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從母親的建議,鍾嘉琪跟翟中庚不鹹不淡地交往著。
交往期間,鍾嘉琪始終跟翟中庚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和分寸。這讓翟中庚既開心,又難受。開心的是,在英俊帥氣的他長時間的甜言蜜語和貴重禮物的轟炸之下,還能保持定力的女孩子,像冰清玉潔的雪蓮一樣難得一見,這讓在情場上習慣了長驅直入的他心生憐愛,倍感珍惜;難過的是,往常所向披靡的自己第一次變得低聲下氣,甚至有些卑躬屈膝了。鍾嘉琪成了他生活的圓心。他腦子裏成天想的,都是如何圍著鍾嘉琪轉圈。這不,昨天才一起吃過飯,今天他又打電話約鍾嘉琪喝咖啡。鍾嘉琪說沒空。她跟唐丹妮、孫琳苓約好了去一個朋友新開的店吃火鍋。翟中庚死皮賴臉地非要湊熱鬧,在鍾嘉琪樓下等著。看見鍾嘉琪的車出來之後,就跟了上去。然後,火鍋還沒吃完呢,他又去主動買了單。鍾嘉琪實在拗不過,無奈地說:“好吧,下次我請你。”
翟中庚對孫琳苓和唐丹妮說:“她這個女孩子真不好打交道。我請她吃頓飯,她非要回請我一次。請她喝杯奶茶,也要回請我喝杯咖啡。送她禮物,她一樣都不要。何必計較得這麽清楚呢?今天這頓飯,算是我請你們倆,她作陪。”
鍾嘉琪說:“無功不受祿,我媽媽教我的。”
孫琳苓說:“她如果不回請你,你就真正沒機會了,小子。”
飯後,翟中庚還非要跟屁蟲一樣跟著三個女孩子去逛商場。他喜滋滋地幫女孩子們提包,還想找機會給鍾嘉琪買禮物。但這次,鍾嘉琪堅決不接受他付賬了。翟中庚非要搶著結賬,鍾嘉琪就把剛挑選好的裙子讓營業員重新收好,不買了。翟中庚隻得作罷。孫琳苓見了,笑著把自己選好的衣物遞給翟中庚,示意他去收銀台結賬。
鍾嘉琪告誡翟中庚說:“這可跟我沒關係!”
孫琳苓對翟中庚說:“明說,我就是要宰你,誰叫你想把嘉琪從我身邊搶走。”
唐丹妮說:“還沒搶走呢!嘉琪還沒答應做他女朋友。”
孫琳苓說:“如果搶走了,那我就不會這麽溫柔了,咱們嘉琪難道才值這麽點?”
翟中庚滿心歡喜地去收銀台了。孫琳苓說:“嘉琪你別不高興,我難道是貪這麽點小便宜的人?我是在幫你考驗他究竟愛你到什麽程度。俗話說,愛屋及烏。如果他真的喜歡你,就會忍耐你身邊的其他人對他的得寸進尺。”
鍾嘉琪不答話,心想,哪有你這樣的?你欠下的債人家還是記在我頭上呢!
孫琳苓說:“丹妮,你可是看著的,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過後我會把錢付給翟中庚的。”
鍾嘉琪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後來,鍾嘉琪問翟中庚,孫琳苓是否把錢付給他了。翟中庚點點頭。他想,你不欠我,你朋友欠我也行。可是那女人的胃口還真不小,不過,如果真值,我也就當投資了。
翟中庚多次邀請鍾嘉琪一起看電影。他認為,花草需要陽光才能生長茂盛,而感情在黑暗中才能飛速進展。關係曖昧的一男一女緊挨著坐在黑暗中,是最容易培養感情的。隻要鍾嘉琪答應陪他看電影,那他自信可以在電影結束之後跟鍾嘉琪正式確定情侶關係。他的經驗告訴他:黑暗中,再理智的女人,都會在影院內其他情侶你儂我儂的氛圍裏放鬆下來,卸下防備;男女身體每一記有意無意的觸碰,都會激發荷爾蒙,增進雙方的感情。
鍾嘉琪記不得拒絕了翟中庚多少次一起看電影的建議了。麵對神情落寞之極的翟中庚,她說:“其實呢,我在新西蘭有一個男朋友。但是,他又在外麵跟其他女孩子曖昧。我覺得這樣很不好。你呢?在有女朋友的情況下,還跟其他女孩子曖昧過嗎?”
