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你們既然為商場的工人們著想，怎麽能讓他們在大雨中淋了幾個小時，你們可以選擇遞送申訴材料的辦法嗎？我們是人民法院，一定會進行審查的，再說你們的案件目前已經進入執行程序，那麽執行中遇到的問題應該去找中級法院，我們也不能違法幹預。你們知道嗎？這說明你們根本就不懂法律，這是很危險的，你們今天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犯了法律，本來是可以拘留你們的。”他緊鎖的雙眉突然舒展開。

“在這裏我想再提醒你們一個問題，就是不要輕易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的利用，他們挑撥你們的目的是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商場領導惹了一屁股騷，吃了官司，憑什麽讓你們這些工人來頂，他們才應該承擔責任，今天遇到事便躲在後邊，叫工人們往前衝，簡直是個孬種，有本事自己來扛呀！”

遊建國一邊慷慨陳詞，一邊繼續擦著被淋濕的衣服。職工代表們看著這個一臉誠懇的法院領導，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一下子就煙消雲散了。還是帶頭的高主席說了兩句。他介紹了企業的困難，“強烈要求”變成了“懇求省法院能向中級法院下個命令，要他們退還被執行的款項”。遊建國見大家的情緒已經趨於穩定，便趁熱打鐵，信誓旦旦地表示：他雖然隻是個代表，也不是主管這個案件的領導。但一定會把這些意見迅速而真實地向院裏有關領導匯報。最後勸導他們可以先回去等消息。大家好像得到了預期的目的，高高興興地離開了法院。

一直躲在辦公室沒敢出來的餘放見人民商場的人已經走了，才溜了出來，看到遊建國在辦公室換衣服就問：“遊庭長，你是怎麽把他們打發走的？”

“小子，學著點，這第一招叫苦肉計，雨中同甘苦。第二招叫胡蘿卜加大棒。邊拉邊打。這些人多哄兩句就行了。” 遊建國露出得意的表情。

吳成龍也看見了人民商場的請願工人，他一眼就認出那個工會的高主席。有一次吃飯還給他敬過酒。開始他見遊建國去接待，心中一陣暗喜，不是有本事嗎？我要見識見識你怎麽收拾這個爛攤子，玩不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可後來見門口的職工散去，又感到一陣失落。根據他在法院工作多年的經驗，這個案子，一定是有大人物替恒大公司暗地裏使勁。就憑自己單槍匹馬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白啟明也是白搭。每個回合他們都敗下陣來，他越發感到一陣莫名的恥辱，真是欺人太甚了！在他心中徒然升起了一股無名之火，這團火又把他和白啟明燒到了一起。他決定再幫白啟明一次。

白啟明將商場被執行的情況告訴了孫秘書長，秘書長也很氣憤。對法院不顧群眾利益的做法尤為惱火，不過除了安慰他幾句外，也沒有想出能夠解決的辦法。白啟明覺得自己已經瀕於絕望。吳成龍的又一次出現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在一起發發牢騷而已。

吳成龍還是老樣子，他要白啟明拿出了省法院的判決書和中級法院執行通知書，一字一句看過以後。像從前一樣分析著案情發展的原因，對案件的剖解還是那麽清晰，這次又增加了關於執行的新內容。

白啟明哪有心思聽他滔滔不絕的假如和可能，他不耐煩地打斷了吳成龍的長篇大論：“兄弟，現在說這些有個屁用，難道我就隻有在這兒等死？”

吳成龍緊緊地盯著白啟明，眼裏折出一束詭秘的光：“還有一條路可以走，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去做？”

白啟明心裏暗暗罵著：臭小子！每一次不是都按照你的步驟走嗎？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他媽的還能相信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