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rter沉默了好一會兒,輕聲問我:“能不能問問,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四年前。”我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發酸的鼻子,說:“我們訂好了十月中的機票,預定了你們的Guided tour。但是。。。最後就差了十來天。”
“最初兩年,我的狀態非常不好,deep depression。弟弟怕看不住我嚇得睡覺都不敢睡,上學不敢上。最後,我自己把自己送進了醫院,治療了一段時間,終於恢複過來了。我繼續工作了一年多,弟弟碩士畢業後也開始上班。後來,我們倆搬家收拾東西的時候,我翻出來了那張你們的廣告紙。”
“Jason對這裏,有很不一樣的感情。我記得他告訴過我,曾經他也是宅在家裏的書呆子,直到有一天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帶過來旅行了一次。第一次見到日出時分高原湖泊的鬆石綠,湖邊山頂的積雪鑲著一道金邊,遠處連綿不絕的山脊從朦朧到清晰。。。從這以後,他徹底地愛上了戶外運動,想要走遍山水美地。這裏是他起始的地方,所以他想好了有一天他要帶我一起來,在他看日出的那個地方,ask me to marry him. ”
我握著Carter的手,重複了一遍之前說過的話:“我隻是想親眼看一看它,就看一看。”
Carter突然的臉上閃過一個擔憂的表情,看向我的眼神也變了味道。我立刻抬手摸住他的臉,說:“我不會跳進去的。”
“Sorry,”Carter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說:“我隻是想了一下,就被你看出來了。”
“這個神情,我看過太多次了。”我也笑了笑,說:“不怪你們,怪我。要說我一點兒沒有朝那方麵想過,是假話。我想過的,還想過好多次。但是,還記得今天我對你說的話嗎?我是真心想活下去,所以,我不會跳的。”
話音未落,我突然覺得眼皮沉得無法再開啟哪怕一絲一毫,連一個恍惚或者迷糊的過程都沒有,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找回知覺,已經是天光大亮的早晨。
我看到Carter在我身邊,睡得很坦然,就像在他自己床上似的毫不拘謹,他臉部的線條在晨曦下顯得非常硬朗,嘴唇抿得很紮實。半夜他肯定起來添過柴了,到這會兒火爐裏還有微弱的光。小木屋裏非常暖和,他把被子掀了一大半,露出肌理明晰光裸著的上半身。記得第一次看到Carter的時候,我覺得他有美國男人那種帶有侵略性的蠻橫身材,舉手投足都帶著散漫不羈的態度。我知道,他從來沒有像我那樣完全按照別人的想法小心翼翼地生活過,對什麽都有無比的自信和徹底的掌控,這一點讓我格外羨慕。
我正半側著身體,受傷的右肩緊貼著他的胳膊,左手放在他的胸口。指腹下,他的胸膛隨著呼吸起伏。我不知不覺中把自己的呼吸也調成跟他同一個頻率,然後看著他的胸肌頂起我的手,再落下。牧場的這些體力活加上他熱愛的那些運動,使得他的肌肉飽滿而健壯,蘊藏積蓄著力量。無端端的,這種能量的流動就像是催化劑,激活和開啟了我身體裏被長久關閉的一部分感知。
Carter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又閉上,問我:“幾點了?”
“不知道。”我心不在焉地說:“沒看。”
“你幹嘛?”Carter一把抓住我在他胸腹上移動的手。
我被他問得莫名其妙,想了一秒鍾才反應過來我的左手好像脫離了我的意識控製,自己在滿含意味地撫摸他的皮膚和肌肉線條。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這個現象,立刻尷尬地把手握成了拳頭。
“嘖嘖,Terri,Terri,”Carter嘿嘿地笑了笑,逗我道:“大早上的,不好亂摸。”
我趕緊抽出手來,朝外側挪開了一點兒身體。就在這個時候,我清晰地感覺到血液一股腦兒湧向了剛才被我半側身壓得麻木的右肩傷處,劇烈的疼痛也像潮水一般劈頭蓋臉地打了過來,我控製不住地捂住傷口慘叫了出聲。
Keanu像一道閃電一樣朝這邊衝,Carter跳了起來,伸手攔住他不讓他跳上床,叫道:“OMG,are you okay?”
“沒事,沒事。”等我緩過來一些,一邊揉著Keanu的腦袋安慰一邊對他說:“睡覺的時候止疼片的作用,感覺不出疼,被我壓住了傷口。”
Carter無奈地把我扶進洗手間,問:“你自己可以嗎?”
