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係列二：太宗治世之六：宋太宗親征消滅北漢與征討幽薊失利

太平興國四年（遼乾亨元年）即公元979年二月十四（甲子），宋太宗趙炅（即趙光義）離開京師，開始禦駕親征北漢。二月十六，宋石嶺關都部署郭進在關南的白馬嶺打敗遼將耶律沙率領的援兵，從而防止契丹兵入援北漢。但郭進卻因為無法忍受護軍田欽祚而在四月二十五自縊而死。

宋太宗接著任命冀州刺史牛思進為石嶺關部署。牛思進很有膂力，曾將一隻強弓掛在耳上，然後用手將弓拉滿。又有一次，他背靠牆壁站立，讓兩名力士拉著他的乳頭拖他離開牆壁，結果力士根本拉不動他。軍中無不感到驚異。

四月二十六（甲戌），宋太宗臨幸太原城下宋軍諸寨。次日，他來到圍困太原的連城，視察攻城的各個洞屋（一種攻城器具）。當時大將彰德節度使李漢瓊率眾首先登城，結果腦袋中箭，接著中指也受傷，傷勢很重，但他依然奮力疾戰。宋太宗派人催促他回來行宮的幄殿，親自看視他的傷口，並為他敷上良藥。宋太宗想要親自前往洞屋中，去慰勞士卒，李漢瓊哭著說：“洞屋外箭下如雨，陛下怎能讓萬乘之軀親自去冒這危險！陛下如果不聽，臣請求先死在陛下麵前。”宋太宗這才作罷。

四月二十九（丁醜），宋太宗又臨幸圍困太原的西連城樓。

五月初一（己卯），宋太宗臨幸太原城的西南隅。當夜，他親督諸將猛攻，到拂曉時就攻陷了羊馬城。北漢宣徽使範超前來投降，但攻城的將士以為他出來作戰，將他拿下，獻給宋太宗。結果範超竟在宋軍的大纛（軍旗）下被斬首。北漢知道他出城投降，接著殺了範超的妻兒，將他們腦袋砍下後投到城外。

同時，北漢代州刺史劉繼文和盧俊都逃奔到遼國去了。

五月初三（辛巳），宋太宗臨幸太原城的西北隅。北漢馬步軍都指揮使郭萬超前來歸降。

次日，宋太宗臨幸城南，跟攻圍那裏的諸將說：“明天是端午，我們應當在城中過節大吃。”於是親自起草詔書賜給北漢主劉繼元。當夜，夜漏（夜間計時的滴水容器）滴到一刻時，太原城上空出現一個人狀的蒼白雲。

第二天即五月初五（癸未），宋太宗臨幸城南，督令諸將猛攻。將士無不奮發，爭先登城，不可遏止。宋太宗擔心他們進城後會屠殺百姓，便命令他們稍稍退卻，但城中人還想固守。北漢退休的左仆射致仕馬峰當時臥病在家。他讓人抬著入宮去見北漢主，流著眼淚跟他詳細敘述興亡的道理。夜裏，夜漏滴到十刻時，北漢主派來的客省使李勳到宋軍軍門上表投誠。宋太宗非常高興，當即命令通事舍人薛文寶帶著詔書入城撫諭。夜漏尚未滴盡（即天快亮）時，宋太宗臨幸城北，並在城台宴請扈從群臣，接受北漢主的投降。

五月初六（甲申）拂曉，劉繼元率領他的平章事李惲等人，穿戴素服和紗帽在城台下待罪。宋太宗下詔赦免，召他們到台上，予以慰勞和問詢。劉繼元磕頭說：“臣自從得知禦駕親臨以來，就想束身歸命。但那些逃亡到臣這裏的人們怕被處死而劫持了臣，所以不能及時投降。”宋太宗下令登記那些逃亡到太原的人姓名，將他們全都殺了。他還望著扈從禦駕的淮海王（即前吳越王）錢俶，跟他說：“愛卿能保護一方百姓，和平歸順於我，沒有導致兵戈和流血，實在非常可嘉。”