翟中庚說:“我這個人,很專一的。隻要你做我女朋友,我保證不會跟其他女人曖昧。當然,也不會跟其他男人曖昧。”
鍾嘉琪無聲地咧開嘴,那是一個心知肚明的笑意。原來知道別人的底細後再試探別人,真的是一件蠻有樂趣的事情。怪不得有人會沉迷玩弄他人於股掌之中。這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確實很好。她繼續追問,他以前是否有同時跟兩個女孩子交往的經曆。
翟中庚眼珠轉了轉,斬釘截鐵地否定了。
鍾嘉琪笑道:“男人的話靠得住,母豬會上樹。”
翟中庚一臉無辜的樣子,問:“為什麽?難道我這麽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你又帥又有錢,嘴巴還甜,剛認識就送貴重禮物,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歡的。”
“別人要喜歡,那是別人的事情;別人要跟我曖昧,那也是別人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說,發生在你身上的所有曖昧,都是女孩子單方麵的主動的?”
“你說得很對!”翟中庚不想玩文字遊戲了,他要以攻代守,“那你呢?溫柔漂亮,肯定有很多男孩子喜歡。你跟他們玩曖昧嗎?”
“這也是我想對你說的。我必須先跟新西蘭的男朋友徹底分手之後,才能再接受別人。那樣的話,我的心才不會愧疚。一個心中對其他男人懷有愧疚之情的女孩,你不會喜歡吧?”
翟中庚想了想,說:“沒關係,我願意等。”
翟中庚的手機有電話進來,一直在震動,但他沒接。
鍾嘉琪嫣然一笑,問:“你知不知道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
“你直覺到了什麽?”
“我直覺到,你的感情上有問題,而這個跟你有感情問題的人不是我。當然,你沒義務告訴我。”
翟中庚看著笑得大有深意的鍾嘉琪,遲疑了一會,說:“我的前女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講講。”
鍾嘉琪淡淡地說:“隨你。”講不講是你的事,我不介意聽故事。
在翟中庚口中,他之所以跟前女友分手,是他希望前女友能自尊自愛,擁有獨立的人格。因為他們在一起時,感覺大家很不平等。他說:“她總是小心翼翼地想方設法來取悅我,討好我,永遠都是一副很為我著想,願意犧牲自己來成全我的樣子。她平常的口頭禪都是——‘你喜歡就好’,‘我都聽你的’,‘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告訴我,我會改’……你知道嗎?現在聽見這些話我都渾身不舒服。坦率地講,我真心喜歡過她。我對她是一見鍾情,第一次在人群中看見她時突然就心跳加速,第一次牽她手時也緊張得手心直冒汗。但相處久了之後,我才發現她總是低三下四地跟我說話,從來沒有自己的主意。這一點讓我很難受。為什麽彼此不能像其他情侶那樣隨意一點,正常一點?你有你的個性,我有我的。大家有衝突,但又彼此寬容,完全沒必要做出一副簽了不平等條約的樣子。明明我沒有欺負她,但她卻給人一種我在欺負她的感覺。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了,提出了分手。她問我為什麽,她哪裏做的不對。我說,你很好,可我們不合適。她一直哭,讓我告訴她究竟是她哪裏做得不好,惹我不開心了,她以後會小心,保證再也沒有下次。分手的時候還在委屈求全討好我。我實在是受夠了。再相處下去,我怕是要瘋。現在,她覺得我欺騙了她的感情, 玩弄了她, 天天找我要一個解釋。我一點兒都不想解釋,真的,沒法解釋,跟她解釋不清楚。”
聽完翟中庚的話,鍾嘉琪默然良久。她暗自為卑微的前女友叫屈。她想,這個前女友肯定不知道,自己會栽在對別人太好這個跟頭上。
鍾嘉琪向母親匯報了與翟中庚交往的情況。母親讓她分析翟中庚和前女友究竟怎麽回事。在母親的提點下,鍾嘉琪恍然大悟地說:“現在我覺得他是在撒謊。根本不是因為前女友對他太好才分手。肯定是他玩膩了人家。一個人被另一個人嫌棄的時候,你對他再好也會像惡臭一樣讓他難以忍受。”
寧燕對女兒的回答不是很滿意。她說:“你見過哪個富人會想方設法去取悅乞丐,低聲下氣地對乞丐說我都聽你的?說穿了,那個女娃娃的相貌、財力和見識眼光閱曆手段等綜合條件在他麵前不是富人,而是乞丐。兩個人條件差距巨大,女娃娃又太想高攀了,才像哈巴狗一樣,以為使勁搖尾巴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我敢打賭,這個女娃娃麵對窮男人時,說話處事肯定是另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女兒,這些方麵,人家比你清醒現實多了,根本輪不到你來可憐。別說當媽的長別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真的,如果你們兩個人家庭條件一樣,同台競爭的話,對比那個豁得下臉的女娃娃的心思和手腕,我不用猜都知道你會輸得很慘!”