“可以的。”我肯定地說:“你帶Keanu去解決一下,再看看他的腿傷怎麽樣了。”
“不行的話,你一定要叫我。”Carter關照道。
“嗯。”
雖然右側肩膀和胳膊都傷了,但是畢竟手沒事,做點洗漱清潔的小事還算方便。隻是這右側胳膊左側腿的交錯開,哪一側都不好受力,讓我走動得格外變扭很不協調。Carter在我的衣櫃裏取了套非常寬鬆的抓絨長褲和外衣要幫我穿,被我拒絕了。他沒有堅持,隻是讓我小心一點兒傷口,就轉身走了。
等我收拾完自己,把肩膀上的綁帶都穿戴起來再慢慢地摸出去,看到Carter和Charlie還有Gary一起在門廊外的草坪上抽煙聊天。
“我回去換身衣服,給你拿點兒早餐。”Carter走過來,輕聲道:“你別忘了這個。”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那把昨晚我取下來擱在床頭櫃上的neck knife,重新掛到我脖子上,招呼了一聲:“Keanu,走,我們去吃飯!”
小狗屁顛顛地跟著走了,後腿的膠布已經不見了,不知道是自己掉的還是Carter給他摘的。
“你感覺怎麽樣?”Gary和Charlie朝我揮揮手,慢慢地走過來問道。
“挺好的。”我扶著門框,迫不及待地問他們:“抓到了嗎?”
“還沒有。”Gary搖搖頭:“They are still canvassing the area.”
我皺眉道:“怎麽會這樣呢?他應該沒法跑很遠才對啊。”
“得看他的野外生存經驗和技術,靠近水源會有很多藏身之處。可惜警犬到河邊就跟丟了,原地打轉。”Gary平靜地說:“沒關係,警察很快會拿到搜查令,好好查他的汽車和臨時住處,我相信不會一無所獲的。”
“那,你覺得,”我遲疑了一下,問:“Steve會不會是那種變態連環殺手之類的?”
“暫時還沒有明確的證據支持這個說法,”Gary想了想,說:“我昨天晚上再三琢磨,就你說他對你說過的那些話,也不能就此肯定他殺了人,也許隻是sexual assault. ”他頓了頓,接著道:“Terri,我等了很久,也找了很久了,但我也不想因為太想要一個結果而先入為主。”
“我明白。”我點頭道:“明白你的意思。”
Charlie的對講機裏有人喊他去一趟主樓辦公室,他拿起來讓對方等一等,然後對我說:“Kiddo,這些天你就別再給我亂跑了,一會兒我也給你拿一個對講機,有什麽事就give me a holler.”
我點頭答應,他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Gary把煙叼在嘴角,走上來跟我麵對麵,輕輕托起我脖子上的小刀看了看,說:“我早說了,Gerbers are for babies. 這個才是真家夥。”說著,他加了一句跟Carter一模一樣的話:“再遇到這樣的人,捅死他!”
“你確定做過警察嗎?”我忍不住笑了:“真想讓我捅死人?”
Gary抽了最後一口煙,把煙頭丟在地上用腳踩滅,慢悠悠吐了一個煙圈,說:“不管做不做警察,there are three things I have REAL problem with,guys hurt women,child molesters,dealing drugs to kids。”
“是不是因為。。。”我問他:“這些人都是弱小。”
“對,這些人沒有足夠的能力defend自己。”Gary的臉陰沉著,問道:“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說的話嗎?”
“你說,”我記得很清楚:“You’d better toughen up a bit.”
“Yo better!”Gary把我的手拿起來放到小刀上,低聲道:“在荒野叢林裏用武器攻擊女人,對於這樣的類型,我的非官方建議:don’t hesitate, aim to kill.”
我被他說得都有點害怕起來,撇嘴道:“你以為我是誰?Sarah Conner?”
Gary哈哈地笑了,跟我告別:“你現在就好好休養身體,Steve有什麽情況,我會及時告訴你。別急,這兒地方偏遠廣闊,人手有限,未必會像我們希望的這麽快。”
沒想到的是,剛過了中午,Gary就跟著兩位警官過來了。
我還在小廚房裏吃午餐,桑切斯太太看到了他們,扶著我出去大露台上。Charlie,Carter,Gary和警察的表情都不好看,我聽到他們說:“。。。目前看起來不樂觀。”
“怎麽了?”我問:“還沒有找到是麽?”
“找到了,在湖邊找到他了。”Gary憤憤地說:“但是他試圖用匕首襲警,挨了兩槍,現在在醫院裏。Shit,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這個混蛋要是真死了,就什麽都問不到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