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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勿入)我家鴻儒遲長成

(2004-10-25 23:43:48) 下一個

文章來源: 尖尖 於 2004-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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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兄即將為人父的那段時間,突然迷上了股票,終日流連交易中心,滿腦子都是升跌漲停,據說還寫了不少圖文並茂的心得體會——這個時候嫂子就要生了,全家都很緊張,畢竟到老兄這裏已經是5代單傳了,嫂子明顯有些沉不住氣,天天笑著說生個女孩多好,打扮得跟朵花似的,帶出去那個神氣!老爸老媽連聲附和,說他們是多麽地希望有個乖乖的小孫女兒,強烈地表達了老共產黨員決不重男輕女的嶄新思想——不過老爸私下很嚴肅很認真地跟我說,如果這次老兄家生的是女孩,那麽將來我的兒子就一定要跟咱家姓——好像我將來就一定可以保證生個兒子似的!但是老兄很無所謂的樣子,證券中心天天去,心得體會照樣寫——兒子一出世,張口就給了個“鴻儒”的巨大名字,把我們都嚇得不輕,幫手的阿姨怯怯地問這個“鴻儒”是啥意思,我隨口說:證監會主席。
鴻儒茁壯成長起來——能不茁壯嗎?我媽說老兄養兒首先是惟恐餓著了未來的大知識分子(按老兄簡明扼要跟阿姨解釋的“鴻儒”之含義),書上要求每餐三勺力多精老兄就像吃公家那樣狠狠地三冒勺不說,最後一般都要饒上半勺,那牛奶已經濃得化不開了,可咱家鴻儒,用老媽的話來說,那叫一個爭氣,沒牙胃口也好吃嘛嘛香,愣沒見過不消化不舒服啥的,到後來剛剛冒出兩粒小米牙,人家就懂得把奶嘴豁出個大口子,這樣濃得化不開的牛奶就更加暢通無阻汩汩下流,不到一歲體重直奔15公斤,人稱“悶墩”,在街坊間小有名氣。
我因為一年半載才回去一次,所以看鴻儒簡直就是一回一個樣,樣樣都令我歎服。最早是我帶了一幫深圳的哥們去九寨溝,飛機晚點到成都已經半夜,老兄安排同誌們全住家裏。第二天一早不到2歲的鴻儒就起來了,推開客廳的門——三個廣東男孩子在客廳擺了一排也沒有讓他覺得意外,聽其中一個哥們說小家夥很冷靜地走近,挨個看了看他們幾個的臉,然後就拿了茶幾上飛機上發的誰也不吃的點心在他們旁邊開吃,讓三個躺著的大男孩倍感饑腸轆轆。當時鴻儒還跟來自郊縣的阿姨學了一口hf不分的方言,兩個人經常在家裏高唱“學習雷轟好榜樣”,一個歲多的孩子,可以完整地唱國歌唱“學習雷轟”—— 差點讓我誤以為我們家終於出了一個天才,結果事實證明這隻是我們家愛國主義傳統教育的成功,鴻儒從小看見任何一個地方飄揚的國旗紅旗甚至隻是我們家小區門口升過國旗的杆,以及所有大蓋帽——軍人警察保安甚至工商稅務郵遞員,他都會跑上去嚴肅地敬舉手禮。老兄開車曾因什麽原因違章被交警喊住,人家剛走過來,坐在旁邊的鴻儒啪地就是一個標準敬禮:警察叔叔好!結果交警笑著一回禮,輕鬆就放走了老兄。
鴻儒漸漸長大了得上幼兒園了,郊縣阿姨戀戀不舍地回家了,鴻儒同誌的“學習雷轟”還是韻味十足地繼續了好長一段時間。從幼兒園回來的鴻儒經常臉上帶傷身上掛彩,問他為什麽,結結巴巴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嫂子心疼兒子被欺負,連續幾天埋伏在幼兒園外麵觀察,結果發現鴻儒的傷幾乎來自女孩子——尤其是鴻儒的同桌,一個眼睛圓圓很機靈的女孩子。一大早帶著自己最新玩具趕到幼兒園的鴻儒總是迫不及待地去給小女孩獻寶,然後還居然拿自己的洗臉小毛巾給女孩子擦桌子擦椅子!老兄和嫂子萬沒想到自家居然有個多情種,很是失落同時又很好奇。嫂子問鴻儒為什麽喜歡那個小女孩,小家夥得意地說:她的饅頭都送給我吃的!那你自己的饅頭呢?扔了。鴻儒同誌很坦白地說。
我經常打電話逗他玩,我說鴻儒你是一個壞人。他不幹,說自己是警察是好人。我堅持他是壞人,口氣強硬,他氣得要哭;我就軟下來說你是一個聰明的壞人,他馬上猶豫起來;然後我繼續說你是一個好的壞人,他就高興地同意了——這個電話遊戲,我們玩了好長一段時間,直到有一次他很不耐煩地說:什麽好人壞人,我早就是海軍了!