母親的話,雖然並無責怪女兒的意思。但鍾嘉琪感覺那些字句像鎖鏈一樣將自己捆綁了起來。她感到難受,憋屈,卻又無法掙脫。
莊小鶯像影子消失在黑夜裏,不見了好長一段時間。
寧燕通過各種方式都沒聯係上她。焦文彬說,他也聯係不上母親,大概是回台灣了。寧燕將信將疑。她推測,夏江南跟莊小鶯斷絕關係之後,莊小鶯可能不好意思見她,暫時躲了起來。她想,其實,這是沒必要的。
莊小鶯再出現時,像一片枯葉隨風飄落而來。寧燕開始沒認出,仔細瞧時,猛然發現對麵的人是憔悴了許多的莊小鶯。寧燕又意外又驚喜,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嗔怪她不辭而別,追問她究竟去了哪裏。莊小鶯神色疲憊,淡淡一笑,問了一句摸不著頭腦的話:“我們是好姊妹嗎?”
寧燕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莊小鶯說:“那借我500萬吧。”
寧燕沒想到莊小鶯那猩紅的嘴唇隨便一張,就是如此巨大的一個數字。如果換做其他人這樣套路她,她會嘻哈大笑哭窮,鬧著讓別人先借600萬給她。可一想到莊小鶯在台灣的經曆,她心有不忍。但五百萬又不是一個小數目,她若借出去,莊小鶯以後拿什麽還呢?最終,她以手邊需要流動資金周轉為由,隻出借了五十萬。
莊小鶯沒有嫌棄,收到款之後,也沒有表現出丁點兒感激。寧燕思慮良久,覺得自己不夠大方,又以五十萬的價格承包了一個項目給焦文彬。早些時候,寧燕了解到有些同行通過網絡銷售白酒,不僅量大,利潤也比做批發和招代理豐厚。她心動了,決定也在網絡平台上試開一家賣酒的網店,並把其中的攝影及美工活承包給焦文彬。
鍾嘉琪和薑雪負責跟焦文彬對接工作。有時候,鍾嘉琪還兼當網店的廣告模特。因此,鍾嘉琪和薑雪到焦文彬的攝影工作室的時間多了起來。有一天,攝影工作室裏多了一張新麵孔。那個陌生男人,麵目俊朗剛毅,舉止溫文爾雅。焦文彬介紹說,他叫成彪,是母親的老朋友的兒子,附近一所大學的曆史專業畢業,目前在大學圖書館裏工作,自學過計算機語言,準備為他們攝影工作室開發一個對外宣傳用的形象網站。
焦文彬悄悄告訴鍾嘉琪:成彪的父親早死。母親是個啞巴,還癱瘓了。為了給母親治病,成彪賣掉了家裏唯一的房子。女朋友也離開了他。焦文彬還說,其實自己的攝影工作室根本沒必要做什麽形象網站,不過是想給成彪找點活幹,幫助他改善一下生活罷了。
鍾嘉琪感覺有些奇怪。第一次見麵,成彪的眼睛就死死地抓著她看。之前,她曾遇到過不少類似情況。有些男人會用大方得體的目光微笑著欣賞她,像欣賞一朵牡丹、一副畫;有些男人會用猥瑣的眼神死盯著她,眼裏似乎即將伸出一雙手要剝她的衣服。而成彪盯著她看時,跟那些眼裏是滿是愛慕或是渴求一親芳澤的男人們不一樣。那眼神說不出有多複雜,像是在驚訝,又像是在探究,亦或是在求證。然後,鍾嘉琪看見了他的笑容。那笑容詭秘得像閃電一樣,在那張臉上閃現了一瞬又迅速消失了。
那個笑容讓鍾嘉琪的心裏莫名悸動了一下。