至此，北漢得以平定，宋朝又得到十個州，一支大軍，四十一個縣（《宋史》作四十個縣），三萬五千二百二十戶人口，三萬士兵。同時，宋太宗任命祠部郎中劉保勳為太原府知府。

五月初七（乙酉），宋太宗下詔，大赦河東管內，連平常大赦都不能原宥的也赦免了。北漢署任的諸州縣職官等，詔書也命令仍舊任職。北漢每戶應交納的兩稅，朝廷特予蠲免二年；王師沒有經過的地方，也給免稅一年。宋太宗還任命朝廷常參官八人分別出任忻、代等州知州。他也下令錄用死於王事的將校子孫，並掩埋戰死的將士。

五月初十（戊子），宋太宗下令摧毀太原舊城，改為平晉縣；將榆次縣升格為新的並州。他還優待和獎賞北漢歸順的將校，並將所有的僧侶和道士都遷徙到西京洛陽的寺廟和道觀去，將北漢的官吏及富戶也遷往河南，賜那裏的田地給他們。

也在這天，北漢汾州節度使蔚進廬在汾州歸降。

次日，宋太宗任命劉繼元為右衛上將軍，封彭城郡公，並任命他的大臣李惲為殿中監，馬峰為少府監，郭萬超為磁州團練使，李勳為右衛將軍，其餘北漢官員也都被授予不同官職。宋太宗還作了首平晉詩，讓扈從群臣作和。

五月十三（辛卯），宋太宗宴請劉繼元及其官屬。劉繼元進獻一百多名宮女，宋太宗將她們分別賜給立功的將校。

五月十七（乙未），宋太宗下令修築並州新城，並派人護送劉繼元緦麻以上（即五服以內）的親屬到宮闕。

五月十八（丙申），宋太宗臨幸太原城北，登禦沙河門城樓。他還派使者分別去催促太原舊城的居民，強迫他們搬到新並州去。等到大部分人出城後，使者讓人將城裏的廬舍全都燒了。很多老人和幼童來不及逃出城門，結果都被燒死在城裏。

次日，宋太宗將他的行宮改為平晉寺，還親自作了一篇《平晉記》，刻在寺中。同時，宋太宗廢置隆州，摧毀那裏的城池。

五月二十二（庚子），宋太宗離開太原，並於五月二十九（丁未）在鎮州停留。

當初，宋軍攻圍太原累月，後勤軍餉幾乎用盡，軍士也非常疲乏。劉繼元投降後，人人都盼望得到獎賞。然而宋太宗打算緊接著討伐遼國，奪取幽薊一帶。諸將都不想繼續征戰，然而沒人敢公開說話。殿前都虞候崔翰反而獨自上奏說：“出征的大事不能一再動員。如今趁著勢如破竹的軍威，奪取幽薊非常容易。機不可失。”宋太宗聽了非常高興，當即命令樞密使曹彬著手調發各地駐軍。當時載著兵馬簿冊的車輛堵滯在路上，兵房吏張質暗中計算各個部隊的軍馬，後來找到兵馬簿冊對照時，跟他計算的幾乎沒有差謬。

六月初七（甲寅），因為即將討伐幽薊，宋太宗派人到京東和河北諸州，去征調軍用儲備，趕赴北麵行營。六月十三（庚申），宋太宗離開鎮州，親征契丹。因扈從六軍中有些人沒及時趕到，宋太宗非常憤怒，想要將他們繩之以法。馬步軍都軍頭趙延溥急忙進言道：“陛下巡幸邊陲，本來是為了對付契丹。如今敵人尚未殄滅，而要去誅殺譴責將士。如果今後再有出征，誰會願意為陛下努力！”宋太宗嘉許地采納了他的進言。