他和他父母一起來深圳看我,我一哥們慕名開車去機場接他,因為很喜歡他虎頭虎腦的樣子,就把他放在前排,然後不斷地問他幾歲了叫什麽名字等等。上了幼兒園的鴻儒很爭氣,用很標準的普通話一一回答,朋友覺得很好玩,還要繼續問什麽,鴻儒突然不耐煩地大聲說:莫得普通話羅!笑翻一車人。
老兄和嫂子大概和天下父母一樣,也曾經幻想過要培養什麽什麽樣的人才或者天才,所以從3歲開始鴻儒也跟著潮流一會兒被送去學鋼琴,一會兒被帶去學繪畫,同時還在學習英語和別的什麽。但是我們家的孩子耐心和天資同樣有限,所以老兄和嫂子最後終於無奈地達成了“給鴻儒一個快樂的童年”的了不起的共識,所以現在的鴻儒除了對付學校老師給的作業,以及他自己強烈要求要上的英語班——聽說那個幼兒園的女同學也在,基本上還是以玩為主,且是那種沒心沒肺地傻玩。他的同學大概都有人在彈莫紮特肖邦了,他還在“你是風兒我是啥?”地娛己娛人;周圍的人差不多都戴上了紅領巾了,他還不知道要寫申請書。唯一一點顯得很成熟的,是和老兄還有我一樣,熱愛看所有戰爭題材的電影電視,喜歡並能一眼認出多種多款的車。但遺傳變異得來的風流多情依然癡心不改——聽說前些時間放寒假終於盼到被送到我爸媽家去放風,經常跟著爺爺奶奶去參加老同誌的聚會聯歡,並很快和另外的老同誌帶去的小孫女打成一片——用他從什麽肥皂劇裏學來的話哭喊著對小女孩的爺爺奶奶說:求求你們!把她許配給我吧!就這德行還敢叫“鴻儒”,真是把咱家的臉都丟盡了!

2

有必要評論一下我家第6代掌門人的形象:老兄當年在北航經常被人錯認為是許亞軍,當然不會差到哪裏去;嫂子明眸雪肌天然去雕飾,公認的美女——但是金童玉女很是般配的兄嫂優生優育的結果卻是黑不拉幾眼睛不大鼻梁不挺的鴻儒,大家感歎半天隻能說是隔代遺傳,然後眼光齊刷刷掃向老爸,急得老爸忙翻箱倒櫃地找出老照片來證明他老人家當初也是氣宇軒昂風度翩翩的——無奈退休在家人重言輕沒有什麽實權,“鴻儒像爺爺”成了唯一權威的說法。
新掌門人不僅其貌不揚,還口齒不清,人稱代詞極為糊塗。老爸老媽過去看他,阿姨開門就喊:鴻儒!你爺爺你奶奶來啦!或者看見我回來也是大喊“你小姑來啦!”結果一次老媽單獨去看他時,鴻儒一臉失望地說:你爺爺呢?並且在很長一段時間稱呼我爸媽為“你爺爺、你奶奶”,而我就是“你姑姑”了。
貪吃也一直是鴻儒的最大特點,眼睛盯著吃的的那個專注那個投入無比令人感動。還抱在懷裏的時候就會盯著你的嘴看,隻要你模擬咀嚼的動作,他肯定上當,咧開小嘴流著口水笑著討好你,你若不加理會他就會急得用小肥爪去掰你的嘴,看看你究竟吃的什麽。剛剛會走路就知道在樓梯口當門童,看見左鄰右舍下班回來就前去拎包接袋,顛顛地陪別人回家,還知道幫人家拿拖鞋,服務到家和藹可親,然後就等著領個蘋果點心心滿意足地回家。那時候老兄家還住在過渡房,有條公用走廊,那是我家鴻儒走向社會的第一課堂,同誌們一致認為鴻儒具備當服務生的天才,嫂子為此暗自難過了好一陣。我媽說老兄小時候也差不多,剛上小學的時候有次被老師表揚說今天所有的小朋友都遲到了,就是尖尖和她哥哥沒遲到——我哥放學後帶著我飛跑回家找到我媽放聲大哭,說我們去的最早為什麽沒有吃到?!嗬嗬,
like a father,like a son。
