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9月17日至10月22日,我們一行6人(兩人自英國,四人自中國大陸;最小年齡61,最大65)自駕遊美國加拿大的東部和中部,風餐露宿(住帳篷),共35天。(去年,同一夥人,同一季節,同樣的方式,遊美加西部,同是35天。)
我們在美國之行恰逢美國大選的競選時期,筆者行前非常期待能在旅途中碰到旌幡招展鼓號震天的示威遊行,或歇斯底裏又哭又笑的競選集會,讓我們也享受一下常在電視中展示的美國式大選的火熱氣氛。但是出乎意料,也異常失望,筆者基本上什麽也沒看見。我們驅車約一萬英裏,高速公路和鄉村公路,到訪幾十個城鎮,大都會和小村莊,包括首都華盛頓,除了偶見在路邊草地插塊半張報紙大小的川普的競選廣告牌:川普-使美國再次偉大,沒有任何有關大選的東西。我們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在從事競選活動,沒有看到任何一塊競選招貼畫或大標語。更令人驚異的是,我們沒有看到任何希拉裏的競選廣告,一塊也沒有。這個國家是如此的安靜,如果不看電視,您絕對想不到她的人們正麵對著如此重大的選擇。這也好,安靜利於思考,人們不會被狂躁卷著跑。
筆者在英國一家公司工作。此次行前,筆者在公司高調宣布,筆者到美要去見川普,誰若想對川普說點什麽,筆者一定設法把話帶到。美國大選前兩周,筆者回到公司上班,一英國同事笑問,你見到川普?筆者坦白,沒見到,但是我可斷言,川普會贏。這位同事有些詫異,曰,希拉裏在民調比川普高幾個百分點呀?筆者答,可還有沉默的大多數。因英國剛經過脫歐公投,他立即明白了筆者之意。
筆者敢於斷言川普會贏當然不是僅把美國大選類比英國脫歐公投,但是兩者有共同之處:約百分之五十的選民對現狀極大不滿。在美國,社會精英階層不敢麵對這些不滿,而川普站出來,雖是裝瘋賣傻大放厥詞,但他確實點到痛處,使不滿者看到了改變的可能,這就足以決定川普的勝利。
不滿可以有一百種,但有兩個經濟社會問題筆者認為是關鍵。它們並不是新鮮話題,但筆者仍想贅述一二。
經濟上,全球化對美國工業的摧毀性打擊。這個打擊是全麵的,除了高精尖,小批量,或無法外遷的工業,幾乎任何可大批量生產的工業在美國都生存不下去。這個打擊不但落在藍領工人身上,也落在一切有關聯的人身上:技術人員,管理層,股東,供應商,以至路邊酒吧。不但嚴重影響所謂“生鏽地帶”,即原重工業州,也不同程度影響其它中部各州,恐怕有千萬人口感受其痛。是美國現有的國際貿易條約造成這種狀況,但精英階層根本無法設想怎樣改變,隻有川普聲稱要廢止或重新談判對美國工業不利的國際自由貿易條約,並對中國進口苛施重稅。不管他的狂言可否兌現,對深受全球化負麵影響的階層來說必然是福音。這部分人群曆史上是民主黨左翼(如桑德斯)的擁護者,並不喜歡希拉裏。此刻他們轉向川普,就如1930年代,德國工人從共產黨轉向希特勒,利益決定的,沒有什麽情感障礙。
社會上,政治正確走火入魔。如果評選世界上言論最不自由的國家,北朝鮮當屬第一,美國恐怕是第二。在美國,盡管你可以罵總統,但有無數言論地雷陣不可逾越。任何對少數族群尤其是黑人的負麵語言都足以招徠麻煩。白人,尤其男性,雖仍在政界商界處支配地位,但他們有原罪,嘴巴加鎖,活得挺累。而川普自競選伊始就隨心所欲的亂說話,得罪了女性,戰俘,穆斯林,墨西哥人和同性戀者,在政治正確統治的時代,完全是政治自殺。但效果如何?
