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顯俊教授《〈毛澤東的曆史神格研究〉讀後感》

《毛澤東的曆史神格研究》讀後感

 

鄢顯俊（雲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教授、法學博士）

 

拜讀了劉正教授20餘年前大作《毛澤東的曆史神格研究》後（以下簡稱“劉文”），作為一個人民大學黨史係的畢業生有許多感悟與劉老師及諸位分享，雖然我的學術研究沒有涉獵黨史和毛澤東領域。以下純屬個人感言，有感而發，言語難免戲謔，隻言片語不成體係，也非嚴禁的學術呼應、商榷類文章，心得體會而已。請劉老師指正。

——另外，特別聲明：無神論者慎讀此文，有毒！玩笑話啦，哈哈

一、如此有趣的文章人大黨史係出生的學者斷斷寫不出來，以我的愚魯，若研究黨史，大抵隻會寫寫“黨八股”，這大概是我不願意從事黨史研究的一個重要原因吧；

二、從《周易》和“命數學”的視角來解讀毛澤東，令人耳目一新。對於博大精深的《周易》為代表的中華傳統文化，我是小學生。故讀完劉老師大作，大有“不明覺厲”的感受。

三、劉老師獨創“曆史神格”這一重大概念並引出“毛澤東的曆史神格”這一命題。我以為，這個假說具有非常重大的學術價值。對於毛澤東的“曆史神格”，“劉文”從周易預測學到命數學再到神乎其言的《推背圖》和“藏頭詩”縱橫俾合進行了洋洋灑灑的論證。在讀到“劉文”之前我就相信，毛澤東非尋常人，應該屬於古人雲“500年必有王者興”的“王者”一類，我相信“九十九”和“二十八畫生”這些神奇的數字是毛澤東的“命數”。

四、何謂“曆史神格”？這是深入理解“劉文”的關鍵。可惜的是，劉老師高深莫測，神龍見首不見尾，沒有對此獨創概念進行科學定義。也許這是有意而為之吧？或者“此乃天言，可意會不可言傳”。但是，我心有不甘，還是要班門弄斧一番，遂舉洪荒之力，對此概念進行定義，請劉老師指教。

五、“人格”、“神格”與“曆史神格”之我見。

依照邏輯，要弄清楚“曆史神格”的含義，得先厘清“神格”。我理解，“神格”是“人格”的對立麵。何謂“人格”？

按照《中國大百科全書》的解釋，“人格也稱個性，這個概念源於希臘語Persona，原來主要是指演員在舞台上戴的麵具，類似於中國京劇中的臉譜，後來心理學借用這個術語用來說明：在人生的大舞台上，人也會根據社會角色的不同來換麵具，這些麵具就是人格的外在表現。麵具後麵還有一個實實在在的真我，即真實的自我，它可能和外在的麵具截然不同。”“人格具有四個特征：“獨特性、穩定性、統合性、功能性。人格是人類獨有的、由先天獲得的遺傳素質與後天環境相互作用而形成的、能代表人類靈魂本質及個性特點的性格、氣質、品德、品質、信仰、良心以及由此形成的尊嚴、魅力等。”總而言之，“一個人的人格是在遺傳、環境、教育等因素的交互作用下形成的。”

相對而言，顧名思義，“神格”應該是“神獨具的品格”。我們沒有見過神，但人類的生息繁衍、人類文明的過去未來與我們不能親見的神密切相關。按照基督教教義，神創造天地萬物，是萬有萬能的，神按照自己的模樣創造的人類也把所有自己身上美好的品格賦予人類。因此，伊甸園裏的人類始祖，其“人格”幾乎就是“神格”的“完美映射”。但是，亞當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園後，“人格”從“神格”中分裂，“映射”變成“折射”，人格中美好的元素固然沒有滅絕，但各種惡念和罪卻野蠻滋生，綿綿不絕，上演了人類文明的興衰成敗和悲劇喜劇。人格中美與醜、善與惡大概“一半海水一半火焰”，是故，人“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我深以為然。就此而言，作為個體的人，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內心深處無時無刻不在進行“惡的人格/罪”與“善的人格/神”的爭鬥，由芸芸眾生構成的人類文明也就由此演進。

一句話，神格是完美的，是神獨具的；人格是有缺陷的，因為，人之初，性本惡，惡是人性之根。

那麽，“曆史神格”又是什麽呢？劉老師這個概念實在猛！我亂解一番以求教大方吧。

鄢顯俊定義“曆史神格”：“曆史神格”是由“冥冥上蒼”賦予肩負改天換地重大使命的非凡之人的獨一無二的性格、氣質以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尊威和曆史影響力。

該定義有如下特點：

第一，避免價值判斷，力求中立。

第二，由此定義推而廣之，但凡被“賦予肩負改天換地重大使命的非凡之人”都具有“曆史神格”。“曆史神格”是個中性概念，但具備“曆史神格”的“非凡之人”，既可以成為推動人類進步的貢獻者，也可以蛻變為人類文明的毀滅者。作為前者，他/她一定不是完美無缺的，一定有無數缺點甚至“惡行”，這是人性使然。作為後者，他/她一定有許多有優點甚至“善舉”，這也是人性使然。當然，判斷其屬於“人類進步的貢獻者”還是“人類文明的毀滅者”？這個價值判斷還是有普遍標準的。我以為，這個“普遍標準”是：“看大勢不拘泥小節”，這個“大勢”是“推動人類進步，造福蒼生”還是反其道而行之。從曆史大勢判斷，毛澤東是人類進步的貢獻者，希特勒是人們文明的毀滅者。

