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壇新秀許明妮的專輯曆盡磨難終於嶄新出爐。銀星下了本錢,不知道怎麽令幾個歌壇大腕作曲家操刀上陣,很給麵子地寫了幾首歌。另外幾首歌的作曲人名不見經傳,想必是樂壇新人,曲子格調倒也不低,顯得比較清新。
許明妮自從簽了新合同後忙碌不堪,補文化課,補專業課,練歌練舞,據她自己說像是進了勞改營。
誌醒臭她:“勞改營?沒送你去韓國進行魔鬼訓練算對你客氣。去過的人都說那是集中營!”
明妮的新專輯中,有幾首歌的歌詞是鄭義成在非典時期用夢醒的詩歌改編而來的,也有兩首是夢醒即興創作的,都署她的筆名“離離”。
財務問誌醒稿酬怎麽處理,誌醒也不知道這位“離離”是男是女,何方神聖,讓他們去問鄭義成。
涉及到扣稅要真實身份問題,鄭義成自作主張,把自己老媽的身份證交給財務,讓他們開了張現金支票給自己代領。
他想著請夢醒吃頓飯,把這張現金支票親手交給夢醒,讓她高興高興——雖然金額不那麽巨大,畢竟是她“吃文字飯”的開端,應該能讓她笑得千嬌百媚,燦爛如夏花。
然而夢醒是真的忙。以前合作的廠家,有一些在本次配額的投標中大意失荊州,這樣本來已經下放的訂單要收回來,重新找有配額的公司或者工廠,難免又是一輪的考核和驗收,打樣和確認。同時她帶孩子沒什麽經驗,徐佳是個未婚女孩,十六歲就出來打工,更沒有經驗,兩個人把南山給帶病了,下午在幼兒園發燒,被老師打電話給夢醒,讓她領回家帶到醫院去看病。
南山身上溫度越來越熱,無論夢醒如何想辦法,都不能讓他出汗,是那種令人心焦的幹熱。
不用說她也明白是病毒性感冒。這麽高的溫度燒下去,很可能會導致肺炎或者心肌炎,夢醒頓時慌了神。此時剛好張允鑫估摸著是兒子回到家的時間,打電話過來跟兒子說話,很意外地發現是夢醒在家接聽電話,頓時覺得不對勁,追問怎麽回事。
夢醒幾乎快哭出聲,告訴他南山發燒,她正準備帶他去醫院掛急診。
張允鑫丟下手頭工作飛車過來。
按照張允鑫以前的脾氣,他肯定會開口抱怨夢醒做母親不合格,不會帶孩子,囉裏囉唆說上一大堆,但是這一次他什麽也沒說,隻是默默抱起兒子坐進車裏,由司機載他們去醫院。
夢醒的心由惴惴不安到暗自鬆了一口氣。她真的很怕張允鑫責罵她,以此為借口把南山帶到他那裏去養。
她對他的恐懼已經深入骨髓,她對來自他的指責和抱怨心驚肉跳。
照例是打吊針,張允鑫抱著兒子,夢醒跑來跑去繳款辦手續。
打完吊針回家,張允鑫說:“我今晚還是住在這裏吧,萬一半夜裏有反複——”
夢醒再怎麽也不敢拿兒子的命冒險,隻得讓他去睡書房。
果然吊針沒有起作用,一直快到晚上九點鍾,南山仍然高燒不退,幹熱。
夢醒即將崩潰,跳起來對張允鑫說:“你在這裏守著他,我到醫院去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張允鑫也站起來說:“我去吧。”
夢醒說:“你還是留在家裏比較好。萬一有什麽事情,我抱不動他也背不動他。我們隨時聯絡。”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衝出家門,下樓打出租直奔醫院,闖進急診室,對牢值班醫生發火:“你們怎麽搞的?小孩子發燒,掛了一下午吊針,現在燒還不退,你們會不會看病??!!”
當時的值班醫生剛好是個男醫生,自己也有個女兒,看夢醒氣質不俗,眼圈發紅,急得麵目有些扭曲,以己度人,態度相當和藹地安慰她不要著急,問了南山的病症,看了白天醫生開的處方,才說:“他們不懂,亂開藥。你不要著急,前一陣我女兒也是這樣,我給你開一劑藥,你回去給孩子吃下去,最遲明早就會退燒。”
夢醒將信將疑。男醫生春風和煦地補充說:“這藥吃了會拉肚子,到時候你別擔心,沒有什麽大問題。”
夢醒謝過,去繳款拿藥,匆匆走出門診大廳,想打輛車回家。晚上時間,來往的出租車並不多,她隻得走出醫院,在馬路邊上叫車。
她被堵在一個路口的後麵,車子排成長龍。司機憤懣地罵著:“這條路三條兩頭地堵,晚上也堵,啥事體!”
夢醒隨口反問:“為什麽?”
司機說:“前邊在修路。我幾天沒跑這邊了,以為路早修好了,誰知道還在修!”
