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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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男李延祚——青城記事 第一章 鈕氏家庭 第三節 錯位凝固

(2018-07-07 05:45:47) 下一個

                            錯位凝固

     覃雪茹氣衝衝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她萬萬沒想到憑自己的條件和姿色勾引李延祚不僅失敗,反而遭受羞辱。因此,即便是把李延祚碎屍萬段,也難解她心頭之恨。

     在那種情況下,倘若是一般人,會哭啼,會撒嬌,甚至會倒扒一耙。可是覃雪茹沒有這些女人相,她要窮根究源,找出自己失敗的原因,因此又在李延祚的褲襠裏摸一把。當她知道李延祚在異性麵前陽剛不舉,是一廢人,受傷害的自尊方才獲得補償,罵了一句髒話,憤然出走。她的性格,由此可見一斑。

      覃雪茹坐在高背真皮轉椅上,把剛才的一幕重新梳理一遍,覺得事情還是有些不對勁。李延祚不會是廢人一個,鈕美蓮和他戀愛已有幾年,如果如此,鈕美蓮不會守著一個廢物不放,除非鈕美蓮是一個舊時古董,恪守封建信條,和李延祚沒有一點肌膚接觸,從而發現不了他的生理缺陷。可是,鈕美蓮哪一點像個傳統的人,看她在李延祚身邊時的嬌態,看她那高聳的乳房,看她那胯骨,哪一點像個處女?由此,覃雪茹決定沿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要麽征服他,要麽毀了他,絕不就此罷休。

      她愛李延祚,這個名牌大學的博士幾乎占盡了當今社會令人眩目的亮點。他的氣質兼具陽剛和沉穩,朝氣蓬勃而不魯莽,嚴謹細致而不繁瑣,天源化工廠的壯大與紅火,都凝聚著他的智慧和心血;他還有著健美的體型,一如那些耀眼的演藝明星,據說那得益於他美國的一個表叔的告誡,表叔讓他每天必須堅持不少於一個小時的高強度鍛煉。拿李延祚和自己的丈夫鈕天成相比,她的心緒頓時會糾纏成一團亂絲。此時的她會怨恨造人的女媧,怎能會造出差別如此大的人來。這兩個人分明一個是高山,一個是深淵,一個是光明,一個是黑暗;一個細腰寬肩身手矯健,一個滿身贅肉外加上一個啤酒肚;一個見美色悠然地欣賞,另一個卻色狼一般的圍著團團轉。

      她曾經多次近距離地考察李延祚,越是這樣越按捺不住將其撲獲的欲望,這個人簡直太完美了。每當著裝入時的她款步於李延祚的麵前,她會發現他的眼睛為之一亮,甚至還有瞬間的貪婪,而後很快就變成平和與安詳,有時還會說一句:“你今天真漂亮,可成為一道風景了。”每當他們單獨在一塊議事,她靠近他,她就麵紅耳赤,激動得難以自持,恨不得一下子撲在他的懷裏酣暢地痛哭一場。一次,他察覺了她身體微微顫抖,就詢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建議她去醫生那兒檢查一下。這坐懷不亂的操守和一語雙關的話使她即難為情又有些感動,覺得他就是理想男人的化身,這更助長了她非分的心理渴望與生理需求。這單相思終日繚繞於胸間,幾近瘋狂,為製止這臨近崩潰的瘋狂,她自虐,幾次掐青肌膚,幾次爛醉如泥。

      公公鈕運鴻非常信任這個尚未過門的女婿,把天源化工廠的管理權都交給了他。李延祚也沒有辜負公公對他的希望,把工廠管理得井然有序,親自研發了幾個暢銷的產品,成本一降再降,盈利節節攀升。要知道前二年他還是在讀博士,現今也是哲大的在職教師。看李延祚的態度,他似乎對這個流油的化工廠不感興趣,心思仍然在教書上麵。

      覃雪茹曾經在她的公公麵前提議讓鈕天成也來化工廠參與管理,公公卻一口回絕了。公公說天成進來了隻能壞事,工廠有你在把關,難道還有什麽不放心嗎?我看你和延祚配合得挺好的,就這樣吧,你看,我和你媽身體都健康,再活十年八年沒問題。她聽懂了公公的話,公公明白無誤地告訴她,眼下這個工廠是三家店,他掌舵,兒子女兒參與管理,他不想打破這個平衡。公公的話還透露了一個信息,那就是在他的眼裏,兒子和女兒一樣,他不重男輕女。也就是說,將來他們歸天,這個廠會平均分給他們。

      可覃雪茹卻不這樣想,因為她對錢財有特殊的愛好和占有欲望,而這個化工廠簡直就像一台造錢的機器,每天都在印刷著大量的貨幣,也時時刻刻都在撩撥她的欲望,她每每在想,化工廠要是她自己的就好了,掙得錢一定能用磅秤稱。化工廠的老板是公公,占公司股份的百分之六十,他給了兒子女兒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公公掌握著錢財的分配權,每年年終分紅分給他們的不是少數,但那也隻是其中的一部分。覃雪茹想得到更多的分紅,這自然有理由,在這個男性為主導的社會裏,兒子和女兒能相比嗎?