鴻儒教給我不少莫名其妙的兒歌,比如“包餃子包餃子捏捏捏,炒羅卜炒羅卜切切切;橫三刀,豎三刀,刮你的鼻子小麵包”——他熱愛最後那句小麵包,很享受別人刮他的小塌鼻梁。有陣子他從幼兒園回來就是“我們兄弟夥幾個”怎麽怎麽的,一幅小流氓腔調,怪聲怪氣地唱:今天不買米,老子餓死你!今天不買菜,把你拿去賣!讓全家目瞪口呆,深為祖國的未來擔憂,也隱約覺得從鴻儒到白丁估計更為現實。他最熱愛的是那首傳遍幾代人估計還要保持幾十年不變的“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隻要旋律一響起來,他就麵紅耳赤滿臉興奮地盼著別人唱到“敬個禮來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他早就左手叉腰右手舉過頭頂等在這兒大喊“再見—!”。他們幼兒園也不能免俗地排演過這個經典節目,小男生小女生敬個禮來握握手,拉拉扯扯地就抱在一起充當好朋友。公演的時候老兄和嫂子扛了攝像機相機捧場去了,據說現場極為熱鬧——我從錄像帶裏看到,最大的熱鬧還是別人正麵鴻儒背麵,別人轉身鴻儒亮相,最後幹脆連敬禮握手的妹妹都找不到了,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兄弟夥們擁抱著妹妹下台。後來幼兒園再公演什麽節目的時候,老師並沒有嫌棄我家掌門人,給了他一個大熊貓的角色,沒頭沒腦沒台詞地套在黑白大口袋裏,不僅很安全,而且,鴻儒得意地說:我邊吃泡泡糖邊演節目!
不知不覺,鴻儒就長大了,雖然前麵寫的這些還恍若昨天般曆曆在目。他跟我老爸沿府南河散布,看我爸無意中把手裏一個什麽小東西拋進河裏,急得他大喊:爺爺!我們隻有一個地球!而轉過頭來,他不認真寫作業貪玩好耍,我爸奉我媽之命舉著巴掌要修理他,他躲在桌子下叫嚷:石光榮!我不怕你(當時正風行《激情燃燒的歲月》)!他跟我說:日本有什麽好的?難道你能見到蠟筆小新?又說,你千萬別給我買什麽禮物!除了機器人我什麽都不要!最近老爸買了新房給了他一間臥室,他像模像樣地背了一堆缺胳膊少腿的破爛跑過去,鄭重其事地跟我媽說:奶奶,將來給小姑的孩子玩吧!
我把前次寫的發給老兄,他看得哈哈大笑,說自己就已經很不上進了,鴻儒比他更不上進——真搞不懂,兒子不如老子他還得意個啥?然後叫來鴻儒聽電話。這小子突然問我:小姑要是你結婚了我管你的先生叫什麽?我說:姑父。這小子又跳躍性地問:你知道辛曉琪嗎?唱歌的。我說知道同時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這家夥玩什麽。然後鴻儒說我給你唱個歌吧!我還沒反應過來,那邊就傳來掌門人門牙漏風的辛曉琪的歌:一個人怕姑姑(孤獨),兩個人怕姑父(辜負)……還能聽見兩代掌門人得意的大笑,真是家門不幸,我家鴻儒長成待何年?等到共產主義實現吧!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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