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鴨
(2014-09-02 12:06:19)
下一個
暑假前去美國鄰居赫琳家。 在交談中,她忽然想起什麽似地問我喜不喜歡吃鴨子。
我又驚又喜, 雖然做了五年鄰居, 我們的關係還沒有熱烈到這種程度。今天她卻表現得非常慷慨。
我告訴她, 我喜歡吃鴨子,的確, 我自己親手烹製的醬鴨味道非常不錯。
哦,她眼光一閃,好象找到救星似地快步到廚房打開冰櫃。好家夥, 裏麵橫七豎八地躺了七隻鴨子, 一隻隻被扒光了毛, 整理得相當幹淨地放在真空袋裏。 看來幹這件事的家夥,一定樂在其中, 也花了相當長的時間來做這種肮髒又細致的工作。
赫琳把全部的鴨子一股腦抱起來,放在我懷裏。 一邊說:“這是我老板打獵的收獲, 他非常喜歡去打獵。 他給了我這麽多。 可惜, 我不知道怎樣吃它們。你喜歡就都拿去吧 ”鴨子發放完畢,她望著空空的冰櫃, 好像如釋重負。
天, 我手中抱著沉甸甸的鴨子們。 很想告訴她, 我們一家人都不怎麽吃野味, 也都很喜歡野鴨子。 可是它們現在已經死了, 如果不吃掉它們就是對不起它們。
我不敢置信地問她:“難道,你一隻也不想留給自己?”
在我灼熱的目光下, 赫琳相當不情願地撿了一隻最小的放回冰櫃, 一邊繼續嘮叨:我隻是不知道怎樣吃它。
我手捧著厚重的禮物回家,感覺欠了赫琳一個巨大的人情。
美國人很少吃鴨子, 那是他們多不善烹飪,我的計劃是做來如果好吃就給她送一些過去,大家有福同享。
我很有信心按照從前嫻熟的配方, 拿一隻鴨子做了醬鴨, 料不到鴨肉又老又硬,咬在嘴裏像啃樹皮。在浪費了工夫和火候以後,一整隻鴨被扔在了垃圾箱裏。一隻野鴨死無其所。
我的興致大打折扣。很長一段時間沒勇氣去整治它們。五隻鴨子一直硬邦邦地凍著。
在網上聽說野鴨用來煲湯不錯, 值得一試。 加足了補品, 我解凍兩隻鴨,小火燉了三個鍾。
不想我們隻是鼓足勇氣喝了幾小碗湯。 也許是心理作怪,望著那瘦而幹的肉,四隻可憐的細腿,實在不能舉箸。
又兩隻鴨被掃進垃圾桶。 對不起, 你們真的是白犧牲了。
你們本來是可以悠閑地在池塘邊, 在樹蔭裏睡覺,吃飯,吵鬧,不招誰惹誰,過你們該過的鴨生活。 一聲槍響,你們就犧牲了。如果你象雞那樣美味多汁也罷, 至少你的死去,滿足了某些人的殺害欲, 也幸福了我們的味蕾。 可是你又硬又老, 你死了被煮了還得被人罵。 你這輩子白活了。
我隻能想象,你一身羽毛,在池塘中悠然遊過的風姿。 和你現在的形象相比, 我更喜歡看你活著的樣子。
我總算明白,赫琳把鴨子給我以後的輕鬆表情。我也相信,她一定嚐試過煮它們。
現在,三隻鴨子整個暑假躺在我的冰櫃裏,變成了雞肋。
也許某天我總算能找到把你們變成美味的秘方, 讓你們死得其所。
你安息吧,鴨子。
雖然輕言細語,但也會撞擊一些人的心靈:
"至少你的死去,滿足了某些人的殺害欲, 也幸福了我們的味蕾。 可是你又硬又老, 你死了被煮了還得被人罵。 你這輩子白活了。"
你不會做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