,壓根就是一個“銀樣臘槍頭”。他和賈赦一樣,是靠吃祖父的老本才得以做官的。當年,他們的祖父賈源、賈演跟隨主子打天下,立下了汗馬功勞,獲得了榮國公、寧國公的封爵,從而,“勳業有光照日月,功名無間及兒孫”。所以,賈家的後人,自然命該做官。賈政本人,就是靠父親賈代善臨終奏本,才當上工部主事的。後又憑祖上功德,皇恩浩蕩,晉升為工部員外郎。才能平庸的賈政,一下子做這麽大的官,顯然力不從心。治國安邦,他無能為力;琴棋書畫,他一竅不通;吟詩作賦,他也似懂非懂。大觀園落成,需要題寫一些匾額對聯,府裏人請示賈政,賈政自歎“自幼於花鳥山水題詠上就平平的,如今上了年紀……便擬出來也不免迂腐,反使花柳園亭因而減色”。好在賈政沒有不懂裝懂,自作聰明,搞“瞎指揮”,而坦誠地承認了自己不行。那麽,台階又怎麽下呢?賈政倒是有些辦法。他以“試才”為名,讓他的兒子賈寶玉題詠對聯。寶玉何等聰明。每到一處,賈政問一處,寶玉答一處。不僅對答如流,而且頗有見地,博得眾人叫好。賈政呢?為了掩飾自己的無才,則開口“畜生”,閉口“孽障”,走一處,罵一處,走到完,罵到完。而他自己,就連“平平”的,“不免迂腐”的對聯,也未擬出一句半句。如此平庸之輩,在工部行走,何來政績可言呢?看來,賈政一次一次地被降職、革職,是勢所難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