夢醒坐在後座,把藥放進包裏,心急得到處亂看,一看不要緊,忽然心中一跳,一顆心直直地沉下去。
她看到路邊的一家賓館大堂門口燈火輝煌,鄭義成和一個苗條清麗的女人走出來。那個女人一頭長發在腦後盤成一個漂亮的髻,顯得幹淨利索。
從那個女人的打扮來看,顯然不是娛樂圈的人。
鄭義成看她的眼神溫暖專注,正如看她的眼神一樣。那個女人顯得有些心事重重,鄭義成托一把她的胳膊肘,跟她說幾句話,顯然是讓她站在那裏等他,他去取車。
這個時候夢醒乘坐的出租車緩緩移動,夢醒拚命轉過頭去,隻覺得車子一加油門,把鄭義成和那個女人遠遠地拋離了她的視線。
治好病以後的頭一次,她感覺自己的心在怦怦亂跳。
她感覺得出他那溫暖專注的眼神,即使離得那麽遠,即使夜色那麽黑,她仍然感覺得出。
人人都說鄭義成的眼神犀利,她以為那溫暖的眼神隻屬於她,原來不是。今天她才知道,原來不是。
很快到家,她打開藥包,發現那藥是黑色粉末狀。她按照說明書上的指示喂南山服下去。藥很苦,她細聲哄著勸著讓他吃下去,看到張允鑫已經按照她的指示洗了很多條新毛巾放在冰箱裏,不斷地更換著貼在南山的額頭上。
他還很細致地為他用酒精擦身。
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愛南山。不管怎麽說,他是南山的親爹。
夢醒和衣睡在南山身邊,張允鑫和衣躺在南山的小床上,不時地起來看看。
淩晨的時候,南山呻吟著說肚子痛,要上廁所,並且一定要媽媽陪著。張允鑫把他抱在馬桶上坐好,夢醒坐在浴缸沿上護著他,感覺他在用力,有些拉肚子,漸漸出了一額頭汗。
她摸摸他的額頭,燒退了。她用熱水絞塊毛巾給他擦汗。
她漸漸明白,原來那個男醫生開的藥是中成藥,是“清熱解毒去火”的藥。
張允鑫帶著兩眼的血絲去上班,跟夢醒說他去實驗室兜一下,交待好手頭工作,下午仍舊過來照顧兒子。夢醒隻得打電話請假,上午在家裏陪兒子。
她在廚房裏一邊熬粥,一邊用手機給鄭義成打電話,鄭義成手機關機,家裏的電話自然沒人接。
她很少打他辦公室的直線,難得打一次兩次,今天她破了例,可是還是沒人接。
她的心七上八下,精神恍惚,不知道昨晚看到的那個女人是什麽人,他們又是什麽關係。
她可以肯定那不是一般的工作關係。
粥煮好她才驚覺自己早上沒吃藥,趕緊回房吃藥。
她喂南山喝粥,哄他吃他不愛吃的煮雞蛋,把蛋黃碾碎了加一點點鹹菜跟粥一起送下去。喂完她累得筋疲力盡,哄南山倒下來跟她一起睡。
但是哪裏睡得著?胃裏難受著,腦子裏不斷是鄭義成跟那個陌生女人在一起的鏡頭,有的沒有的,像電影鏡頭在不斷地切換。
他們此刻在幹什麽?在賓館的床上嗎?她忽視他冷落他太久,他是不是受不了了?她不是故意冷落他,她沒有辦法啊。她一邊是工作,一邊是孩子,一邊還有張允鑫的溫情戰術相逼,她自己都快瘋了,想找個人發泄發泄,大吵一頓。她能抽出的時間全部都給了他,他為什麽不能理解她呢?
她感覺自己的胃皺巴巴地絞成一團。她爬起來衝進衛生間一陣幹嘔,幾乎把嗓子嘔出喉嚨。
南山嫩嫩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媽媽,你生病了嗎?”
夢醒拿起毛巾吸幹迸出的眼淚和冷汗,拿杯子漱漱口,轉頭對兒子展開一個笑臉:“沒有,媽媽沒生病。南山,你可以下床走了嗎?”
南山說:“媽媽,我還沒好呢。”他沒好,媽媽就可以在家裏陪著他,這是他意識裏對於媽媽的認識。
夢醒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渴望生病,生病了父母就圍著自己團團轉,就可以吃到好吃的麵條——她心裏一酸,眼淚又幾乎要落下來。
午飯她給南山煮雞湯麵。吃完麵哄南山上床睡覺,南山剛剛入睡,張允鑫過來接班,夢醒匆匆打車去上班。
下午夢醒工作間歇又給鄭義成打電話,他終於接了,不等她開口,他卻說:“夢夢,我有個重要的會議,等下我打給你。”
然而一直到下班,他這個電話也沒回過來。
夢醒心裏塞滿了前所未有的焦慮與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