成彪下班之後,經常會到攝影工作室來幹點網絡方麵的活。可惜有些活兒成彪目前還無法勝任。比如焦文彬開價10萬讓他幫忙製作一個賣貨的電腦版網站加手機版網站再加一個網站APP,他就搞不定。焦文彬不得不求助於外麵專業的網絡開發公司。
幾個年輕人經常碰麵,漸漸熟絡了。有時候鍾嘉琪和薑雪沒見著成彪,還會讓焦文彬打電話叫成彪來。鍾嘉琪為了給成彪找些活兒,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的按鍵摳出來幾顆,請成彪幫忙修。然後她才知道,計算機語言,跟電腦硬件維修是兩個行業。成彪滿頭大汗也沒能將按鍵複原如初。最後,鍾嘉琪還是把筆記本電腦送到專門的售後點才修好。
這天晚上,莊小鶯做東,請大家在附近的“花天錦地”美食廣場喝夜啤酒。廣場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幾個人邊喝邊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挨著桌子賣花。老太太走到他們這一桌時,勸成彪給坐旁邊的鍾嘉琪買花。成彪說大家隻是普通朋友,老太太卻不信,非說兩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不管老太太怎麽勸,成彪都微笑著拒絕。薑雪說,大家真的隻是普通朋友。鍾嘉琪也說不要花。焦文彬卻站起來,一拍胸脯說:“來五束,我們在座的每人一束,我付錢。”
莊小鶯狠狠剜了兒子一眼。
鍾嘉琪說:“文彬哥真是人帥心善!幫助老人家養家糊口,好人一定會有好報!”薑雪也應和。
焦文彬心裏美滋滋的。不管怎麽說,他算是光明正大地送了一回花給鍾嘉琪。
莊小鶯取笑說:“成彪應該是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
成彪點點頭。
薑雪問成彪:“你以前送過人花嗎?”
成彪搖搖頭。
焦文彬說:“你的女朋友是不是因為你沒送花才跟你分的手?”
成彪像一汪靜謐的湖水,回答:“當然不是。”
焦文彬用力向湖水投擲鋒利的石塊一樣拋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那她為什麽跟你分手?我敢打賭,肯定是她背叛了你!以你做事的風格,不會對不住別人。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就是她對不住你了。”
石塊掉進了湖裏,湖水卻紋絲不動,沒起一點波瀾。成彪目光和煦,表情平靜如常。他腦海中浮現出姚珆姍跟他分手那一幕。
姚珆姍說:不是我瞧不起你,是我瞧不起你的工作。你每個月兩三千的工資怎麽才能買房?怎麽養得起家?
他說:我會努力的。我現在也在學計算機語言,以後可以在空閑時接一些網絡方麵的活兒。
姚珆姍說:我的工資都是你的幾倍。以後養家的責任難道都是落在我身上?