      令覃雪茹奇怪的是李延祚始終堅持領取他的工資和獎金,從不染指年中分紅,以至於公公覺得過意不去,不得不經常給他加薪。她把這事說給丈夫聽,鈕天成揶揄她,說她的智力都長到頭發上去了,丈夫說李延祚是高智商,他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這世上哪個不貪財,說不貪財那是假話,假裝高尚,想蒙蔽老爸,目的是想獲取更多的錢才。對丈夫的話,覃雪茹似信非信,憑她對李延祚的了解,他不是那樣的人,他對錢財沒有特殊的愛好,隻拿該拿的,不該拿的分文不取。她分析李延祚的心理是:未婚女婿,沒有獲得紅利的資格。她想拭目以待,看看他和鈕美蓮結婚後怎樣。

 

      覃雪茹對錢財的特殊愛好,用心理學來分析,有家庭因素也有社會原因,是親人和社會共同塑造的。不這樣說就無法解釋她和李延祚同樣出身寒微,同樣的經曆過許多生活磨難,而對金錢的態度卻形同水火這一情況了。

      在覃雪茹七八歲的時候,她的父親在一次意外的事故中去世,沒有正式職業的母親沒有再嫁,拉扯著她和兩個妹妹艱難的生活著。成年後她才了解為什麽母親不再嫁人,以當時社會開放的程度,大多數人都在依靠工資生活,沒人有力量擔起供養五口之家生活的擔子;也了解了母親為什麽在門口擺了個賣糖藕和茶葉蛋的鍋子,與其說那是小生意,不如說那是一塊招牌。

      在覃雪茹進入青春花季偶爾萌生幻想的時候,她目睹一次刻骨銘心的場麵。一個暮春的深夜,她因感冒而口渴,便起身去廚房喝水。剛邁出房門,聽到堂屋傳來哼哼唧唧的聲音,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探頭細看,見母親和一個男人赤條條的糾纏在一起,那男人一會兒壓在母親的身上,一會兒又趴在母親的乳房上,一會兒又……她臉紅心跳,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做愛的場麵,嫌醜的心態令她不願看,可好奇心態又吸引著她貪婪地看。這個場麵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直到看膩了,看不到什麽新的花樣,她才轉身回屋。但堂屋的聲響還是不斷地進入她的耳朵,竟然又延續了半個小時。她口渴難忍又心煩意亂,不停地在床上翻來翻去。

      這以後的許多天裏,她都不理睬母親。當時,偷情為世俗所不齒,她恨母親隻顧自己快活,不為她和妹妹們著想,讓她們活得沒臉麵。她之所以怨恨母親,是因她並不守舊,她認為母親可以名正言順的嫁人,不應當去做偷偷摸摸的把戲。她暗暗地期盼自己趕快長大,早日離開這個使她感到羞恥的家庭。這憤懣的心情一直沉積在心,在青城讀三年財會大專,她一次也沒回過家,寒暑假她都在青城打工。母親時斷時續地寄錢來,有時她覺得當時的錢夠維持,就會把錢給寄回去,她不是在賭氣,知道家中還有兩個妹妹在讀書,比她更需要錢。三年的大專學習生活,她的身份是雙重的,一方麵是學生,一方麵是打工仔,她付出了比同學多得多的精力,常常累得頭昏腦脹而又得不到正常的營養,饑餓和困頓一直陪伴她走完大專路程。也就是這個時候,錢在她心中有了特殊的形象:錢就是能解饞的紅燒肉,是使自己能睡個好覺的靈丹妙藥,是能使自己免遭白眼的華麗外套。

      財會大專畢業,她被分配在省城一家大公司。當時,她的母親已患重病,兩個妹妹一個在上大學一個在上高中,她不得不節衣縮食,把工資的絕大部分寄回家,有時候,沒到發工資的日期,妹妹的催要電話就打來了。她所在的財務科科長是一個五十歲出頭的女性,同情她的處境,時常在允許的範圍內給予她盡可能多的照顧。

