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美麗園》第十六章（102）

Ann還是決定自己開車，盡管Enrico有國際駕照而且願意替她。考慮到香港使用的是左行優先的交通規則，Ann擔心他不習慣。Tina和Jonathan自然是跟Ann的車。

上車的時候，端木蘭青踉蹌了一下，差一點撞在車門上。Jonathan一把扶住了她。“蘭蘭，你怎麽了？”“我沒事。”端木蘭青小聲道。“你臉色很難看。不舒服麽？”Jonathan關切地問。

端木蘭青搖了搖頭，勉強笑了一下。

Tina走過來，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你是不是來例假了？”端木蘭青點了點頭。“那可能沒大事，”Tina安慰道，“你到車上睡一覺，過一會就好了。Jonathan，這段路我先開吧。”

他們很快繞過了莊嚴寺，向西南方向開去。因為是清晨，高速公路上車輛不多。大約過了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已經來到了新澤西境內。Ann的車下了高速公路，在一座小城旁邊停了下來。Tina也跟著停了車。

街上還很冷清。

“他不會也來不了吧？”Enrico有些擔心。
“他吃了一年全素，應該差不多。”Ann回答道。

正說話間，街口出現了一個20來歲的高大男孩，背著一個大大的雙肩包。Ann和Enrico相視一笑，下車迎了上去。

“Lucas，這是Enrico，我哥哥。”Ann介紹道，“這就是Lucas，加州理工的高材生。他媽媽是台灣人，爸爸來自巴西。”

Lucas友好地伸出手。“Lucas Wudka。”
“加州理工？那可不簡單。”Enrico和他握了握手。
“馬馬虎虎吧。主要是受我父親影響。”

“他爸爸是新澤西州立大學的教授。”Ann插言道。

“你爸媽在東海岸，你怎麽跑到西海岸去念大學？”Enrico道。
“離他們遠點。省得我爸爸看見我就生氣。”

“小時候男孩都這樣。”Ann掩口笑道，“你已經畢業了吧？下一步去哪？”
“對，兩個星期前剛開完畢業典禮。九月份我去斯坦福念博士。你呢？”
“我去佛羅裏達大學，不過是念碩士。” Ann笑道。

說話間Jonathan已經走了過來。“這位是？”Lucas愣了一下，隨即認出了他，“啊，是你呀。真是有緣，想不到我們還是要去同一個地方。這叫什麽來著？殊途同歸。”

Jonathan和Lucas握了手。“早知道要接的是你，我們就不去拜訪大喇嘛，直接去你家了。”

“你們倆認識？”Ann很好奇。
“昨天我給他當過小工，扛過木頭。在莊嚴寺。”

倆人一齊大笑。

“Jonathan，你過來一下。蘭蘭的情況不太好。”Tina在遠處大聲道。幾個人連忙走了過去。

端木蘭青嘴唇發紫，疼得動彈不得。她流了很多血，浸濕了牛仔褲。Tina已經從車後箱拿來了一床毛毯，蓋在端木蘭青下身。見大家都過來了，端木蘭青動了動嘴，卻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Ann和Enrico相互看了一眼，都搖了搖頭。端木蘭青見狀，哭了起來。

“後麵還有很長的路呢。”Ann斟酌道，“蘭蘭，你身體吃得消麽？”
端木蘭青拚命點頭，掙紮著說了幾個字：“我死也要去。”

Ann暗自歎了口氣，卻對Tina和Jonathan道：“讓她上我們的車吧。Lucas坐你們的車。也隻能這樣了。”

“這倒無所謂。”Tina道，“一會Jonathan開車，我可以照顧她。我帶了Ibuprofen，一會兒可以給她吃一片，隻要她能撐得下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Ann耐心地說，“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們接上Lucas，真正的行程馬上就要開始了。蘭蘭的情況比咱們幾個特殊一點，在以後的幾個小時裏，她的業障會激發出一個百世不遇的極大值。這個道理，就象Jeffrey他們今天來不了一樣。如果她那個時候還在你們的車上，你們會很不安全。Tina，你是不是身體也有點不舒服？”

Tina確實有點肚子疼。她點了點頭道，“是有一點。好在咱們停下來了。可能昨天累著了吧。”
“你呢，Jonathan？”Ann問道。
“我剛才頭疼得厲害。所以剛停車我就出來了，透口氣。你是說，因為她？”