六月十九（丙寅），宋太宗進駐金台頓，並招募到願意當向導的一百名平民。這裏已是遼國的境內。次日，宋太宗親自披上甲胄，率軍進駐岐溝關。遼國東易州刺史劉禹（《宋史》作劉宇），在州城投降，宋太宗於是留下一千士兵守衛。東易州即岐溝關。

遼國北院大王耶律希達、統軍使蕭托古、伊實王薩哈，在沙河迎戰宋軍。東西班指揮使衡水人傅潛和浚儀人孔守正率領宋軍先行出擊，後軍相繼前來，擊潰了耶律希達的遼軍，生擒五百多人。

六月二十一（戊辰），宋太宗在涿州城下停留。遼國涿州判官劉原德（《宋史》作劉厚德）在州城歸降。次日，禦駕進駐鹽溝頓。有些平民獲得邊界附近的馬匹來獻，宋太宗賜給他們一些束帛。六月二十三（庚午），宋太宗進駐遼國南京（幽州）城南，住在那裏的寶光寺裏。有部分遼軍駐紮在城北，宋太宗率眾趕走了他們。

遼國南院大王耶律色珍擔憂南軍的精銳。他覺得耶律希達剛剛戰敗，南軍一定覺得他們容易對付，便將他們的青色旗幟拿來，派軍隊駐紮在得勝口，以此誘敵深入。宋太宗果然揮兵出擊，將士無不擊鼓呐喊，十分勇猛，還斬首千餘級。耶律色珍帶兵襲擊宋軍殿後，宋軍這才退卻。耶律色珍於是進駐清沙河北岸，作為南京的聲援。

同時，渤海帥達蘭罕率領他的部族前來歸降。宋太宗任命達蘭罕為渤海都指揮使。

六月二十五（壬申），宋太宗部署諸將攻城，定國節度使宋渥攻打南麵，河陽節度使崔彥進攻打北麵，彰信節度使劉遇攻打東麵，定武節度使孟元喆攻打西麵。他還任命宣徽南院使潘美代理幽州行府事務。遼國南京代理留守韓德讓非常緊張，和掌管三司事務的劉弘登上城牆，日夜守禦。然而城外招降和脅迫得很急，幽州的守軍都人懷二心。接著迪裏都都指揮使李紮勒燦（《宋史》作鐵林廂主李劄盧存）又出城投降，城中更加感到恐懼。

遼國禦盞郎君耶律學古得知南京被圍，趕緊帶兵前來增援。但宋軍把幽州城圍得嚴實，他隻好挖地道帶兵進城。耶律學古然後和韓德讓等人一道嚴整器械，安撫軍心，隨時準備防禦，毫不鬆懈。宋兵三百多人趁夜登城，但被耶律學古打退。遼軍日益修繕守備，以待援兵。

六月二十七（癸酉），宋太宗移幸城北，督令諸將進兵，還繳獲三百匹戰馬。同時，幽州神武廳直並鄉兵四百人前來投降。

六月二十八（甲戌，續通鑒誤作丙戌），宋太宗任命命殿中丞楊恭為涿州知州，任命劉原德帶著右讚善大夫的頭銜通判州事。次日，他任命八作副使祁延朗為東易州知州。也在這天，範陽（即幽州）百姓拿著牛肉酒水前來犒勞王師。

六月三十（丁醜），宋太宗乘坐鑾輦監督攻城。遼景宗耶律賢這時才知道南京被圍，急忙命令南京宰相耶律沙帶兵救援，並派使者責備托古（續通鑒作托果，但估計是在沙河戰敗的統軍托古）等人說：“你們沒有加嚴偵候，用兵也沒有軍法，一遇到敵兵就戰敗，何以為將！”特裏袞（相當於漢人的宗正卿）耶律休格知道事情緊急，便親自請求帶兵赴援。遼景宗於是讓耶律休格取代耶律希達，率領五院軍一齊進發。

