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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是1975年河南省發大水的時候, 我正好在河南省周口地區西華縣的黃泛區農場葡萄酒廠當知青. 雖說西華並非重災區, 但總還是見到了不少聽到了不少災情, 加是我大學畢業後又被分配到了堤壩崩潰了的石漫灘水庫旁的舞陽鋼鐵公司, 知道的事就更具體些了.
那天清早, 我受命前去鄭州辦事, 走到公路邊等車就覺得今兒個的雨咋的就這麽大, 很順利地見了一位車隊的師傅, 搭了順”雨”車到了漯河, 雨雖大但京廣線火車正常行駛, 從漯河到鄭州慢車也就三小時, 下午時分到了鄭州, 趕緊找旅店, 很幸運地住進了當時就算很不錯的二七賓館, 心想今晚休息好了明兒上午把事辦妥下午就回去.
雨還在不停地下著, 我上街吃東西去了, 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人都知道, 平時的夥食供應一般不咋的, 很多人出差時往往乘機好好吃一頓, 當我在飯館坐著吃飯的時候, 聽到旁邊有人說不得了了,發水啦, 火車道不通了, 我立馬把耳朵轉過去想聽個明白, 可以這些到底是馬路消息啊, 我也沒有特別在意, 吃罷了飯, 回了旅店和同房間的其他旅客混亂扯了些閑話, 睡了. 第二天, 雨倒是停了, 出門去把事先辦了, 辦事的就發現事情不對, 大家都在說發大水的事了, 但火車是否通車到底到哪兒的線路不通, 各說不一, 我就去了火車站, 那兒的消息應該最準.
一到車站, 就發現大事不妙, 偌大的鄭州站前人山人海, 平時車站廣場是人多, 可沒今天這麽多呀, 擠到了售票員一看布告欄, 什麽都明白了, 大字寫得特別清楚: 鑒於大水, 京廣鐵路停止運行, 敬候通知,隴海鐵路不受影響, 照常運行. 我傻眼了, 回不了農場了, 錢還有些可我和糧票帶得不夠呀. 灰溜溜地又回到二七賓館, 厚著臉皮, 低三下四求著希望再次住進去, 可能有的來自港台或年輕的朋友不明白顧客上門送錢都不要呀? 你們不知道那年頭旅店的譜有多大啊. 沒想到這次忒順, 一看是西華縣的, 就說:”災區的回不去了, 沒問題, 住下.”
再次出門吃晚飯, 發現整個鄭州被發動起來了, 到處支著大鍋烙大餅, 二七賓館在後院用磚頭支著大鋼板, 底下燒著柴火, 為災區做著大餅, 做好的大餅集中起來裝如麻袋, 送往機場裝上運輸機空投到災區, 我被困在了鄭州回不了農場, 住在了當時就算很不錯的二七賓館, 無所事事, 可也怪, 就沒想到趁此機會溜回上海家裏去? 就傻在鄭州待著, 等一旦通車了趕緊回去抗災, 糧票不夠了, 就跑開封化肥廠找父親的朋友過濟先伯伯要了些。
一愛說笑的家夥說, 跑水時什麽東西不能忘記帶? 回答的有錢有水有幹糧, 這哥們說: 全錯, 真正不能忘拿的是香煙, 為什麽呢? 等你跑上了河堤, 除非大堤垮了大家都被淹了, 你拿了什麽都沒用, 我相信若你在河堤上不出兩天, 毛XX就會派親人解放軍送吃的送喝的, 決不會餓著你渴著你, 可毛XX和親人解放軍一定不會給你送煙來, 煙民一天不吃飯倒忍得住, 不抽煙可真的是難熬啊. 雖屬笑話但很傳神, 當時已經不是文革開始時候的捕風捉影了, 所以這個家夥也沒有被打成反革命啥的, 反倒是在後廠的救災恢複生產活動中因其賣力而被評為救災勞模呢.
農場的九分場遭災最厲害, 三分場二分場, 還有和場部在一起的一分場輕些, 而在扶溝太康縣的四五六分場和種馬場基本沒淹到水, 在西華縣城附近的七八分場也受災很輕.
