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靠什麽記住自己

我睜開眼，醒來，覺得腦子很不清醒，沮喪極了。我揉了揉額頭，卻怎麽也想不起自己：我是誰？床上扔著幾件換掉的衣服，地板上丟棄著幾本翻開的書，杯子裏殘留著昨夜喝剩的清水…….可這一切都不能提示我我是誰。我覺得壓抑痛苦極了。我聞聞那些衣服的味道，翻開那些破碎的章節，喝掉剩下的水，又打開音箱聽那下一首歌曲…….可我還是疑惑不解：我是誰，我是誰，我昨天是誰，以前我又是誰！ 我壓抑痛苦極了，狠狠的摔開那些書，衝出房門，沿著荒涼的公路，跑，流雲糾纏著我的手臂。怎麽還沒醒來、快醒來啊，我焦急的敲著額頭，像孩子般咬著手指，大聲的又跳又叫。沒有回應。跑，跑。整個疲乏的世界被遺棄在身後，它隻會拖住我的腳步。可這注定是沒有路的路，方向折斷在斷崖的邊緣。我淚流滿麵，恐懼不安。為什麽不跳，寧可死掉也不要回頭。邁開一步。於是，我隔著許多的淚水，看到一條河流，它流過我的瞳孔，悄無聲息。我認出了它，這是北方的河流！它流過廣袤的原野，無視冷漠與荒涼。因為隻有它自己，因為它從就沒有什麽名字，所以它永遠不會被誰遺忘，它永遠記得自己。 我關掉音箱，把頭深深的埋進兩膝。我壓抑痛苦極了。誰來救救我。我給記得起的朋友電話，發短信給他們，握住他們的手，苦苦哀求，請告訴我：誰是你們的朋友，誰是！他們困惑的望著我，輕輕的呼喚我，可我聽不到，一個字也聽不到！我哭了。糊塗而善良的人們啊，你們甚至不知道愛著你們的朋友是誰！我拋下他們，走開了。 就這樣，我痛苦的尋找了一個白天，走遍了那些熟悉的地方：中學的校園、散步的小徑…….可有什麽東西擦淨了我的一切痕跡：沒有了我的那張課桌，沒有了我的足跡……我開始懷疑，也許我根本就沒有生活過，我不過是個幻影，我一直在哄騙自己。 終於，我累極了，失魂落魄的坐在門階上，等著天黑。漸漸的，星星們開始在我頭頂東張西望。瞧那殘缺的月亮，我清清楚楚記得它幾天前的容貌，可它此時一定徹底的忘記了我。連上帝都不記得我了吧，我傷心的哭了。隔著許多的淚水，我認出了它，這是那條天上的河流。它流過駝背的穹頂，無視生命與靈魂，時間在這裏折斷深藍色的羽翼。因為隻有它自己，因為它從不需要什麽名字，所以它不可能被遺忘，它當然記得自己。 我閉上眼睛。睡去。