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虛構 請勿對號 如有雷同 實屬巧合)
安頓了朋友,我還得繼續為生計而忙碌。
早晨去上班,出了唐人街附近的那個地鐵站,就看見馬路上昨天遊行之後的道路一片狼藉,零散著汽水罐、水果皮、紙屑、小旗子、尿不濕,甚至還有學生跑丟的鞋子、襪子、咪咪蓋子、短褲等。幾輛掃馬路的保潔車正緩緩地不厭其煩地清理著。
依舊看見老朱在老地方打著太極拳。
在我們餐館裏打工的人,個個都是打不死的小強。你要說老朱瘋了,誰都不信,都說他是裝傻充愣逃避勞動。
但是,但是,正常的人誰會句句是實話呢?
老朱對款仔說,其實你做的麵包真難吃,很多時候想吃麵包又不好意思到其他麵包店裏買。這話挺太傷人了,款仔真想把擀麵杖插進老朱的鼻孔裏。
老朱對愛吃紅燒肉的倪媽說,你那個女婿回門連乳豬都沒有,你還指望他燉紅燒肉給你吃?還指望他給你養老送終呀?估計等你牙全掉光也吃不到紅燒肉。
老朱對阿蛛說,你和老馬在一起,其實就是讓老馬給你做牛做馬的,瞞不了我的。。。
老朱對老馬說,想翻身?和阿蛛在一起,這輩子沒指望了。。。
現在回過頭來想一想,很多事情都給老朱說中了。
那陣子老朱不光是嘴巴出了問題,那雙眼睛也不對頭,裏麵全是火,見誰都象見到老母豬,看誰都是直勾勾的、直勾勾的。
薑還是老的辣,倪媽對老朱的哥哥朱大說,估計是內火燒得陰陽失衡,光吃中藥不行。讓他打打太極,慢慢調,也許能調節過來。倪媽多少是了解老朱的,畢竟在一起上班好幾年了。
別人打太極,總是臆想懷中抱球,而倪媽讓老朱臆想自己懷中抱一頭老母豬。
就這樣,老朱他離開了林家鋪子後每天在浮雕的對麵的巷子裏學打太極拳,把一頭看不見的老母豬用意念推來翻去舉起壓下,日複一日,反複操練。你別說,老朱按照倪媽的方法還真的把這套簡化太極拳演繹成獨特的豬哥式太極拳,眼睛裏那團火也真的不見了。後來老朱看上去不但正常了,身體也越來越強壯。就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渾厚有力,見人就打招呼:你好,吃了摸?
真看不出,倪媽還是太極高手,厲害。怪不得,倪媽這麽多年一直把洗碗這麽霸氣這麽盛氣淩人這麽不厭其煩樂此不彼,如果沒有太極的方法時不時地把意誌調節一下,心理上也堅持不下來的。從此再看倪媽洗碗,果然那姿勢象是在打太極拳,馬步站穩屏息凝神,碗筷隨著倪媽就轉了起來。
後來那個秘籍還是給我們知道了。哈哈,原來打太極不一定懷中要抱個球。你可以抱個美女抱個帥哥抱個兔子抱個狗啥的,隻要你願意,你想抱什麽就抱什麽,喜歡誰就抱誰。
當然你要刻意去問那些打太極拳的人,懷中抱個啥?他當然說:抱個球!
我們林家鋪子餐館除新來的銅仔頂替了老朱的崗位外,奔忙其中的依然還是那些人。
每年的春夏之交,是粽子上市的季節,也是倪媽大顯身手的季節。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果真是這樣,我們餐館倪媽的粽子是遠近聞名。越是接近端午節越是倪媽倪媽縱橫唐人街叱詫家常食品市場的好機會,誰不想借吃粽子的機會緬懷一下記憶中兒時濃濃的鄉情呢?一年一度的端午節就要到了。不過,今年的倪媽這粽子包不出往年的淡定從容了,碗也不出霸氣颯爽了。
因為正如當年老朱所說的,自從倪媽的女婿上門以後把倪媽的生活徹底地攪亂了。現在無論倪媽怎麽調,這心理還是調不順。看來,太極不是萬能的。最近幾天火急攻心,竟然掉了一顆牙。要命的是,一顆掉了,旁邊的兩顆就會岌岌可危了。
自然界中的動物就是靠它的鋒利的牙齒稱王稱霸的,一旦失去就會失去霸主地位。這也是叢林法則。牙齒對人類來說同樣重要,在加拿大沒買牙醫保險,自費看牙是很貴的。就在倪媽還在猶豫要不要看牙醫的時候,緊接著又有一顆牙齒脫落了。倪媽說話不但漏氣而且口齒不清了,但是每天上班時,還是堅持用含糊渾沌的聲音向大家訴說說女兒的婚姻的不滿,潛意識裏就怕女兒象自己一樣的命運。
今天也不例外,我來到餐館後,大家按部就班地工作著,處理完第一輪的早餐後,倪媽就把洗碗台上的碗筷收拾好,擺開幾個大盆,照例一邊包粽子一邊數落著女婿的不是。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和著。
倪媽包著包著,說著說著,猛然打了個噴嚏。然後口齒不清地大聲嘟囔起來。
並沒有人注意她嘟囔什麽,於是她用剪刀敲著大盆,緊張地說出大事了。我們這才扭過頭來問她出什麽事了?倪媽說她打了個噴嚏好象把一顆牙齒打掉了,不知掉到哪裏了。
我們都嚇了一跳,趕緊要找出來,要是包到粽子裏給客人吃到了那可真就闖大禍了。那罰起款來的錢肯定比鑲上滿口24K的金牙要多得多。
於是,廚房裏所有人都把手上的工作停下來,幫倪媽找牙齒。服務員知道了,也紛紛加入尋找倪媽牙齒的人行業。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在找金子找鑽石在尋寶呢。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是猴哥火眼金睛,在水池的底下找了倪媽的這顆牙。猴哥頓時鬆了口氣,倪媽也鬆了一口氣,所以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做麵包的阿淨用筷子夾住這顆牙,學著給智障的人喂飯的樣子斯條慢理地對倪媽說:把嘴張開,啊~~啊~~~!
引來眾人哄堂大笑。
倪媽沒有笑,她表情平靜祥和,漱口之後依舊繼續包著粽子。換了以前,阿淨怎麽敢調笑倪媽?倪媽那粗糙大手早就煽了過去,不過,現在的倪媽牙都掉差不多了,氣勢早就沒了。隻能用太極的方法自己在內心調節著。但是,不管怎麽調也不可能把歲月調回去。如果真的能調回去,她就不會選擇嫁到加拿大了,即使來到加拿大也不會選擇洗碗這個行業了,當然更不會因為自己喜歡吃紅燒肉而把女兒嫁給一個廚子了。生活既然沒有重新選擇的機會,日子就得淡定從容地過。倪媽的粽子還得包下去。
不過,以後我再也不吃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