秋七月初三（庚辰），遼國建雄節度使兼順州知州劉延素前來歸降。兩天後，遼國薊州知州劉守恩也來歸降。

宋太宗每天都親自督令諸將攻城，而將士大多都很怠惰。桂州觀察使曹翰和洮州觀察使米信率軍駐紮在幽州城的東南隅。軍士在挖土時找到一隻螃蟹。曹翰跟諸將說：“螃蟹是水裏的動物，卻在陸地居住，這是失其所在。況且螃蟹多足，這意味著敵人的救兵即將前來。又有，蟹也就是解，這難道不象征著班師嗎！”

六月初六（癸未），耶律沙帶著援軍來到，和宋軍在高梁河開戰。宋師猛擊，耶律沙敗走。靠近黃昏時，耶律休格帶兵從小路趕到，每個戰士手裏都拿著兩把火炬。宋師猜不透他們到底有多少人，開始感到害怕。耶律休格和耶律色珍合軍，分成左右翼奮擊宋軍。耶律休格自身三處受創，反而更加勇猛。耶律學古的援軍大批前來，也打開城門列陣，四麵擊鼓，居民也大聲呼喊，聲震天地。耶律休格趁機出擊，結果宋師全麵潰敗，宋太宗自己也乘著一輛驢車往南逃走。耶律休格傷勢很重，不能騎馬，但仍然坐著輕便馬車追殺宋軍，直到涿州。遼兵繳獲的兵仗、符印、糧食、貨幣不可勝數。

次日，宋太宗不得不班師回去，並於六月初九（丙戌）在金台驛停留。內供奉官真定人閻承翰飛馬前來上奏，說撤退回歸的大軍全麵潰敗。宋太宗急忙命令殿前都虞候崔翰前往安撫，宋軍才安定下來。六月十一（戊子），宋太宗抵達定州。

同時，定難軍上奏，說留後李繼筠去世，他弟弟李繼捧襲取爵位。

六月十三（庚寅），宋太宗命令崔翰和定武節度使孟元喆等人留駐定州，彰德節度使李漢瓊留駐鎮州，河陽節度使崔彥進等人留駐關南；並允許他們便宜從事。宋太宗跟諸將說：“契丹必定會來侵擾邊境。你們應當會合大軍，設伏夾擊，那樣就能取得大捷。”

六月二十四（辛醜），遼景宗因為韓德讓等人能安定人心，捍衛城池，所以賜給詔書褒獎他們。他還任命韓德讓為遼興軍節度使；任命耶律學古遙領保靜節度使，出任南京馬步軍都指揮使。耶律沙等人一同在高梁河立功，遼景宗所以赦免了他先前戰敗的罪過。

遼景宗因為邊境用兵，所以召前南院大王耶律塔爾前來，請教他有關政事。耶律塔爾須鬢皆白，然而精力依然旺盛。遼景宗送給他厚禮。沒多久，耶律塔爾就因病去世，享年七十九歲。耶律塔爾即遼人所稱的富民大王，遼人長久都思念他的政績。

六月二十八（乙巳），宋太宗回到東京大梁（開封）。

守中書令兼西京留守石守信扈從宋太宗親征，但因為戰敗，於八月初六（壬子）被貶為崇信節度使兼中書令。兩天後，彰信節度使劉遇也因此被貶為宿州觀察使。

北漢大將劉繼業曆來驍勇善戰。當劉繼元投降時，劉繼業依然據城苦戰。宋太宗想活捉他為自己使用，便下令劉繼元去招降。劉繼業這才北麵兩次下拜，痛哭失聲，然後脫下盔甲前來覲見。宋太宗非常高興，優厚地慰撫了他，並恢複他的原姓楊氏，單名業，然後授他為領軍衛大將軍。八月十一（丁巳），宋太宗任命楊業為鄭州防禦使。

八月十七（癸亥），宋太宗命令潘美進駐河東三交口。

八月二十八（甲戌），汴水在宋城縣決口。

要想知道宋太宗後來的事，請看下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