Ann點了點頭。Jonathan和Tina麵麵相覷。

Enrico俯下身，對端木蘭青道：“蘭蘭。看著我眼睛。聽話，盯著我眼睛看。”端木蘭青依言盯住了他的眼睛。過了約一分鍾，Ann換下了Enrico，仍然是讓端木蘭青看她的眼睛，這樣又過了片刻。

“蘭蘭，聽我說，你現在下車，走幾步看看。”Enrico勉強說完，轉過身幹咳起來。他想停卻根本忍不住，咳得心口一陣疼痛，他走到一旁彎下了腰。

端木蘭青疑惑地望著Enrico，卻很輕鬆地下了車。她欣喜道：“我感覺好多了。”

“好極了。那你上我們的車，坐後麵。Lucas，你坐他們的車。”Ann早已臉色慘白，說完這幾句，她扶著車喘息了一小會，又對Tina道，“你們如果好些了，咱們就走。到費城再歇。”

上路後，Lucas興奮道：“無上法門！剛才真是見識了。”
Jonathan看了看後視鏡，不解道：“什麽意思？”
“剛才你們沒看清？那兩位讓蘭蘭看了看眼睛，蘭蘭就好多了。”

“看是看清了。我們不明白。”Tina道，“你好像看出什麽來了？”

“我知道一些傳說。據說有一種大乘的頓悟法門，力量非常強大，因為是菩薩傳的。修這種法門的，即使是普通弟子，都是超凡入聖的人物。他看你一眼，你就有很大福報。剛才他們倆盯著蘭蘭看了兩分鍾，蘭蘭就好多了。”

“可是他們自己就跟病了一樣。那又是怎麽回事？”Jonathan道。

“因為蘭蘭的業障啊。福報和業障是一體兩麵的。你有了福報是什麽意思？那等於是說你的業障減少了。蘭蘭好多了，是因為業障忽然少了一點。那一點罪業哪兒去了？當然是被他們兩個吸走了。罪業可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們收了人家的業障，當然就跟病了一樣。”Lucas解釋道。

“這麽無私。那不是聖人麽？”Tina喃喃道。
“那是我們世俗的看法。”Lucas笑道，“對他們而言，那是自然而然的。因為菩薩道本來就該如此啊。”

“那他們自己怎麽辦？”Jonathan有點擔心。
“這你放心。他們有法門，隻要稍稍修行一會兒，就能洗掉這些業障。這也是傳說裏講的。嘿嘿，我今天是印證傳說來啦。”

“我頭不疼了。”Jonathan道，“Tina，你呢？”

“我也沒事了。剛才的事，可能真的有古怪。蘭蘭剛才跟我說了，她其實今天早上起來就有點肚子疼，上了路就更疼了，卻一直在硬撐。難道疼還能傳染？這不符合醫學常識呀，可看起來卻又象是這麽回事。”

“你們倆沾了一點點蘭蘭的業障。所以頭疼肚子疼。對他們而言卻是小事情，看你們幾眼，聊幾句，這點業障就能拿掉。”

Lucas見多識廣，聊興正濃。Jonathan跟著Ann的車，一麵跟Lucas說起昨天的事。Lucas不勝唏噓。他自然不認識Peterson，但Hugo卻認識很久了。三人聊著，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他們很快開到了新澤西州的西部邊界，隻要再過一小會兒，就到費城了。

忽然，Ann的車沒打拐彎信號燈，就飛快地出了高速公路，上了一條岔路。Jonathan有點驚訝，開車趕緊跟上。

“他們可能要早點休息。不過Ann開車也夠猛的。”Jonathan推測道，“估計蘭蘭可能又不行了。”

沿著岔路，Ann的車開進了一座小城的街道。她的車不斷減速，似乎要停下了，卻忽然撞到路邊的電線杆上，隨即停了下來。Jonathan趕緊停車，三人慌忙下車，趕到近前。Enrico已經打開了車門，臉色蠟黃地坐在副駕的位子上，太陽穴突突地跳著，望著大家說不出話來。Ann伏在方向盤上，已經暈了過去。端木蘭青閉著眼躺在後座，一動不動。