筆者在逛紐約的華爾街時意外發現一家名為川普的豪華酒店,正納悶時,見一白人老者和他兒子出來,筆者上前問老者,此川普是彼川普嗎?答曰,正是。老者還主動介紹川普總部大廈在第五大道,可以參觀。見老者十分熱情,筆者趁機再問,大選您要投誰?答曰,川普;筆者三問,何也?答曰,人們厭倦了政治正確,川普不講政治正確, 他的兒子和他的兒子的朋友都要投川普。從老者的答話,筆者理解了白人的心理,他們苦政治正確久已,但敢怒不敢言。現在有人站出來打破這個緊箍咒,他們當然樂見其成。這二位顯然不是藍領工人,應能代表一般白人的態度。這意味著,川普的政治不正確的言論反而為他贏來普通美國白人的支持。
時至今日,在美國,白人在人口上仍占多數。川普得白人之心,就有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勝算。幾乎全世界的精英媒體都把川普的支持者視為受教育程度低的大老粗,其實這些大老粗的普通人正是美國社會的支柱。他們根據自己的本能來選擇,一點都不蠢。
還有一些非決定性的因素也增加川普的機會,如民主黨中桑德斯年輕的支持者,本應是最活躍的競選力量,現在不願為希拉裏效力;主流媒體對川普明顯的不公對待反為川普增加同情分。但基本盤足以決定大局。
美國大選的結果證實了筆者川普會贏的預測,但筆者高興不起來。事實上,大選結果揭曉的那天早晨,筆者將一張巴掌大小的川普標準像貼在辦公室入口的地板上,供人踩踏,取打倒在地再踏上千萬雙腳之意。筆者的杞人之憂是希特勒再世,此人在競選中,明顯表示對獨裁者的敬佩和對獨裁製度的向往,如果他把美國變成納粹德國,那將是世界末日。當然這個擔心有點太過,莫說美國三權分立的製度安排可以有效的限製總統的胡來,川普,一個又好色又愛錢的70歲老頭子,恐怕也沒有希特勒的使命感。筆者在美旅遊時看到很多的競選廣告牌,尤其是小城鎮,選的是警長,檢查官和法官,美國的民主製度紮根基層的程度超過英國。在這樣的國度裏想當乾綱獨斷的獨裁者,隻會身敗名裂。
筆者並不認為川普是瘋子,商人長於算計,可能冒險但不可能發瘋;筆者也不認為川普宣稱美國第一有何不妥,畢竟他競選的是美國總統而不是聯合國秘書長;筆者還不認為川普時代的美國會再來個排華法案,美國的社會進步早已超越了那個時代。
但是筆者還是不願意看到川普當選。筆者此次美國東部之遊有個由衷的感慨:美國真是太幸運了。它的建國先賢,華盛頓傑斐遜等, 尤其是傑斐遜,不但學富五車,思想深邃,而且都是正人君子,為美國政治開鑿了一股清泉。
後來的總統,無論出身於律師,軍人,農民,商人和演員,也許沒有先賢那樣傑出,或偶有水門和拉鏈門之類的醜聞,但基本都是正派的人(若您把《紙牌屋》當真,筆者也無話可說),維持了美國政壇之水二百多年來沒有劣質化。川普家財億萬,本無可厚非,可他為富不仁,鑽空子避稅,破產賴賬,辦大學騙錢,雖未違法,但活活是個奸商。奸商如同流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在競選時,川普拒絕公開稅單,打破了40年的競選慣例,還拒絕聲明若落敗也接受選舉結果,頗有無賴之相。如果他用這一套來當總統,美國政壇之水就會劣質化。一灣泉水,時漲時落不要緊,但如果引入一股濁流,以後就沒法喝了。
美國人民選擇了川普撞撞運氣,誰能擋著不讓。也許川普沒有那麽壞,也許總統的巨大責任感會使他良心發現,以國為重,如希拉裏所言,給川普一次機會。筆者是外人,無緣多嘴,最後隻有獻上一點祝福:上帝保佑美國。
(彩葉轉自www.cnd.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