第三，“曆史神格”由“冥冥上蒼”賦予“非凡之人”。這個“冥冥上蒼”便是創造天地萬物的神（無神論者肯定不同意），既然如此，這樣的“非凡之人”一定“天賦異稟”，其行為一定有凡人難以捉摸、不能理喻甚至神秘莫測的一麵，也是合乎常理的。如圍繞毛澤東的“特殊命數”的種種解讀，乃至民間各種神乎其神的流傳以致今日有人頂禮膜拜視其為菩薩轉世，也就不足為奇了。談及此，突然想到在人大讀書時，黨史係最受學生熱捧的蕭延中老師（現為華東師範大學政治係教授/著名的、不被國內主流學派認可的黨史研究學者，但有海外影響力）給我們上課時，提出一個“克裏斯馬理論”（charisma）來解讀毛澤東的影響力和獨特的個人魅力，把心理學和政治學相結合獨辟蹊徑來研究毛澤東，令人耳目一新。

第四，擁有“曆史神格”的“非凡之人”行“非凡之事”，其事業或偉業可能符合人類文明前進方向也可能與人類文明的方向背道而馳。前者是人類包括其治下黎民的幸運，後者則是災難。在基督教看來，這都是神對人的考驗亦或懲罰。

第五，擁有“曆史神格”的“非凡之人”都不是完人，這是由其肉胎凡身的本性所決定。在聖經中，每一個被神揀選要拯救世人的“非凡之人”都毛病纏身、缺點不斷甚至罪孽多多，當然，他們能夠被上帝揀選，都有其共性，即：向神悔罪並無條件地信靠神。中間可能有曲折和反複，但最終是無條件地跪伏在神麵前，故能夠成就偉業，名垂青史。亞伯拉罕撒謊、大衛犯下淫亂之罪和謀殺之罪，摩西傲慢，犯下崇拜偶像之罪，如此等等多不勝數……，但神仍然揀選了他們，賦予他們超乎尋常的領袖才能。因此，世上無完人，這是人性使然。

第六，與擁有“曆史神格”的“非凡之人”相比，天下蒼生則更加有限，無論是智慧、能力還是眼界。因此，看待“非凡之人”，有人聚焦其“大勢”，有人著眼其“小節”，前者熱衷於“造神”，後者致力於“拆廟”，也是人性使然，毀譽參半，如影隨形，更是“曆史神格”獨具的尊威和曆史影響力之體現。就此而言，一定有人對具有“曆史神格”的“非凡之人”進行“道德指控”這是必然的——這是我和劉老師不一樣的觀點。而“烏有之鄉”則是對具有“曆史神格”的“非凡之人”“造神”不休的典型代表。兩類人並存共生於同一片藍天下，也是蠻“和諧”的，光有一類人，世界多孤單啊！

第七，綜上所述，就中國曆史而言，毛澤東之後，一定還會有、也必須有被“冥冥上蒼”賦予“曆史神格”的“非凡之人”降臨/出現。同時，作為中國人，我堅信：這個人的功績應然也必然超越毛澤東。當然，這個人一定也有各種局限和缺點，我堅信，因為環境的巨變和製約因素的成熟，此人不至於會重鑄毛澤東當年的大錯。此人何許人也？我看好習近平。這也注定，無論今天習近平做什麽或者不做什麽？都有人讚也有人罵，再正常不過。“天降將大任”嘛！欲履行“改天換地”的重大使命，哪有人人滿意的方法啊？摩西率領猶太人逃出生天凡40年也曆經艱險且被部眾質疑不斷。

第八，上述規律在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大國一定會反複出現，這也是“大國”成其為“大國”的重要前提。就此而論，米帝的特朗普上台也是這一規律使然，其“曆史神格”更是引人注目，美國基督教“福音派”在大選前後可謂全麵動員助選，在他們看來，特朗普是個毛病甚至罪孽眾多的人，但他可能成為“拯救者”，“福音派”看重的是特朗普的“拯救意願和能力”而非其缺點，因為世人皆有罪。當然，特朗普真的是具有“曆史神格”的“非凡之人”嗎？隻有神知道結局，凡人隻能看過程。

以下觀點全屬價值判斷。

第一，回到毛澤東本身。毛澤東已經成為一個當代中國的“精神符號”和政治合法性的象征，而毛澤東思想則是中國共產黨的“圖騰”。如果一個人或者一種政治勢力要反對中共，當然，他/她必然要徹底否定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我旗幟鮮明反對此類言行。

第二，劉老師認為，“毛澤東、共產黨、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一以貫之的概念，不能將其割裂開。如果允許割裂開的話，那末共產黨的一向和合法地位就很成問題了。毛澤東的地位是曆史構成的，非個人意誌能轉移。”“而毛澤東在建國以後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建立、鞏固人民當家做主的製度，並且在政治、經濟、文化各方麵對這一製度發展、完善。到毛澤東去世之前，他基本上把社會主義的大的框架建設終了，這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功績。”“毛澤東還有一個很大的功績是對傳統文化賦予其當代品格的重大改造和革新工程，怎樣評價他的偉大都不過分。”對上述觀點，我非常讚同。

第二，我讚同上述價值判斷，不等於認可“毛左”。我很欣賞李銳對毛澤東的評價：“建黨有份，建國有功，文革有罪”（基督教向來認為，“世人皆有罪”，無人例外）。在我眼裏，“毛左”一族，無論其年齡長幼，皆是“腦殘粉”。我很讚成這種解決方案，如果“毛左”喜歡，可以尋一世外桃源設立“文革省”，讓他們去盡情建設毛澤東的社會主義“烏托邦”理想國。

第三，總而言之，我很讚成某個網友的這三句話：“舉起你的左手打倒‘毛左’！舉起你的右手打倒漢奸！豎起你的中指——針對‘義和團式’的愛國賊！”

                                       2017年2月7日於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