他說:以後我可以的。給我點時間。
姚珆姍說:我隻是普通人家的女兒,我寒窗苦讀了十多年,好不容易大學畢業工作了。我隻希望你的工資跟我差不多,能跟我一起供房子,生兒育女,一家人過衣食無憂的生活。可你不善交際,與世無爭,總是給我講美好的未來,可是眼前都這麽艱難,你的媽媽一身都是病,我還怎麽指望未來?這些都是赤裸裸的現實!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他一臉愧色。媽媽癱瘓之後,花費不少。他把家裏唯一的一套房子賣了,給媽媽請了一名保姆。保姆隻做白天,晚上照顧母親還得成彪來。保姆每個月的工資是他工資的兩倍。所以,他除了上班之外,其餘時間還要不斷的找其他活兒幹。他沒有選擇辭去工作照顧母親。他仔細算過,雖然暫時賺的工資還不夠給保姆發工資,但自己年輕,可以不斷的學習和努力,慢慢提升收入。隻要收入提上去,家裏的困難就會慢慢得到解決。如果辭職專門在家照顧母親,那提升收入這條路走起來會更艱難。
姚珆姍說:貧賤夫妻百事哀。我的青春沒剩多少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擔驚受怕。我怕一輩子跟你過這種要錢沒錢,要房沒房的生活。我承認,我沒抵抗住有錢男人的誘惑。我骨子裏就是一個愛慕虛榮,渴望錦衣玉食的女人。我想像其他女人一樣,穿香奈兒的高級定製衣裙,拎愛馬仕限量版包包,住帶大花園的豪華別墅,睡有權有勢的男人。憑什麽她們可以我就不能?
他臉上隻有無奈而淒苦的笑容。
姚珆姍最後的那句話是:阿彪,人窮的時候講禮義廉恥是毫無意義的。隻有早一天走出貧窮,才會讓人生更有意義。
姚珆姍的離去,曾讓成彪痛徹心扉。不過如今他再回想起這些,已是雲淡風輕。他說:“無所謂背叛。一個青春正好的漂亮女孩和一個屌絲對忠誠的理解原本就不一樣。美女忠誠的是權力和金錢,誰擁有它們,她就忠於誰。屌絲理解的忠誠是對他的忠誠。既沒權又沒錢,有什麽資格得到忠誠?”
薑雪說:“不是每個女人都那樣的。我就討厭那些為錢出賣身體和感情的女人。”
成彪說:“每個人都有被討厭的地方。我也不見得能比她好到哪裏去。我媽媽癱瘓幾個月之後,我就完全沒有了最初照顧她時的殷勤和耐心。如老話所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久貧家中無賢妻。她選擇離開我,沒有什麽可指摘的。窮病比很多其他病更難治,一般都是幾年幾十年甚至一輩子。通常來講,長期處於貧窮的人,是不得不,而不是真能忍受。但凡有選擇機會,誰都不願選擇生病或貧窮。我家占了兩樣,根本沒資格怪她。”
眾人都覺得成彪跟平常人不太一樣。他平靜講述的好像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叫成彪的人的事情,與他無關。而且平常人在對他人講起伺候生病的家人時,通常都會喋喋不休地訴說病人有多麽麻煩,給自己帶來多少苦和累,以及自己付出了多少,自己有多麽不容易。這個男人卻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對久病媽媽的態度今不如昔。其實,他完全可以像大多數人一樣,在他人不了解事實的情況下,盡可能把自己的行為和心理美化之後,再告訴他人。反正也不會被人拆穿。更何況世界上還有很多人,即使在自己有很明顯的過錯時,仍想方設法為自己找狗屁不通的理由開脫。還有棄他而去的前女友,他完全可以潑她一身汙水,然後大口喝酒,灑幾滴熱淚,收獲一波在座女人們泛濫的同情心。
成彪說:“不喜歡貧窮是對的。金錢和權力是物欲社會的通行證,是規則,是力量。生於物欲世界,要做的是適應規則,而不是滿腹牢騷。”
焦文彬問:“那你適應了規則沒有?”
成彪回:“在心態上適應了。”
鍾嘉琪說:“你雖然嘴上說得頭頭是道,但我感覺,你並不怎麽愛錢。”
成彪說:“我隻愛屬於我的錢。別人的,再多我也不愛。”
薑雪說:“現在為什麽不談女朋友?”
成彪說:“談不起。也不想再禍害別人的青春。”
說這些話的時候,成彪神情始終淡淡的,不帶其他情緒,像秋天明淨的湖水,映照著天空、雲朵、草木,沒有一絲波紋。
焦文彬說:“早知道你就該學計算機,不該學曆史。學曆史沒什麽用!又賺不到什麽錢!”