九分場處於西華和鄢陵兩縣交界處, 也是農場最靠西的一個分場, 附近還有一個屬於農場管理的集體所有製的南坡大隊, 這兩處積水最深達兩米多, 所以整個農場死於水災的唯一一個人就是南坡的一位老人, 其實他本來也是不會出意外的, 大隊找人幫他轉移到高地去, 他固執地就是不走還說我家這塊地是寶地, 會水漲地高的, 1938年花園口黃河決堤哪年哪年發黃水, 我們家都沒事, 打死不肯離開家, 大隊幹部無奈而隻要由他, 因為畢竟不能隻顧他一個而把全部精力時間不管其他人啊, 而九分場的周口知青在大家都被困樹上時, 眼看著飛機投下來裝食品的麻包袋掉到了水裏, 就遊過去撈起來, 還有遊泳到水淹過了屋沿的夥房, 揭了瓦片潛水進去為大家找點現成的食品, 這都是在水災時分顯現出來的感人情節, 還有一個小插曲, 我所在的酒廠的支部書記的閨女在九分場做知青, 交了個周口來的知青男朋友, 我們那支部書記是行政十五級的縣團級幹部而那個周口的知青父親隻是個街道大集體工廠的工人, 明顯的門不當戶不對, 書記及老婆很不同意, 擋不住女兒的堅持, 正處於似是而非的局麵, 這場大水給了那小夥子表現的機會, 他異常細心地照料了正當例假的女朋友, 贏得了候補老丈人老丈母娘的認可.
當時的新聞是完全由新華社一家說了算的, 新華社自然聽中宣部, 中宣部得聽張春橋姚文元, 而張姚需聽江青的, 當然江得聽命於誰就不言而喻了.
河南發生了如此大的自然災害, 全國的喉舌人民日報居然就沒有報道任何消息, 全國各省市自治區的那麽多家報刊雜誌, 除河南日報外, 就沒有一家報道了水災的消息, 我父母兄弟們在上海, 多多少少地聽到一點, 然後為了解事態, 我弟弟每天跑徐家匯的徐匯區圖書館查看河南日報, 回家報告父母以釋掛念.
那次水災的水源之一是石漫灘水庫的決堤, 幾年後我從長沙的中南礦冶學院畢業後, 又被分配到了就在該水庫北岸的舞陽鋼鐵公司, 到那兒又聽到不少老職工所的有關事情, 尤其是災後他們去掩埋死人的悲慘情景, 也說了決堤後實際是在一個小時內那近億立方的水流得幹幹淨淨, 逃水的老百姓住進了每一棟樓的樓梯口, 公司動員全體職工烙餅蒸饅頭發放給災民, 2004年我回去還專門到堤壩倒塌的地方感慨感慨一番, 照了像片, 如今是一片水麵上倒映這對麵的九頭崖的湖光山色,隻是建立一座時間停留在1975年8月8日的日曆式紀念碑。
大約五六天後, 京廣線部分通車, 從北京到鄭州的火車原本就沒停, 此時慢車可從鄭州通行到漯河了, 我便擠了回去, 到宿舍一看, 其他哥兒們跑水的時候把我的箱子等用品用桌子架到床上, 什麽都沒打濕, 看看牆上的水跡, 知道了我們宿舍的水最深不過一米五左右. 很快, 日子就恢複了正常. 但京廣鐵路中斷了一個多月, 直到十一前才通車. (原載世界週刊)
隻是災後的保密實在做得沒有道理地好,除河南日報外, 全國各地報紙包括人民日報,一律不予報到, 幹嘛呀?
舞鋼的同事說,怨什麽最後得怨天,雨實在大得說不出了,50年代初設計建造的石漫灘水庫, 根本沒想到會有這麽大的雨。
後來大學學氣象預報,對這次大水的天象有更多的了解。
預報不出來的。空氣帶不動那麽大的降水量。
從另一方麵證明鬼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