Jonathan趕緊把Ann的車熄了火，又幫助Lucas把Enrico和Ann扶下了車。Enrico幹咳了一陣，咳出一口血來，眾人一陣慌亂，Enrico卻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幫著大家把Ann平放在路邊，自己盤腿坐在Ann身邊，輕輕把Ann的頭放在自己腿上，開始閉目打坐。

過了約五分鍾，Ann悠悠轉醒，她隨即勉強坐起，也開始閉目打坐。趁這個功夫，Jonathan檢查了一下端木蘭青，發現她隻是昏睡。他試著喂了她幾口水，她也醒了。

過了大約半小時，Enrico和Ann逐漸恢複了一些。Ann慢慢站起身，走到端木蘭青身邊。

“聽我說，蘭蘭。”Ann依舊臉色慘白，“我們很想帶你去，可是我們能力不夠。昨天晚上我和哥哥討論過你的事。我們覺得你大概走不了。但是因為你太想來，我們最終決定試一試。看來我們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也太高估自己了。”

“別丟下我。”端木蘭青哭道。Ann歎了口氣，她已經沒有力氣繼續解釋了。
Enrico接口道：“剛才的事故你可能沒看見，你睡過去了。”
“Jonathan跟我說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Enrico點了點頭。“挾泰山以超北海，斯不能也。蘭蘭，不是我們不願意，帶上你，我們肯定到不了目的地。怪隻怪我們修行不好，能力不夠。這次真的很抱歉。”

端木蘭青哭得死去活來。

“這話也許不該我說，”Lucas道，“蘭蘭，你冷靜一下。你這次去不成，但是你已經結緣，下次未必去不成。我們保持聯絡，你也不必急於一時。你如果這次決不放棄，剛才的事故你也知道了，後麵的行程千難萬險，Ann和Enrico為了你，可能會死在半路上。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

端木蘭青慢慢止住了哭聲。“告訴我，我該怎麽辦？”

“回去以後，你必須吃全素，盡量減少業障。”Ann道，“包括蛋類，都不可以吃。奶製品都可以吃。最好肉邊菜也不吃，因為肉湯不能喝。”

“他們為什麽可以？”端木蘭青指著Jonathan和Tina道。
“你是問他們為什麽能跟我們一起走呢，還是問他們為什麽可以吃肉？”
“兩個都包括。”

“每個人業力不同。”Ann歎道，“你自己的事都管不完，就別管別人的事了。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他們兩個如果修了這個法門，也必須吃全素。如果做不到，就超越不了伊甸園的境界。那還在三界內。”

“好。我會吃全素的。那你們送我回紐約吧。”
“回紐約？來回就要花四個小時。我們今天的行程就完全耽擱了。蘭蘭，你能自己回去麽？”Enrico抱歉道。
“你們怎麽能這樣？”端木蘭青覺得委屈，因為自己病得很重。

“你應該很快就沒事了。”Ann道，“因為你不再有這個非去不可的念頭。既然你不會設法拿掉原罪，它們也不會再為難你。你應該自己能回去。”

端木蘭青沒再說話。她確實感覺好多了。可是怎麽回去？她很惆悵。

“這樣吧。蘭蘭，你坐火車回去。我記得Amtrak在附近應該有一站。”Jonathan轉頭對Ann和Enrico道，“我和Tina帶蘭蘭去火車站。用不了多久的。你們正好也休息一下。”

Enrico和Ann同意了。他們確實需要更多一點的時間繼續打坐。Enrico還需要打坐至少半小時，Ann則需要更久。幾人隨後和端木蘭青告別。

Jonathan和Tina帶著端木蘭青很快找到了Amtrak的車站。Jonathan買了一張去紐約的火車票，又塞給端木蘭青60美元。“你坐到終點站PennStation，就在曼哈頓市區。然後你可以坐出租車或地鐵去法拉盛。這點錢路上用。記住，身體要緊，下車以後買點東西吃，別委屈自己。”

端木蘭青先擁抱了Tina，又擁抱了Jonathan。“我還能再見到你麽？”她耳語道。

“我們還會見麵的。”Jonathan笑了笑，“一年以後Tina還要把項鏈還給你。不記得了？”

端木蘭青的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