美食廣場外邊的馬路上車來車往,不時有行人橫穿而過,狹窄的馬路因此而越發擁堵。在汽車不耐煩的喇叭聲裏,成彪溫和地說:“對於死亡而言,我們學任何東西都毫無用處。但是,學過曆史,你就能更深刻地認識到——時間如刀,空間如砧板,而你我都不過是魚肉。盡管如此,你還要活在當下,發自內心地熱愛這個世界,努力去創造美好的未來。”
翟中庚喜歡泡酒吧,曾多次邀請鍾嘉琪一塊兒去,都被拒絕了。
一個星光黯淡的晚上,正在酒吧玩得開心的翟中庚又打來電話,還說孫琳苓也在。孫琳苓搶過翟中庚的電話,催鍾嘉琪趕快出來玩。鍾嘉琪將母親推出當擋箭牌,說:“你知道,我媽不準我去酒吧的。”
寧燕一直告誡鍾嘉琪:人是會被環境影響的。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最不該去的地方就是魚龍混雜的娛樂場所。拋開各種危險因素不說,女孩子去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多了,美麗和青春都會大幅度貶值。她們渾身上下是藏不住的夜不收的味道,舉手投足之間盡顯放浪氣質。真正有福氣的好家庭,根本不會娶這種女人進門的。
“別那麽掃興!你這麽年輕,別像個老年人一樣磨磨唧唧。到酒吧和到咖啡館是一樣的,都是純粹的聚會聊聊,喝酒也是適可而止的。”
鍾嘉琪像一粒銅豌豆,任孫琳苓如何翻炒,都油鹽不進。
孫琳苓大概喝了不少酒,大聲嚷著說:“你不來的話,我就到你家裏來揪你。哪個年輕人像你一樣活得老氣橫秋的,沒一點年輕人的活力。”
寧燕聽見了電話的外放音,示意鍾嘉琪答應。她說:“你叫上丹妮,我再讓薑雪陪你。反正你也沒去過,安全的情況下,見識一回吧。”
三人聯絡好之後,不多時,便到了酒吧。孫琳苓到門口接引她們到了翟中庚所在的卡座。呈半包圍狀的沙發上坐著三男兩女。鍾嘉琪隻認識翟中庚,其他人一概不識。翟中庚挨著做了一番介紹,鍾嘉琪誰也沒記住,隻是禮貌性地笑著點頭示意了一圈。翟中庚要給鍾嘉琪三人倒酒,鍾嘉琪搖搖頭,指著孫琳苓說:“她知道我媽很嚴厲,不準我喝酒。”
孫琳苓說:“喝我這款雞尾酒,酒度低,跟飲料差不多,裏麵有奶油,口感順滑,味道蠻好,很多女孩子都喝,就跟吃蛋糕、雪糕、糖果一樣。”
鍾嘉琪說:“我媽說過,不管什麽酒都不喝。”
孫琳苓說:“好吧,隨你咯!”
三人點了同一種香草味的蘇打水。
孫琳苓說:“怎麽樣,第一次來吧,感覺如何?”
鍾嘉琪說:“太吵了。我還是不適應這種場合。音樂震的我五髒六腑都在發顫。”
孫琳苓說:“這小子挺帥氣,又很有誠心。你可以啊,嘉琪。如果你拒絕他,那我可不客氣了。”
鍾嘉琪說:“隨你咯!”
薑雪一直很警覺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和人。唐丹妮示意鍾嘉琪看翟中庚的那幾個朋友。那幾個人都捧著氣球在“吸氣”,很古怪的樣子。翟中庚手裏拿了一個小金屬罐,遞給鍾嘉琪,說:”這是笑氣,你們要不要嚐嚐?“
鍾嘉琪問:“是毒品?”