      這年春節,覃雪茹要求留在公司值班,她知道春節加班費的數目很誘人。科長沒同意,讓她回去看望母親,科長說:“我是女人,知道女人的苦處。我雖然沒見過你母親,可我知道你的母親一定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沒有固定職業,卻供養了你們姊妹三人讀書,容易嗎?所以你得回去看望。”科長給了她一筆頗為可觀的年終獎,說這是為她從公司老總那兒爭取的。科長的話徹底改變了她對母親的看法,她為自己對母親的偏見而羞愧。

      世事就是這麽奇怪,有些事理明顯的擺在你的麵前,你就是分不清是非來,經旁觀者輕輕一撥,你就全明白了。

     年三十的中午,覃雪茹冒著刺骨的寒風回到故鄉。推開家門,家裏冷冷清清,沒有一丁點溫暖的感覺。她剛放下東西,就聽到臥床不起的母親微弱地召喚。

      看到母親骨瘦如柴,覃雪茹淒然淚下,抓住母親冰涼的手,半天沒說出話來。母親說:“我就怕你不回來。”母親歇息一會兒繼續說:“趁著你妹妹出去幫工沒回來,我和你聊聊。我知道你恨我,也瞧不起我。如今,我就要死了,有些話我可以說了。”母親又歇息了暫短時間,“為了你們三個能活得比我體麵,我強撐著讓你們讀書。可我沒有力量呀!哪個願意來娶我?條件好的都有妻室,條件不好的能顧上嘴就不錯了,哪有餘錢養活我們。我隻能用身子去掙錢。我不嫌醜,我賣身是為了你們將來能好。原諒媽,媽是個沒用的女人,隻能這樣。”

       直到這時她才明白母親不是她想象的那樣,為了生理需求而偷情。事情比想象的還要糟,母親是一個暗娼,門前那個賣糖藕和茶葉蛋的鍋子隻不過是一個遮羞的招牌。所幸的是覃雪茹此時並沒有為此而感到羞醜,耳邊卻響起科長的話,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她不由自主地跪在母親的床前泣不成聲,“媽……媽,我……錯了。”

      “我活不長了。我死後,你要鼎力幫助你兩個妹妹讀成書,然後帶著她們遠走高飛,忘了這個地方。記住,一定要做個有錢人,……”

      這個除夕之夜令覃雪茹終生難忘。她們姊妹三人守著奄奄一息的母親,連飯也沒有吃。天快亮的時候,母親走了。她們哭得好傷心,街坊鄰居卻沒一個人露麵,她們的道德觀空洞且虛偽,不願伸手相助,害怕髒了手。最後是街道居委會幫助她們把母親的遺體送進殯儀館火化。

      母親的屈辱經曆以及“一定要做個有錢人”的遺願和街坊鄰居的冷漠,使覃雪茹的思維錯位凝固:沒有錢就沒有尊嚴。從此,她更加看重錢財,也用一顆冷漠的心看待人世。

 

      就在覃雪茹下定決心要繼續撲獲李延祚、不得手決不罷休的時候,她看到鈕美蓮向李延祚的辦公室走去,大約隻有幾分鍾時間,鈕美蓮又滿臉怒氣地衝出來。她連忙走到窗口觀看,隻見鈕美蓮鑽進那輛甲殼蟲,砰地一聲關上車門,甲殼蟲隨即衝出大門。

      覃雪茹默默佇立窗前,揣測剛才發生了什麽?卻怎麽也想不出頭緒,按理說李延祚不會主動說出那醜事,那麽鈕美蓮為什麽怒氣衝衝的?平日裏沒見他們發生過口角。她有些忐忑不安,做了虧心事總是心虛,她想去李延祚那兒詢問,卻抹不開臉,剛才那些放浪淫蕩的舉動,現在想起來臉兒都發燙,真不知道那一刻是怎麽了?賤得像個暗娼。

      她垂頭喪氣,一聲不響地重新回到座位上。她難過地閉上眼睛,盡力深呼吸,力圖使煩躁的心情平靜下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聽到了敲門聲,不耐煩地說了聲進來。令她驚異的是公公出現在她的麵前。公公問剛才發生了什麽,惹得美蓮那麽傷心?聽公公說到美蓮傷心,她大體上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但又不知道鈕美蓮到底了解些什麽,又是怎麽了解的。她有些吞吞吐吐,臉兒也不禁紅起來。最後,她對公公說大約半個多小時前,她看到李延祚從車間回來,她不知道美蓮來過,也不知道美蓮生氣的事。公公說了句你忙吧,我過去看看,就走了。

      公公一走,覃雪茹就像等待宣判的罪犯,又像是貪杯春茶而導致夜不能寐的人,心緒亂如疾風柳絲,一直安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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