翟中庚說:“比抽煙喝酒傷害要小,沒事,嚐試一下吧。短暫的十來秒,人的意識會漂浮起來,讓人很‘嗨’。”
那幾人也加入了勸說的隊伍。
“偶爾一次兩次沒關係的。”
“就當吃冰淇淋了。氣體進入嘴巴時甜甜的、冰涼的感覺。”
“上頭快、不上癮、沒傷害,沒有副作用。”
““暈暈的,很舒服,像喝醉酒一樣”。”
鍾嘉琪的一隻手被薑雪暗暗用力拉住。薑雪說:“陪我去一趟洗手間。”
唐丹妮、孫琳苓也緊跟著到了洗手間。大家在洗手間達成一致意見:不懂的東西絕不亂碰。
回到卡座,薑雪另外再叫了幾罐蘇打水,之前的沒喝完的蘇打水都不要了。那幾個人一直在“嗨氣球”。孫琳苓帶唐丹妮去跳舞。薑雪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圓睜大眼,像一隻專注捕捉周圍環境異動信號的貓頭鷹。翟中庚也不勸鍾嘉琪吸笑氣了,就找鍾嘉琪說話,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男人暫停了“嗨氣球”,從台幾上端起兩個杯子,杯子裏麵不知是酒還是水。他遞一杯給鍾嘉琪,鍾嘉琪沒去接。他說:“剛才叫了幾杯長島冰茶,酸酸甜甜的。好喝!”他說完,仰起脖子就把其中一杯咕咚咕咚喝了。另一杯仍然遞在鍾嘉琪麵前。
翟中庚示意鍾嘉琪給個麵子。
鍾嘉琪說:“我媽媽說不能亂喝別人遞來的水或者飲料。”
孫琳苓跳舞回來,說:“你既不喝酒又不跳舞,感覺好傻。”
翟中庚見鍾嘉琪實在不喝,就說算了。“還是喝她的蘇打水吧。”然後從台幾上幫鍾嘉琪拿過剛才喝的那罐蘇打水,遞給她。
鍾嘉琪也不接,搖搖頭說不喝了。翟中庚疑惑地問為什麽。
“我媽說,在外麵喝水時隨時要注意杯子不能離開自己的視線,萬一離開了,一定要將之前杯子中的水倒掉或者直接不喝了。”鍾嘉琪的意思是剛才那個人遞長島冰茶給她時,遮住了她的蘇打水好一會兒。
翟中庚一臉苦笑,說:“你媽媽說,你媽媽說,你怎麽不長腦子,什麽都聽你媽媽的。”
鍾嘉琪說:“難道你想我被人下藥嗎?”她之前聽說過有些女孩子在酒吧被藥迷暈過去,然後被男人欺負的事情,所以特別警惕,不知不覺突然就冒出來這麽一句話。
翟中庚一聽就不樂意了,反問道:“誰會下藥?”他指著剛才遞長島冰茶的男人問鍾嘉琪,你是懷疑我的朋友會對你下藥?
“我跟他們不熟。如果有人對我下藥怎麽辦?”
“誰會下藥?真是莫名其妙!”翟中庚急了。
唐丹妮說:“要是被人下了藥強奸了就慘了,如果強奸你的那個人有艾滋病,那你這輩子都完了。”
翟中庚看著唐丹妮一本正經,萬分警惕的樣子,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他在心裏罵道:就長你那樣,還怕人家稀罕你的貞操,真不要臉。
鍾嘉琪覺得酒吧就是一個毫無趣味的噪音垃圾場,自己待在其中已漸漸變得焦躁起來。她決定離開,問孫琳苓意見,孫琳苓說還沒玩夠。鍾嘉琪便向翟中庚道別。翟中庚正跟別人喝酒,還沒來得及回話,鍾嘉琪轉身就走,然後唐丹妮跟上,最後是薑雪。
薑雪聽到後麵有人扯著嗓子說:“大哥,這可不是你的風格,認識這麽久,手都沒牽一下?”
翟中庚惱火地回答:“確實想不通。以前我從沒遇見過這種女人。”
那天晚上,鍾嘉琪發現耳朵好似有錄音功能,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耳朵還在回放酒吧裏震耳欲聾的音樂,吵得腦子嗡嗡的。第二天,她對媽媽說,以後不論如何再不去酒吧了。寧燕臉上浮現出欣慰的不枉此行的笑容,像海麵上浮起了朝陽,霞光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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